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瞳孔一缩,面露惊惧之色,在死亡的威胁下,当即求饶开口:“宗……宗主……”
贺云峥冷哼一声松手,漠然注视着瘫倒在地的下属,“说。”
“是。”捡回一条命的黑衣人毕恭毕敬地跪着,哑着嗓子艰难开口:
“今日寅时,属下被长老单独传唤到了后山翠竹轩,和长老一同的,还有一个神秘人。
那神秘人以重金发布悬赏令,内容却只是去城西陋巷的一处院落留下暗部的鱼纹符号,属下觉得事有蹊跷,恐其祸及琼崃宗,便婉言拒绝。
可……长老威胁属下,命属下单独处理此事,且不许属下将此事告知任何人,否则就对属下的家人下手,属下无法,只得领命照做。”
“长老?哪位长老?”贺云峥剑眉微皱。
黑衣人额头冷汗涔涔,头埋到最低,“属下不知,属下进入翠竹轩时,长老和那神秘人均在屏风后未曾露面,并且,以特殊药物模糊了嗓音。”
贺云峥眼神微暗,心下冷哼,老狐狸,做事还真是滴水不漏。
“退下吧,去找傅司领罚。”
“……是!”
黑衣人虎躯一震,离去的时候面如死灰。
但凡去暗卫首领傅司处领罚的人,不死,绝非幸事……
……
待人走后,贺云峥陷入了沉思。
刻意留下的鱼纹符号,莫名出现的军中兵刃,突然毙命的线索人物……
这怎么看都像是有人故意在拉琼崃宗和鬼影军入局。
一方面限制了商无惑的拳脚,让他认为军中出现了帮助前朝余孽的叛徒,忙于清理门户和自证清白,短时间内无暇顾及捉拿穆尧青一事;
一方面又让琼崃宗背了锅,让朝廷方面误以为是琼崃宗这个江湖势力拿钱办事,杀死了有关穆尧青的线索人物,转移朝廷方面的注意力。
呵,当真是好算计。
不管怎么说,都是对穆尧青有利的。
只要朝廷和琼崃宗对他的追捕松懈了,其他的威胁对他来说根本不足为惧。
这么一看,来找长老的神秘人,以及后来杀死那两个线索人物的暗中之人,应当都是穆尧青一方的人。
为自保舍弃几颗小棋子,像是穆尧青的作风。
只是……他琼崃宗的长老什么时候和穆尧青的人有了联系?他竟然丝毫不知?
从目前的形势来看,这位长老和前朝的人有瓜葛恐怕不是一天两天了,否则怎么会穆尧青前脚刚被劫走,后脚就开始谋划铺路?
抓贼抓到了自家头上,贺云峥好一阵头疼。
疲惫地捏了捏眉心,贺云峥即刻动身调查此事,他倒要看看是哪个老家伙这么大的胆子,敢拿他琼崃宗来做筹码。
……
另一边,商无惑回到军营后的第一时间就派人前往了城西陋巷,起码要将那里控制起来,才不至于让事态脱离掌控。
与此同时,商无惑命人彻查军中士兵是否有人丢失武器。
一时间,军营里连空气都变得沉重,士兵们见了商无惑那肃杀的模样,个个噤若寒蝉,生怕被怒火中的将军拉去切磋。
上一次被将军拉去撒气的兄弟,半个月过去了还没下地呢。
“禀将军,的确有两个士兵的佩剑丢了,子时巡逻的时候佩剑还在,丑时换班休息的时候佩剑就不见了,营帐周围发现了不属于士兵的脚印,应当是有人偷走了佩剑。”
前来回复的副将面色凝重,这不是小事,若被有心之人抓了把柄,够他们喝一壶的。
“丢了佩剑的士兵,五十军棍,你去监督。”
商无惑面无表情地挥手。
“是!”
副将闻言领命,即便那是他手下的兵,也没有半分求情的意思。
若是因为丢失的佩剑导致延误了捉拿穆尧青的最佳时机,那两个士兵,万死难辞其咎。
无人的军帐中,商无惑一遍一遍地擦拭着佩剑,但眼神却全然放空。
佩剑是被偷走的,说明并非是他军中出了叛徒杀了那二人,他的人是清白的。
但这脏水却泼到了他们身上,若是找不到幕后之人,这嫌疑,他们就洗不脱。
这时,派去陋巷的下属前来回报:
“将军,陋巷那边已经控制住了,佩剑还在,目前来看,并无其他人去过的痕迹,不过……”
“不过什么?”商无惑不悦催促。
“不过我在废墟中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符号,被人清理过,但不是很彻底,我试着复原了一下,将军请看。”
下属将复原后画出来的图案呈上。
商无惑接过来一看,顿时瞳孔一缩。
琼崃宗的符号!
