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爱 第2章 最爱-以前01

好友柯倩常常在电话里抱怨：“燕都的天气一团糟，冬天不下雪春天才下，没到夏天却比赤道国家还热！”

在江芃芃的印象里，燕都四季分明，夏天能有多热？

直到高铁车门打开的一刹那，她才意识到燕都是真的热——暮春四月的气温已经赛过了云城盛夏的初伏。

空气相对湿度高达90%，江芃芃只走了几步路，流的汗比跑八百米还要多。

柯倩人没露面，她帮江芃芃租好一套公寓，房门钥匙寄存在燕都南站广场东侧的密码保管箱。

江芃芃行李很少——双肩电脑包和装衣服的手提袋。

她在出站口取了公寓钥匙，密码箱里还有乘车路线图和一封手写信。

亲爱的芃芃：

我好想你，不能见面心都碎了！

这次出国，除了完成期末摄影作业，我还要找到适合做飘窗窗台的大理石石材。

北五环的公寓我租到九月底，你踏踏实实住。等你实习结束，也把钥匙寄存到密码箱，填表写我的手机号，后续的事情我来搞定。

祝你实习顺顺利利。

爱你，加油！

江芃芃唇边漾起笑意。

女排世界杯如火如荼进行中，柯倩晒过机票，目的地和赛事承办城市相同。

像从前一样，柯倩的手写信的末尾依然没有落款。

用燕都话说，人生得一“铁瓷”足矣！

柯倩正是江芃芃最贴心的铁瓷。

眼角有些湿润。

江芃芃深吸一口气，踏上通往地铁站的扶梯。

地铁站内温度比地表降了七八度，江芃芃稍作停顿，搭乘14号线开启了燕都之旅。

江芃芃上次来燕都是六年前。

当时，好友柯倩随父亲返回燕都原籍，与江芃芃难舍难分，两人约好暑假畅游古都。那一回柯倩做东，花光所有压岁钱，还承包了江芃芃往返的机票。

后来，江芃芃打了两年的零工，用自己赚的钱给柯倩买了一台入门级相机，也无意中为好友选定了职业方向——体育摄影。

因为买相机的事，继母不止一次奚落江芃芃：“你对柯倩比对自家人还好，别傻到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江芃芃模仿继母的语气，阴阳怪气地说：“自家人？谁啊？阿姨你说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懂。”

继母脸皮厚，并不恼火：“这孩子真不懂事，我们什么时候拿你当外人了？我没有自己的小孩，你爸辛辛苦苦赚钱，不都是为了你嘛！你早晚要出嫁，只有你爸给你准备嫁妆，你指望不上别人的。你那些堂哥，对你好，给你零花钱，那都是以前的事，现在他们都结婚了，要养老婆养小孩，没有多余的钱给你……”

江芃芃毫不示弱：“哎哟，阿姨，生小孩还不容易。等我考上大学，你想生几个生几个！”

那是江芃芃最后一次和继母吵架。

吵完第二天，她收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离家求学。继母索性把她的卧室当成杂物房，堆满了直销代理的化妆品和保健品。

大一国庆节长假回家，江芃芃推开卧室门吓了一跳。

父亲态度冷漠，只说家里没地方住你还是走吧，租房也行酒店也行，钱稍后打你卡上。江芃芃心凉透了，捧着手机给柯倩发消息的时候手一直在抖。

柯倩立马拨了视频过来：“以后我家就是你家，咱们一起生活！咱们先把眼下的难题搞定。”

那个国庆节，柯倩从燕都飞过来，陪江芃芃在大学附近租了一套一居室，待到假期最后一天才回去。

从那次起，江芃芃开学住学校，寒暑假在外租房，父亲的家，她只在除夕夜登门吃顿饭。有时因为春节长假兼职工资高，她连回都不回去了。

母亲再婚后生了一个男孩，和江芃芃关系慢慢变淡。除了每月按时把抚养费打到卡上，母女俩很少见面，起初逢年过节会通个电话发发信息，随着同母异父的弟弟长大，母亲拒接江芃芃电话的次数越来越多。

江芃芃生性乐观。

虽然爸不疼妈不爱，她却像棵顽强的野草，肆意生长着。

物质方面，父亲双倍地满足她。但是父女之间的亲情，少到可怜。

母亲的现任丈夫工作调动，他们一家三口去了遥远的边疆城市，母亲换了手机号，不再和江芃芃联系。

好在江家其他亲戚都很照顾她。

从小到大，堂哥们待她如亲妹妹，向来有求必应。

江家祖上是云城赫赫有名的大家族，曾出过许多行业翘楚。传到江芃芃这一代，她的四位堂哥要事业有事业、要名气有名气，她被远远甩在后面。

江芃芃高考填报志愿，四位堂哥吵翻了天。

大堂哥建议她学土木工程，毕业以后进江元地产工作；二堂哥让她学传媒，将来可以由他推荐到省电视台实习；三堂哥看着她优异的成绩单，沉吟片刻找来一张纸，写下“燕都大学考古专业”八个字，却被四堂哥一把夺走，揉成团扔进垃圾桶。

