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秦于天美美睡了个懒觉,带着没有臭味的零食大礼包去找方至夏。他大摇大摆走进宿舍楼,和迎面而来的熟人热情地打了招呼,走到方至夏寝室门口停下来,整理衣服、清清嗓,边敲门边叫方至夏。
来开门的是方至夏背后的室友,握着门把手堵在门口上下打量秦于天:“你……找方至夏?”
“不然我还能找谁。”秦于天推开他往里钻,“方至夏,爷爷来了~”
“他不在寝室。”室友关门的时候回了他一句。
寝室里的确没有方至夏的身影,秦于天露出了不愉快的表情:“去哪儿了?不是说好了周末我要来。”
室友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学生会开会,一会儿就回来了。”
“周六还开会,谁组织的?干这种招人恨的事。”
“方至夏。”
“哪儿呢?”秦于天回头看向门口寻找方至夏的身影。但关上的门并没有再打开,更没有方至夏。
室友被他逗笑了:“我是说,今天开会是方至夏组织的。”
“那没事了,他本来就招人恨。”秦于天将零食放在方至夏的书桌上,拉开椅子面朝室友坐下,“你叫什么名字?”
室友故意调侃:“你对方至夏以外的人感兴趣?”
“看人。”秦于天拒绝客套,“不过以后还有很多见面的机会,不知道名字太不礼貌了,也没办法称呼。”
礼貌两个字从秦于天嘴里说出来实在有点好笑。
“我叫安海易,这张床的人叫罗文南。”室友指了指自己旁边的床,又指向方至夏旁边的床,“这个叫朱阳筠。顺便再告诉你,我们大三,比你高一届。”
“一岁而已,我只能躺着的时候你们也才刚能爬,多大的区别。”秦于天对大一岁没有任何特别的感觉,“说不定我喝过的可乐比你们还多。”
安海易的脸上看不出不满,反倒是饶有兴致地盯着秦于天:“方至夏不喜欢喝可乐。”
“他喜欢喝什么?”
“焦糖拿铁。”
秦于天睁大双眼满是惊喜:“哎我也喜欢!我们那边有家咖啡吧,那里的焦糖拿铁特别好喝。你之后有机会去我们老家玩,我请你。”
安海易笑得有点古怪:“你的关注点在这里?”
“你不信啊?方至夏肯定也知道那家的焦糖拿铁。”秦于天搬着椅子挪到安海易面前,要和他握手,“以后就都是方至夏的熟人了。”
安海易稍微握了一下:“仇人也算熟人?”
“我认识他他认识我,怎么不算熟人。”
“都是高中时候闹的矛盾了,你怎么记这么久啊?是不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秦于天大手一挥:“江湖恩怨,你没经历过肯定不懂。方至夏那狗东西当年没少整我,打不过就来阴的,这仇必须得报。”
接着他讲诉了自己“屎太浓”这个称呼的来历,以及后来发生的许多事,全都与方至夏有关。在他的回忆里,仿佛除了与方至夏刻骨铭心的仇恨,其他都已淡化。
“总之我和他之间有太多的账要算,没你看到的那么简单。”
“可我怎么听起来……”安海易皱眉思索着,眼里藏不住笑,“很多时候是你单方面对方至夏死缠烂打?”
秦于天一副你在说什么的表情:“报仇不都是死缠烂打的,冤家路窄也不能条条路都窄,全靠意外吧。”
安海易点点头:“好有道理。”
“他真的很可恶。”
“你说了算。”
“这方至夏怎么还不回来?帮我打个电话问问。”
“跑得了和尚又跑不了庙。”安海易边说边点开一部电影,“你心急也没用,看会儿电影时间就过去了。”
秦于天看了眼手上的表,忍不住嘟囔:“再过三个小时我就得回学校了。”
安海易的脸上透着意外:“我还以为你下午才来,是为了晚上在这里过夜。”
秦于天停顿了一下,立刻喜笑颜开:“还能这样?!那我和你一起睡。”
“别!”安海易果断拒绝,“你还是回去吧。方至夏要是知道是我提醒的你,回头得杀了我。”
“有我保护你怕什么。”秦于天笑着拍拍安海易的肩,拿来自己买的零食请他吃,“按开始吧。”
安海易看了看他,按下播放键。
安海易选的电影很特别,讲述的是一个男大学生在打工时遇到了另一个男大学生,两个世界截然不同的人发展出了超出友情的交往。剧情很平淡,没什么太大的矛盾冲突,最激烈的地方,也不过是打工的学生发现自己是个gay后感到迷茫害怕。
秦于天觉得这部电影有点无聊,专心致志地吃着零食。
快结束的时候安海易忽然漫不经心地问:“有个冒昧的问题想问你。”
“有多冒昧?”
“你听了就知道了。”
“问吧。”
“你是同性恋?”
“你才是同性恋。”秦于天怼完后越想越奇怪,于是转头非常认真地问,“你真是?”
安海易刚喝的水差点喷出来:“我不是!”
秦于天仿佛没听见安海易这句话,自顾自恍然大悟:“我还在想你怎么会看这种电影,原来如此。哎呀,其实同性恋也没关系,只要正常交往,就轮不到别人指手画脚。放心吧,我没有偏见,也不会到处跟别人说。”
“我可真是谢谢你。”
秦于天转头冲他笑着点点头,然后递上薯片:“好兄弟,话都在薯片里。”
寝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是方至夏回来了。
“开个会怎么这么久。”秦于天转身盯着方至夏,吃薯片的动作没有停下。
看见秦于天的方至夏愣了两秒,一边嘟囔一边进来:“还真的来了。”
“说好周末就周末。”他是个讲信用的人,为了这个周末,他不仅翘掉了社团活动,还推了室友两口子组的饭局。
“我一会儿还有事要出去,你回去吧。”方至夏放下手里的东西,不知道在倒腾啥,也没让秦于天把椅子还回去。
“我今晚住这里。”
方至夏终于正眼看他,疑惑之中夹带着惊讶:“住哪里?”
