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神情冷淡的青年忽然垂下了眼眸,长而柔软的羽睫轻颤,似乎在经受煎熬。
桑玄蓦然有一种陌生又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他虽然没有经历过情爱,但也能看出桑若轩虚荣愚蠢,不是真心爱傅西林,只把对方当成一件可以炫耀的奢侈品,不允许其他人染指。
而眼前这个叫易眠的青年似乎是真心喜欢傅西林,所以才会如此纠结。
可是傅西林有什么好喜欢的呢,傅西林爱虚荣的桑若轩是蠢,易眠真心爱着傅西林这样的人,难道就不蠢吗?
感受到停留在自己脸上的目光,易眠心虚得像是穿着一身破麻袋去迪奥秀场走秀,别人还误以为他身上是什么新款高定,对着他吹口哨要求合影,他只能一边微笑,一边独自尴尬。
“我也不知道。”憋了半天没憋出来一句话,易眠干脆破罐子破摔,直接坦白。
他一向习惯独处,感情经历比他在穿书局的积分还干净,居然敢腆着脸和桑玄谈“爱情”,这和文盲逛书店有什么区别?
易眠不敢看桑玄,也不知对方是什么反应,唯一能确定的是桑玄依然在盯着他看,这让他有些焦虑,而他一紧张就会犯大病,变成失控的陀螺,干出让人跌破眼镜的事。
他想告诉桑玄,你别盯着我看了我害怕,话到嘴边却成了尬笑:“看来我们俩都不知道爱情的滋味,好巧啊,哈哈哈。”
桑玄:?
不知是不是易眠的五官和气质太过冷酷,此时此刻,桑玄竟然有一种对方崩人设的微妙感。
“是吗,真巧,”桑玄很给面子地附和了一句,“所以呢?”
所以呢?所以呢?所以呢?
第一眼看到桑玄,易眠觉得对方的气质有些像恐怖片里的艳鬼,能让他大热天渗出一层冷汗。
现在听着桑玄的“所以呢”,易眠觉得对方像极了高中的教导主任,让他紧张得精神衰弱。
易眠的第二人格在他的大脑里捂着耳朵尖叫乱窜,像猴子一样抓着大脑神经荡来荡去,拍着嘴巴咯咯大喊:我求求你了,把我逼疯对你有什么好处!
然而他脸上却依然带着笑容,开始一脸平静地已读疯回:“所以,要不我们俩试试,做个学习搭子?”
他的第二人格继续发出尖锐爆鸣声:叫你别逼我了你非不信,我胡言乱语起来自己都害怕!易眠啊易眠,听听你都说了什么,啊啊啊啊!
桑玄眼里闪过惊愕,但脸上的表情还算稳定:“是吗,我暂时没有兴趣。”
眼前的小明星是什么意思,他既然对傅西林一片痴心,又为何忽然对自己出口轻佻,难道是见傅西林和桑若轩一起离开,受到打击心痛欲碎,所以在自己身上寻求消遣?
易眠此刻尴尬地恨不得原地昏死过去,和一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谈论爱情,莫名其妙说要和人家做搭子,还被人拒绝,这也太社死了,而且更要命的是,两人面对面在荒郊野岭,连逃都没地方逃。
“不好意思,手机好像在震动,我去接个电话。”易眠把手插进外套的口袋,转过身去,和桑玄拉开了一段距离。
他掏出自己安静的手机,贴在耳朵边,提高音量:“什么,家里的水管坏了?行,我这就回去。”
“桑少爷,我家里出了点事,就先回去了,再见。”
桑玄只回了一个“嗯”,没多说什么。
然而易眠跑了几步,却又再次折返,重新回到了他的面前。
桑玄以为他还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便静静地等着他开口。易眠柔顺的黑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却并不难看,反而为他增添了一股少年气,他不笑的时候看着有些冷淡,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但漆黑的瞳孔盯着人看的时候,却显得有些忧郁。
易眠认真地看着桑玄,恳求道:“请问这些东西你还吃吗?我从早上到现在还都没吃什么东西,肚子很饿,可以拿一点吗?”
桑玄:……
易眠的手指向了树荫下的碎花餐布,上面放着一块只吃了几片的披萨,两盒寿司,还有不少水果和甜点。桑若轩他们走得太急,忘了收拾野餐的食物,桑玄一个人肯定吃不了那么多。
易眠最见不得浪费食物的行为,况且他是真的饿得有些发晕,郊外也没什么能吃的,等他打车回到家,至少还要一个多小时。
“请自便。”桑玄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想着就算他不吃,这些被剩下的食物的归宿大概率也是垃圾桶,易眠便不再客气。
他腾出一个装水果的保鲜袋,装了三片披萨,又拿了一盒寿司,一块奶油融了小半的纸杯蛋糕。
“不拿些水果吗?”桑玄忽然开口,“蓝莓和草莓都很好吃。”
易眠看了眼粉嫩可爱的草莓和圆滚滚的桂圆,咽了咽口水:“不用了,这些水果你都可以带回去,给家里的阿姨们吃吧。蛋糕披萨这种不方便拿回去的,我帮你解决掉一些。”
小蛋糕不方便和披萨或者寿司装在一起,易眠干脆直接拿在手里吃了起来,饥饿感一下子得到了缓解。
一盒原本有四个小蛋糕,剩了两个,如今易眠又吃了一个,盒子里只剩下孤零零的一个蛋糕。
易眠将最后一个纸杯蛋糕递给了桑玄:“奶油快化了,还剩下一个,你也一起吃吧。”
说完他不禁有些懊悔,明明是自己蹭人家的吃食,结果现在肚子填饱了说话也不过脑,反倒宴请起对方来。
桑玄没有在意他反客为主的行为,怔了怔,接过脸易眠手里的蛋糕,轻轻咬了一口,奶油的甜香溢满唇齿。
“我叫的车来了,拜拜!”易眠拎起保险袋,小跑几步往小路外的马路走,不忘挥了挥手和桑玄告别。
易眠拉开网约车的车门:“师傅,去临江汇小区。”
他的手机壳背面有一张临江汇的房卡,想必原身就住在这个小区。
易眠感到自己在慢慢接收原身的记忆,对眼前的世界也逐渐有了实感。鸡毛蒜皮的细节,以及与小说主要情节并无关系的npc的故事,让他无法再只把这个世界当作扁平的故事。
他打开手机,果然看到了一条新的好友申请,ID是一棵树的emoji,对方给的验证信息是“你也是穿书局的吗”。
易眠立刻通过了好友申请,并将对方备注为“蠢笨萝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