对于一下子从天才变成了废柴的转变,我很是泄气。
诚然对于修仙我并没有太大的热情,但潇洒地不去在乎跟被迫放弃,于立场上怎么说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我不知道楼山对此事是真的浑然不知,还是看我可怜瞒着我。
我心里空荡荡的难受。
前些日子我还缠着楼山给我开小灶,现在看来,毫无必要。
天上一声惊雷,雨滴淋淋沥沥地落了下来,这是今夏第一场雨。窗外雨打芭蕉,风雨间混着几声蛙鸣,仔细嗅嗅,有潮湿泥土黏重的味道。
我护着火折子,点燃了蜡烛。烛光瑟缩着升起,映着楼山秋水般脉脉含情的双眸。他纤长的手指搭在木琴上,琴身雕刻的梅花与他袖角处的青叶相衬。
琴弦在他的徐徐拨弄下颤出几个低沉的音调,他抚琴,意却在我。
“阿坞?”这句话尾调略略上扬。
“师傅,”我把手上的桃木剑擦拭了好几遭,还是按耐不住,“玄见师叔跟我说了。”
他说我天生气脉破损,从修仙这条路来说,就是个废柴。
我愿意被人说不上进混日子,但却不愿被人嘲笑没用。
师傅,是你把我引到这条路上来的,难道你没有察觉吗?
古琴转了几个调,悠长地、低切地,夹着雨声。
楼山耐心地听着我抱怨,由始至终,眼眸里,带着的都是惯常的温和,似乎带着些许纵容。
“气脉破损,又如何呢?”他目光深深,“你不必出挑,只管安心住着,四处嬉耍。山珍海味、仙露琼浆,你只要开口便是。”
“退一步说,招来散去,与天地共通共融,也是一个很浪漫的说法罢?”
“阿坞,你若是想要练习法术,为师懂得一个法子,可以跟你共享为师的修为。”
我瞪圆了眼,只觉得他的话过于温柔与关切,关切到让我感受到了柔情。
他也忽然停下了话语,垂下眼帘。烛光昏黄,晕了他那身白衣,投下一片孤寂的背影。我愣愣地盯着他无边寂寥的神色,心头涌起一片惆怅,竟生出了想要抚平他眉间皱起的冲动。
过了一阵,楼山放下了古琴。我随着他的身影看过去,才发现桌边有一个食盒。
木盖掀开,里头是一碗糖水,用温水坐着。
“你喜吃甜食,我便叫后厨都做些给你尝尝。”楼山把红釉的瓷碗端上木桌,递给我一个勺子。
我搅了搅甜汤,碗内的糯米丸子圆润柔滑,混着金黄的蛋花。
“是酒酿丸子。”楼山斜倚着软榻,嘴角漾起春风般的笑。
我舀了一口,香滑的蛋花与软糯的团子甜丝丝地沁入喉头。糖水里用了米酒,又香又甜,入口顺滑得很。
大口享用了半碗,我觉得心灵有被慰藉。
蛋花悠悠地绕着糯米团打转儿,碗内白气热腾腾地往上冒,糖水轻摇,晃着细碎的烛光。
楼山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拍拍我的肩:“虽是米酒,还是会醉的,莫要太贪嘴。”
可是……好香好香啊,又香又甜。
我咂咂嘴。
这碗甜汤怎么愈来愈甜腻了呢?
“阿坞,阿坞……”楼山担忧地轻轻晃了晃我的肩,“若是累了到房里睡。”
可是我的眼皮好沉好沉,努力了几番,却是撑不住了。
楼山……
眼前如雾般朦胧,我眯眼细看,却看到一袭白衣。
我被他翩跹衣衫迷了眼。
好生俊秀。我扒着门,暗暗对爬山赶路的青年做了这样的评价。
“在下是南华仙门的弟子,途经此处,可否借姑娘一瓢水解渴?”年轻人样貌上乘,脾气也是好好的,他摘下竹笠,歉意地朝我笑笑。
“借水?”他相貌纯良,我起了玩心,“小哥哥你若答应做我的相公,我便给你水。”
这位仙人蓦地红了耳根,“仙途与凡人不同道,我不能答应你。”
面前光景转了好几遭,我觉得两袖轻飘飘的,抬手一看,身上的破布衫换成了一身飘逸白衣。
“楼山君,此番我入了你仙门了,我们是不是同道同途了?”我狡黠地笑着。
他不语,纵容着我的伶牙俐齿,只是摇摇头。
“师傅,我今日去听了戏,那说书先生说呢,从前有一对神仙师徒相互倾心,最后双宿双飞,你觉得这个故事精妙吗?”
“楼山,你什么意思,你也觉得我是妖、是魔,此番我要害你吗?”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要躲着我,去你那个石头洞里眼不见为净?”
“楼山!”
一道惊雷划破天际,我觉得浑身猛地一麻,有皮开肉绽之感。雷声不止,我五脏六腑痛苦得攥作一团。我咬着牙,只觉得如同油锅火海里走了一遭,这番痛苦实在不是常人可以忍受的。
在这奇怪而痛苦的梦里,我又昏迷了过去,四周无光无亮,一片昏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