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川在家闷到下午才去理发店。
太阳斜斜地照过来,理发店门口的地面上映出一道狭长的影子,嵇野就蹲在敞开的玻璃门前抽烟。
江川:“你是属地鼠的吗?有沙发不坐非得蹲这。”
嵇野抬头看过来,幸灾乐祸道:“哟,你怎么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儿,昨晚事儿没办成?”
江川瞥了他一眼,一声不吭地进店了。
嵇野的视线紧追着他,眼神有些一言难尽,“我是真没想到你丫的居然连禽兽都不如……”
江川听罢,特别纳闷地问:“你个搞强制爱的怎么好意思说我禽兽?”
“所以说你禽兽不如啊。”
“……”江川无语道,“懒得和你废话。”
他坐在门口的沙发上,嵇野便走过去挨着他坐下,“嗳,问你个事。”
江川:“说。”
“你两……”他挑了挑眉,“谁上谁下啊?”
闻言,江川偏过头看他,脸上的笑容逐渐加深,两只眼睛也眯了起来,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狐狸,莫名有些危险。
“得儿,我不问了。”嵇野立刻往远挪了挪。
一阵急促的铃音响起,他掏出手机一看,眉眼立刻耷拉了下去,连肩背都僵直了。
江川凝了凝眉,目光从他的脸挪到手机屏幕上,看见一个未保存的号码发来了几条短信。
-你奶奶的病又严重了,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回来看看她。
-老人家只是想看你结婚生子而已,谁不是这么过来的?你要是不愿意相亲,遇上喜欢的带回来也行。
-连你哥都有对象了,你什么时候才能有着落。
这个妈发来的信息,每条都精准踩雷。
江川在心里叹了口气,抬手挡住手机屏幕,“别看了,这不一定是真的。”
嵇野收起手机,“连我妈都知道了,八成假不了。”
他从兜里掏出来一串车钥匙,低头摆弄着挂在钥匙扣上的猫爪U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江川:“这是什么?”
嵇野:“不当人的证据。”
闻言,江川立马想起了那个曾经被嵇野囚禁在地下室的便宜哥哥,当即扶了扶额角,不知该说些什么。
嵇野也没再开口,屋里的气氛骤然沉默下来,连空气都在无形中变沉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夕阳已经半隐在海水里,余晖与海浪碰撞出薄薄的云雾。嵇野蓦然起身进了偏屋,推出来一辆红色川崎H2R,一直推到店外。
他长腿一迈跨坐在摩托车上,摘下挂在车把上的红色头盔套在头上,朝站在门口的江川扬了扬下巴,道:“颠儿了。”
江川轻点下颌:“慢点骑,别着急。”
下一秒,摩托车嗖地一下窜了出去,速度快得堪比闪电,眨眼间便看不见了。
江川望着摩托车消失的方向,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七点半了。
*
方清珏忙完房产过户就回了酒店。
他这个不孝子继承了海角街的房子,却没有风光大葬方一航,还将遗体捐给了医院,不知道这人泉下有知会不会气活过来。
一天一夜没换衣服,身上都是酒味。他洗了个热水澡,将换下来的衣服送去洗衣房,等烘干的功夫掏出手机搜了搜秦朗的名字。
这个人居然是B市知名传媒公司——中秦影视的总裁!
奇怪,江川怎么会认识这号人物?
方清珏猛然发现,他还是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了解江川。
像是为了配合他的伤心,胃不合时宜地抽抽起来,他这才想起一天没吃饭,顾不上什么衣服不衣服,立刻回房间冲了一袋养胃米稀,就着胃药一起喝了。
但这次胃没给面子,折腾得比以往哪次都疼。方清珏又扣了几粒止痛药吞下去,蜷缩在床上疼到失去了知觉。
再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不用看都知道八点早过了。
江川没回那条信息,也没来过,这说明他并没有沦为一袋方便面。方清珏松了一口气,心里舒畅不少,然后就更疑惑了。
这人不想走肾,那他想干什么?
他完全没有解释秦朗的意思,不太可能是旧情复燃,难道只是单纯想玩玩暧昧?