“这里。”秦于天允了允手指,指着地面说,“这间寝室。”
“这里没地方给你睡。”
“墙角放着的那是凉席吧,往地上一铺不就能睡了。”
方至夏顺着秦于天手指的方向回头看了一眼,然后盯着安海易:“你要借给他?”
“我……可以借?”
“哦,原来是你的凉席啊。”秦于天搭上安海易的肩,“那就没问题了,都是好兄弟。”
安海易慢慢拿开秦于天的手,笑得有点尴尬:“只要方至夏同意你住下来,我就可以借给你。”
秦于天转头望着方至夏,张着嘴笑:“你会同意的吧。”
方至夏好像不知道该说什么,拿着东西又出去了。
“他同意了。”秦于天回过身坐好,“继续看。”
等到方至夏再回来的时候,秦于天已经在地上铺好了凉席,坐在上面玩手机。安海易借了件长羽绒服给他当被子,枕头是一只空的塑料可乐瓶。
活脱脱像个流浪汉。
另外两个室友晚上不回来,床是空的,但有了上次被方至夏用枕头捂醒的经历,秦于天放弃了借用的想法。
“你们学生会这么忙?”他目不转睛盯着脱衣服的方至夏。
“嗯。”方至夏冷淡回应了一声,拿起浴巾和内裤走进洗手间。
秦于天从地上爬起来,立刻跟上去:“你今天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这么奇怪,和你说话爱搭不理的。”
走进洗手间的方至夏把秦于天拦在外面:“我要洗澡。”
“我又没拦着不让你洗。”
“我要关门。”
秦于天后退一步:“你到底——”
门关了,还从里面锁上了。
竟然还锁上了?!
“都是男的怕什么。”秦于天抱怨了一句,走回来问安海易,“他洗澡这么矫情?”
安海易瞥了眼洗手间的方向,对秦于天说:“他平时不这样。”
“那他今天是怎么了?你们学校是不是有人欺负他?”
安海易一副快要笑出来的表情:“你觉得他会被谁欺负?”
“就……”秦于天想了想,“你们学校的小团体之类的。”
“他是学生会主席谁敢欺负他。而且……你知道他会动手打人的。”
“那他今天怎么看起来好像心情不好?”
安海易意味深长地打量了秦于天十来眼:“你是真的不记得了还是在装傻?”
秦于天立刻为自己辩解:“我今天还没惹他。”
安海易深吸口气想说什么,硬生生憋了几秒才吐出气来:“你就保持现在这样,挺好的。”
“用你说。”
洗完澡出来的方至夏依然没搭理人,坐在位置上吹干头发,爬上床坐着玩手机。秦于天伸长脖子瞅了一眼,发现他好像在发信息。
“你在给谁发消息?”
“学生会的人。”
见他回话了,秦于天乐起来:“我还是第一次见活的学生会主席。”
方至夏抬眼瞥他,又垂下去继续打字:“你们学校的是死了?”
“不是死了,是站在我面前我也不知道是谁。”
话题到此结束。
方至夏发消息的速度特别快,一看就是经常和谁聊天。秦于天撇了下嘴,拿出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
“一会儿关下灯。”床上的安海易指着墙上的开关,微笑着对秦于天说。
秦于天从草席上蹦起来,啪地一声把灯给关了。
“让你一会儿关。”黑暗中,手机光里的方至夏看起来并不开心。
但秦于天就是故意的:“这不就一会儿了。”
方至夏懒得说他,继续发消息。过了十来分钟,秦于天忍不住催促他睡觉,他这才躺下就寝。
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以往秒睡的秦于天辗转反侧睡不着,睁眼闭眼都不困。
他索性爬起来,站在方至夏床头的位置趴着栏杆悄声叫他:“方至夏,方至夏,你睡着了没?”
他的脑袋正好高过床板,方至夏睁开眼的瞬间被吓一大跳,条件反射弹起来,同时朝他脸上打了一拳,正中鼻子。秦于天嗷地一声叫,惊醒了对面的安海易。
“怎么了?”安海易问。
“我鼻子!”秦于天疼得眼泪直打转,“方至夏你干嘛打我!”
方至夏的情绪非常激动:“你大半夜不睡觉装什么鬼吓人?!”
“地上太冷了我睡不着,就想问问你睡着没有!”秦于天可委屈了,“谁知道你胆子这么小。”
“神经病!”方至夏简直无了个天大的语,裹着被子翻了个身,背朝秦于天重新躺下。
秦于天缓过劲来确认没有流鼻血,又不怕死地戳了戳方至夏的后背:“刚才的算一次吧?”
“你是不是还想挨打!”
“我就问问算不算一次。算不算?”
方至夏深吸口气像是在极力忍耐:“不算!”
“怎么不算?你打我鼻子比其他地方痛多了,鼻子多脆弱。”
“你再骚扰我睡觉之前的一次也不算!”
秦于天安静了几秒钟,又戳戳方至夏的后背:“那你让我和你挤一挤,太冷了。”
“自己开空调,遥控器在安海易桌上。”
“早说可以开空调啊,让我白受罪。”秦于天啪地一声打开寝室的顶灯。
经历过的人都知道,黑暗中突然闪现的强光有多可怕。安海易用被子蒙住头发出痛苦的声音,方至夏猛锤床板坐起来,扭曲的表情看上去非常生气。
“别逼我下来扇你。”
“马上就好马上就好。”秦于天也很难受。他拿起遥控器开了空调,立刻关上灯,“好了快睡吧,不然天该亮了。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