若是在从前,他或许不认得,可在他去找琼崃宗帮忙的前一天,他尽可能地了解了许多关于琼崃宗的消息,其中就包括这琼崃宗暗部的符号。
据传,琼崃宗暗部会根据接到的委托意愿,选择是否留下记号以示警告。
所以……琼崃宗的人也到过那个院子?
贺云峥知道此事吗?
当时是没看见,还是……看见了却选择闭口不提?
商无惑这心里一时五味杂陈。
思来想去,商无惑霍然起身,“守住那个院子,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任何人靠近,还有,给我查,一旦找到偷盗我军将士佩剑的贼人,即刻拿下。”
“是!”那下属躬身抱拳领命。
商无惑很清楚,既然有人算计他,那消息走漏只是时间的问题,到时候恐怕真就如贺云峥所说,要被牵制住了,所以,在他行动还未受限之前,他要确定一件事。
妥当安排完军中事宜,商无惑快马加鞭赶往城北酒肆,贺云峥说过,若是要寻他,就去那。
商无惑现在迫不及待想要一个答案。
……
城北酒肆。
“宗主,那属下就先退下了。”
一身店小二打扮也难掩风流之姿的年轻男子,正是被安插在这里的暗桩,裘笙。
此刻的裘笙放下他特酿的红颜醉,逃命般地退出了雅间,仿佛再多待一秒都会被那压抑的氛围憋死。
商无惑看着对面的贺云峥将杯中的烈酒一饮而尽,眉头不自觉地皱起。
在贺云峥来之前,他憋了一肚子的话要问。
可现在,他又不知道该从何开口。
尤其,是在闻到贺云峥身上那连这满屋子酒香就掩盖不住的血腥味时。
“你去做什么了?”商无惑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大老远的叫我过来,就是为了问这个?”
贺云峥的戾气有些重,领口还带着没来得及清理掉的血迹,显然来的十分仓促。
商无惑拳头握紧,“那二人的死,和我军中的人无关,有人偷了将士的佩剑。”
贺云峥没什么情绪起伏,这结果是意料之中。
又是一杯烈酒入喉,贺云峥看向商无惑道:“城西陋巷是穆尧青给你我设下的一个局,虽说只是为了拖延,但应该还会有后手。
你最近多留意一下那些对你有敌意的人,可能是朝堂上的,也有可能是藏在百姓中的,顺着这些人查下去,或许会有线索,但不会是穆尧青本人,顶多是一些替死鬼罢了。”
话落,贺云峥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只是还没等喝呢,就被商无惑按住了手。
贺云峥疑惑抬眸,“商将军要喝,可以自己倒,不必抢我的。”
“……”
商无惑看着贺云峥那不太好的脸色,夺过贺云峥手里的那杯酒,一口闷下。
“咳咳——!”
酒水比商无惑想象中的还要烈,甚至比军中的烈酒还要烈上几分,这一杯下肚,火烧一般的灼热。
“贺宗主,你可有什么事忘了和我说?”
商无惑借着酒水的冲劲儿问道。
贺云峥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怔愣,对上商无惑那审视的眼神,平静道:“没有。”
“陋巷小院,当真没有吗?”
商无惑还抱有一丝期待。
“商将军以后若是没有特别重要的事,就不要让裘笙联系我了。”
贺云峥不答话,起身就要离开。
“鱼纹符号。”
商无惑终究还是捅破了那层窗户纸,深吸一口气道:
“陋巷小院是个局,我知道,我军中的兵刃出现在那,我解释了,琼崃宗的记号为何会出现在那,你是不是也该给我一个解释?你当时看见了没有?”
商无惑起身来到贺云峥身后,他其实不难猜到,贺云峥应当也是跟他一样被算计了,同样被泼了脏水罢了。
他气的是,贺云峥选择了隐瞒,他们之间的信任,似乎并不是对等的。
贺云峥背对着商无惑,疲惫地闭眼,再睁开眼时,眼底满是漠然,伸手便去推门。
显然,他并不打算给商无惑一个回复,他也没法回复。
说什么?说他看见了?
琼崃宗内势力做综复杂,和军营不一样,多的是腌臜的心思,各自调查或许还好说,但若是将商无惑牵扯进来,恐怕商无惑要做的,就不只是自证清白那么简单了。
眼看着贺云峥就要迈出这扇门,商无惑忍不住出了手。
“贺云峥!”
“砰——!”
摩拳擦掌间,贺云峥突然脸色一白,趔趄了一下,怒火中的商无惑发觉时根本来不及收手,一掌打在了贺云峥的肩膀上,贺云峥顿时闷哼一声后仰,重重地撞在了门上。
“贺云峥?!”商无惑慌忙扶住快要站不稳的贺云峥,凑近才发现贺云峥的呼吸竟有些发颤,“你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