靠,有病吧。
方清珏翻了个身,脸埋在被子里,感觉自己完全被江川玩弄在股掌之间,毫无挣扎的余地。
兜里的手机震了震,是房产中介问明天方不方便上门看房。他回了个电话,与人约好看房时间,便回了趟海角街老宅。
当年走的时候负着气,什么都没带,如今房子打算卖掉了,有些东西舍不得扔掉,便统统收了起来,抱到胡同口的快递站邮寄。
店老板将纸箱封好,称了称重。有个大爷从隔壁店走出来,停在门口歪头打量着他,声音略显诧异:“方仔?”
方清珏:“……”
店老板笑着和大爷打招呼,“七叔谁都认识呢。”
“街坊嘛。”七叔意有所指地说,“他就是这半截胡同里的方家老二。”
话音一落,店老板立刻看了过来,目光变得复杂了许多:“你就是方家的小儿子?长得真俊啊。”
方清珏深深地吁了口气,有点后悔没走远点邮东西。
港城这个小地方,谁家丢个鸡蛋不出半天都能传得人尽皆知,方家这点破事更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也许是他的沉默滋长了店老板的八卦欲,这会儿连单子都不打了,凑过头来打听:“你们不是移民了吗?这是特意回来处理你爸后事?”
“关你屁事?”方清珏不拿好眼神看他。
见他冷下脸,店老板赔了个不好意思的笑容,没再问什么,动作麻利地将快递单打出来,贴在纸箱上。
方清珏扫码付了款,正打算走,七叔又喊了他一嗓子,“你等一会儿,顺路把川儿的炸香蕉给他带回去,省得我还得给他送一趟。”
“不顺路,”他顿了顿,又加了一句,“我不去他那。”
七叔一听,当即“咦”了一声,“这么晚了,你不回去睡觉又要去哪儿。”
方清珏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好硬着头皮进店,“那来碗馇条吧。”
“好嘞!还是番茄鸡蛋卤吗?”
他嗯了一声,拿着铁盘站在冰柜前选炸串。
小镇人作息规律,尤其是那些需要出海的渔民,基本九点多就歇下了。这个时辰,整个港城也就海角街依旧人潮汹涌灯火通明,满大街都是游客。
但炸串店的生意很冷清,屋里只有他一个人。
七叔还站在门口,没有去后厨的意思,似乎也想打听点什么,“你爸他——”
方清珏立刻道:“死了。”
“那你妈——”
方清珏依旧没给他问出口的机会:“没回来。”
“哦。”七叔明白他是不想说,转而打听起了方程,“你哥怎么没回来呢?”
“他两早离了。”方清珏将一盘串搁在柜台上,磕出不轻不重的声响,“方一航死不死活不活关他们什么事?”
林真真和方一航离婚时闹出来的动静不小,这条街的人几乎都知道。当时方程在念大学,就他还没毕业。
夫妻两一人一个孩子,天南海北各居一方,再也没联系。如今方一航死了,后事也跟方程无关,全权由他处理。
七叔吃了瘪,还什么都没打听出来,嘟嘟囔囔地进了后厨。
这小店没有空调,只有两个壁挂风扇。方清珏选了个能吹到风的地方坐下来,心想,江川居然还有心思吃炸串,真他妈气人。
后厨传来一阵叮咣的声音,没多久,七叔便端着炸串和馇条出来了,不死心地继续打听:“你两往常不是都一起来嘛,今儿怎么还分开了?”
方清珏皱着眉,眉宇间甚是不耐,“我又不是他亲弟,还能成天跟他搁一块?”
“你这话说的,川儿待你那不比亲弟还亲。”七叔也拉下了脸,将面碗搁在他面前,“你先吃,快吃完了我再给他炸,炸香蕉放久了该变软了,不好吃。”
面前的铁盘上堆着炸蘑菇,香菜卷,臭豆腐和淀粉肠,每一串上都裹满了酱,还洒着厚厚一层辣椒,连玉米馇条上也有不少油泼辣子,看得方清珏胃疼,“算了,你打包一起送过去吧。”
“那你早说啊。”七叔有点不乐意,见他起身往出走立马追了出来,“嗳?你还没付钱呢!”
方清珏:“谁吃谁付!”
七叔不知又嘟囔了一句什么,他没听清,但听见快递站的老板压着声音问:“嗳,我听说他爸杀过人,做了十五年牢呢?”
