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蝠鲼开始消亡的一瞬间,夏油杰已经在脑海中迅速闪过了无数种自救的方法。
然而在那之前,他第一时间的下意识反应却是朝身旁那两人分别伸出了手。
“快抓住我——”
话语未尽,右手突然被塞过来了一个相当有分量的背囊。
夏油杰猛地一怔:“……?”
他看到井上稚夏清晰地朝自己递了个眼色,仿佛在说:
【你慢慢来,我先走了。】
然后便是纵身一跃。
夏油杰呆滞了一秒。
先走去哪?天堂吗?
砰地一声,有什么东西在空中被突然撑开。
他在身体失重开始骤然往下跌的刹那,余光瞟见了不远处两个熟悉的身影……以及他们头顶明显是同款系列的巨大降落伞。
夏油杰:“???”
坠落中的夏油杰很快超过那两人的速度,三人在半空中目光相汇,纷纷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个巨大的疑惑。
井上稚夏:他为什么不用伞?是不喜欢吗?
五条悟:为什么不用伞?那样很刺激吗?
然而两人都没试图阻止夏油杰的这种行为,主打一个不理解但尊重。
夏油杰:“……”
拜托了,能不能不要在这种要命的关键时间突然显得默契十足,两个人总是有一个是能帮他出声解释一句的好吗??
到底有没有意识到,自己只是个和他们认识了不到两小时的陌生人,真的无法默契地看懂他们之间的无语言交流!
而且上来时明明都是空手,到底是把这么大的行李揣到哪里去了啊?!
疾风在身边飞快掠过,夏油杰在空中费力调整着自己的姿势。
千钧一发之际,他‘砰’地一声,终于打开了属于自己的那顶降落伞。
风中传来零碎断续几乎不可闻的五条悟的兴奋叫喊声,夏油杰看着脚下越来越清晰的地面景象,胸腔内仍在不住狂跳。
无数劲风顺着边缘钻进衣摆下,一下又一下撞击着他的皮肤,激起一片颤栗。
夏油杰终于弄清楚由指尖不断传递至心脏的这种酥麻感究竟是什么了。
——他在亢奋。
他也在为拥有这份刺激独特的体验而感到愉悦!
这是过去夏油杰孤身一人对抗咒灵时从未体会到的畅快感。
借着自己离那两人有段距离且有风声给自己做掩护,夏油杰难得暂时放下了年少人惯爱扮成熟的包袱,微微睁大了眼睛,露出了一个肆意的笑容。
幸而学弟住的位置是靠近旷野较多的名古屋乡下那一片,鬼蝠鲼又是在附近突遭袭击的。
若是住在高楼建筑的城市里,少不得他们三人就会在明日晨间新闻中看到自己的身影。
趁着夜色,纵使有些不太熟练,三人也总算平安接近地面了。
只不过到底还是下降高度不足,降落伞仅起了一部分缓冲作用,三人在落地之前的速度仍然很快。
井上稚夏一咬牙,直接又变出了三张厚厚的气囊缓冲垫,只听‘砰砰砰’三声重响,夏夜的田野里又恢复了安静。
深紫的眼眸倒映着明朗的月亮,夏油杰率先翻身坐起,第一时间就跑到了降落在自己不远处的井上稚夏面前。
本想询问一下这是不是对方的术式,脚下猛地一顿,却发现那人竟然躺在缓冲垫上,正面无表情地流着眼泪。
为什么……在哭?
夏油杰愣在了原地。
远处,满脸兴奋畅意的五条悟飞快跑过来,照着他后背来了一掌。
“你这家伙看起来也没有那么死板嘛,还挺会玩,下次记得提前说一声,我们来比一下!”
“……哭了。”
“啊?谁哭了?你哭了?”
夏油杰无语地瞥他一眼,示意后者去看缓冲垫上始终没有动静的身影。
五条悟闻言插着口袋大咧咧地走到缓冲垫的上方,伏下身子,毫不留情地对垫子上的人嘲笑道:“哇诶~胆小伴读居然被吓得哭——”
他突然一顿。
视线正下方,躺在缓冲垫上的少年一双金眸眼尾微微泛红,那道浅色莫名给这张往日瞧起来有些攻击性的绮丽面容,抹平了一丝锋芒,增添了一丝柔软。
夏油杰看着五条悟突然毫无预警地直起了上半身。
“怎么了,他受伤了?”
“……没有。”
“没有你为什么表情这么奇怪?”
“啰嗦!要你管那么多……!”
过了一会儿,夏油杰又听他别扭问道:“……有没有糖?给他吃一块。”
“……”夏油杰觉得自己和这人交流起来真的好费劲,他干脆不再深究原因,“葡萄味的可以吗?”