最后，江芃芃谁的话都没听。

她选了江家没人学过的专业——电气工程及其自动化，离开云城，去省城读大学。

一晃到了大三下学期。

实习在即，不巧赶上学校合作企业产业调整精简人员，仅能提供极少的岗位。公平起见，院领导决定以摇号方式决定谁能中签。

江芃芃运气不好，第一轮没中，补录又没中，不得不自己找实习单位。

投出去的简历如石沉大海。眼看着同班同学都找到了合适的实习单位，江芃芃心急如焚，却不愿再麻烦四位堂哥。有位学姐建议她投外省企业试试，说不定能遇上机会。

一句话点醒了她。

那就找一家燕都的企业，能实习，又能和柯倩见面，想想都开心。

很快，江芃芃接到了燕都北郊红土岭风电厂的电话通知，另有一封电子邮件，附件是加盖公章的扫描版实习协议。

所有手续齐备，大堂哥给江芃芃订好高铁票，和大堂嫂一起送江芃芃。

到了检票口，大堂哥叮嘱几句转去一旁接听手机，大堂嫂在江芃芃身边空位坐下，把一个巴掌大小的硬皮记事本搁在她掌心。

“芃芃，这里面有我大学同学、甜心蜜菓燕都直营店店长的联系方式。我已经打好招呼，你有困难找他们帮忙。”

“谢谢大嫂。”

江芃芃眨眨眼睛，以为这样眼泪就不会滑落，但她没能做到。

大堂嫂把江芃芃揽入臂弯：“妹妹，不哭。家人一直在你身边，我和你大哥永远支持你。我经常去燕都出差，每次去都给你带礼物好不好？”

带着这份强大的精神支持，江芃芃进站上车。

她本想给柯倩一个惊喜，没承想发消息时柯倩订了当晚飞欧洲的机票，一来一回两人正好错过。

柯倩办事效率奇高。租公寓，消毒打扫，把房门钥匙寄存妥当，仅用了半天工夫。

江芃芃乘坐的高铁进站，柯倩登机的时间也到了。

两人互发表情包祝彼此平安顺利。

关机前，柯倩不忘补充一句：“芃芃，我买的期房今年秋天交房，有你一间卧室哦！到时候你和设计师好好沟通，按着你理想的‘dream house’装修好了！”

泪水一下子滴落在江芃芃T恤的前襟。

灰色的纯棉布料印着清晰的斑斑点点。

视线模糊中，江芃芃给柯倩回了一个红彤彤的爱心：“宝，我太爱你了！”

-

燕都纬度偏东，日落时间比云城要早半个小时。

江芃芃走出地铁站，漫天霞彩扑面而来。每行一步，她牛仔裙的裙摆都被金光渲染，仿佛好运女神正在不远处向她招手。

她并没急着赶往公寓。

按照美食地图的指引，她来到紧邻西二环的一条胡同，找到了那家本地人和外地游客强力推荐的炸酱面馆。

华灯初上，下班晚高峰尚未到来，路边的大排档和深巷的苍蝇小馆却已是生意红火的晚市时段。

这是一家上过美食节目的面馆，门脸朴实无华，连块店名招牌都没有。

老板伫立门边，环抱双臂正在走神，听见脚步声条件反射地提醒。

“小心脚下门槛！”

江芃芃低头一瞧，不觉笑了：门槛上的红漆脱落殆尽，大概是绊倒无数食客留下的痕迹吧？

“姑娘，第一次来？”老板回过神，客气问道，“有没有忌口的？加不加腊八蒜？”

“加。”江芃芃说，“老板，我要吃原汁原味的老燕都炸酱面。”

“好嘞！您先坐，我帮您下单去。”

服务生送上白开水和擦手湿巾，江芃芃刚端起水杯，老板亲自跑来道歉。

“姑娘，对不住，新泡的蒜没泡透，年前泡的蒜存货不多，成色不好，要不您……”

不等江芃芃回答，斜对桌一位白衣男人拦住老板话头：“李哥，我这碟腊八蒜还没动筷，让给她吧！”

老板为难了：“隔三差五到我这儿买腊八蒜，没蒜吃你受得了么？”

“一回两回吃不着不打紧。”男人起身，端着蒜碟轻放在江芃芃手边，“李哥家的蒜全是精挑细选的，口感一流，你尝尝。”

“谢谢你！”江芃芃起身道谢。

男人笑着摆手，还未转身突然被江芃芃叫住。

“先生，稍等——”她的声音婉转悠扬，“碟子里一共十二瓣蒜，分你一半，这样你和我都是六六大顺了。”

老板拍手叫好：“这姑娘仁义！我让厨房赶紧煮好面给你们端上来。”

红澄澄的炸酱，用上好的黄豆酱和五花肉丁熬制而成。

炸酱四周的菜码，既有春天的韭菜段、心里美萝卜丝，还有初夏的黄瓜丝和掐头去尾的绿豆芽。这家馆子还有一个独特之处，他们将鸡蛋摊成薄饼切丝，摆在炸酱和菜码之间做点缀，色泽鲜亮，口味丰富。

面条更是讲究，正宗手擀面，线条并不均匀，口感却远胜机器压的面条。

江芃芃一时舍不得动筷。

她拿起手机想要拍照，指尖还未触到屏幕，面馆老板跑了过来。

“姑娘，打扰您一下。”老板指指分享腊八蒜的男人，“待会儿店里会很挤，介不介意和他拼个桌？”

开篇寄语：

会有一个人爱你如生命。

在找到这个人之前，我们好好爱自己，好好地生活，不凑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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