“那都是好久以前的事儿了,”七叔小声??,“不过应该是替人坐牢,还是替……”
方清珏加快步伐,直朝坡下的大海跑过去,身后的声音如划过耳畔的风,听不清了。
海角街是一条滨海大道,地势由高到低,能直达浅水湾海岸,是港城著名网红坡,很多人慕名而来在坡口打卡拍照。他一口气跑到沙滩,看见前面的礁石上坐着个迎风喝酒的二百五。
“你坐这喝酒,也不怕灌一肚子风?”
老伍扭过头来,看见他半是意外半是惊喜地笑了笑:“方仔?大晚上出来遛弯啊。”
方清珏嗯了一声,也在礁石上坐下来。
老伍递过来一罐啤酒,他伸手拿在手里,装作不经意地问:“我看你喊秦朗朗哥,你和他很熟?”
“还行吧。”老伍指着二人中间那一塑料袋绝味鸭脖,“要吃自己拿啊。”
方清珏:“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过有个这么有钱的朋友,还开卡宴。”
“我哪儿配有这样的朋友。”老伍喝了口酒,“他和川哥才是朋友,人两打小儿就认识。”
那以前怎么从没听江川提过?
方清珏心里不是滋味,“哦,他长得还挺帅。”
话音一落,老伍也不知是被酒还是被风呛到了,咳嗽了好几声。方清珏拍了拍他的背,听见他哑着嗓子说:“……方仔,人家有女朋友,都要结婚了。”
哦。
原来他不知道江川拿秦朗当挡箭牌这件事啊。
方清珏眉棱一挑,阴阳怪气道:“那怎么了,这帮有钱的不都玩得挺花吗?”
“他不是这种人。”老伍深深地看着他,眼神有点怨怼,也有点难以置信,“也不是所有富二代都像电视里演的那样,朗哥是个正经人。”
方清珏冷嗤一声:“正经人能和江川交朋友?”
老伍立刻站了起来,急头白脸道:“你小子怎么说话呢!”
“我说得不对么,威哥是个花花肠子,你是情场浪子,江川这几年估计也没闲着,秦朗又能有多正经。”
“你还真说错了,川哥这几年都快成苦行僧了,连个暧昧对象都没有,正经得不能再正经了!”
闻言,方清珏内心一动,感觉堵在胸腔的那口气散了。
海风迎面吹来,海面上平铺着一层薄薄的银辉,溶溶月色映照着翻卷的浪花,似乎将它们的起伏都缓和了下来,发出轻柔的潺潺声。
怪不得他会坐在这喝酒,今晚月色不错。
方清珏双臂向后撑着礁石,语调懒洋洋的,听起来甚是阴阳怪气,“是么。”
老伍登时变了脸,恶狠狠地瞪过来一眼,抱起装着啤酒的冰桶走了。方清珏目送他进了浮桥对面的冲浪店,也跳下礁石,拍拍手回酒店了。
与此同时,对着两盘炸串发呆的江川接到一通电话。
“川哥,出大事了!方仔看上朗哥了!”
“……”江川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像是在极力克制情绪,“老伍,你没事儿少喝点吧。”
“你怎么还不信呢!”
“你把脑子里的酒精舀出去我就信。”
江川挂断电话,垂眸思索几秒,转而给秦朗打了过去。
嵇野有单开的伪G科强制爱,在这本只是客串,感兴趣可以到专栏收藏《哥哥开门我是嫂子》。
夜深人静,牧泽刚关掉床头灯,房门口就传来了轻微的撬锁声。
一道黑影顺着门缝挤进来压在他身上,他的噩梦再次降临。
“出去,不然我喊人了。”
牧泽低声警告。
“你喊。”嵇野无所畏惧,俯首在他耳边低语:“爸妈就在隔壁,我不介意直播给他们听。”
牧泽脸色一白,当即推开他往出跑,却被一股蛮力拽回去死死地按在床上。
“反正都是躺着让人C,没道理别人可以我不行,”一只手顺着睡衣下摆探进去,嵇野顽劣地戏谑道:“我亲爱的好哥哥。”
*双C,破镜重圆,HE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N.困顿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