“随便。”
井上稚夏被喂了一颗葡萄硬糖,吃掉一颗糖的功夫,刚好也捱过了异能耗尽导致脑仁被钻的疼痛巅峰期。
果然异能变强了不是错觉,在那么危机情况下变出三人份逃生工具,他竟然既没变成白痴,也没昏厥吐血。
脑海中不断刷屏‘我可真牛逼’的井上稚夏随手擦干净生理痛觉刺激出来的眼泪,面色平静地对两人写道:
【我好了,走啊?】
在夏油杰对照学弟家地理方位反复推敲验证后,三人终于得出突袭他们的不是别的,正是位于学弟家中的那个高阶咒灵。
而且就方才的袭击来看,一级……不,甚至可能会是特级。
只是让三人不解的是,为什么这种等级的咒灵会莫名其妙盯上了完全是普通人的学弟一家呢?而且还是在这种人口密度相对较低的城郊乡下。
要知道咒灵这种东西的诞生就意味着与大量人类负面情绪相关联,更别提那还极有可能是只一级以上的大家伙。
夏油杰再次忧虑起学弟的安危,于是三人便也没再多停留,很快动身向目的地出发。
然而不巧的是,意外还是发生了。
——他们根本找不到学弟家到底在哪里。
【你确定这个地址没错吗?或者是地图有问题?】
绕着四通八达的小镇转了两三圈后,井上稚夏终于忍不住停下来确认道。
五条悟早就为这种浪费时间的寻找方式烦躁不已,他双腿岔开仰坐在一旁的长椅上了,闻言立刻不满质疑道:
“喂,怪刘海,你是不是贪便宜买了假地图,或者干脆就是被那个什么学弟给耍了?不然他为什么不接你电话!”
夏油杰看着地图没说话,被耍算不得什么,大不了以后每星期来名古屋一趟把人堵到小巷里狠揍一顿就好了。
不如说夏油杰反倒希望是自己被耍,不然那个已经与他断联许久的学弟怕是凶多吉少。
“我去找找附近有没有24小时便利店,看看能不能从店员那里打听到些消息,顺便再买些饮料回来,你们要什么?”
井上稚夏还没完全恢复过来,也没逞强:【矿泉水就好,谢了。】
夏油杰看向另一人:“你呢?”
五条悟却忽然反问他道:“你要喝什么?我去买,顺便问路。”
夏油杰犹豫一秒见他似乎更想去便也没推让,递了张五千日元纸币过去。
“咖啡,谢谢。”
五条悟的背影很快在巷口处消失。
井上稚夏和夏油杰各自坐在长椅上休息,临近深夜十一点左右,路面上已经冷清得看不见一个人了。
从五条家逃出来不过一日,满打满算井上稚夏已经维持非睡眠状态快三十小时了。
期间又是坐新干线,又是去环球影城,又是高空跳伞……饶是他在经历这么刺激的连轴转后,此刻坐在椅子上也忍不住开始想要打起瞌睡来。
真是不知道五条悟那家伙怎么能一直这么活力满满的……
井上稚夏靠着椅背莫名觉得自己隐约忽略了某些非常重要的事情,可浓重的睡意害得他脑子转动得极为迟缓。
恍惚间,他感觉仿佛有一道庞大的黑影经过了眼前。
谁知下一刻,坐在他身旁一臂之外的夏油杰便异常惊讶地站了起来,面带犹疑地朝对面那道身影叫了一声:
“上野阿姨……?”
上野?
啊,他想起来了,夏油杰学弟叫做上野广裕来着,看来是结婚后随了夫姓,但不是说那位学弟的母亲有可能被诅咒了吗?
井上稚夏掐了下大腿站了起来,看向街上那个穿着一条纯白色连衣裙的长发女人。
她迟缓地辨认着夏油杰,语气似乎有些不确定:“你是……夏油同学?”
居然还能交流?
在学弟描述中,那对父母脱离房子后可是会变得行为相当诡异的才对……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井上稚夏和夏油杰不约而同一愣,没等说什么,对面那个黑色长发的母亲便有些疲惫地朝夏油杰笑了笑。
“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是和朋友出来玩吗?这么晚了,不要太让父母担心啊。”
夏油杰解释道:“上野阿姨,我是来找广裕君的,两天前他给我打电话让我来找他玩,刚好我和朋友也在附近就顺路过来了……广裕君现在在家里吗?”
“你说‘两天前’……?”
夏夜微弱的风声忽然在这一刻停了。
长发女人充满疲倦的眉宇中,终于缓缓浮现出一丝惊疑和恐惧。
仿佛像是怕惊扰到四周什么东西一般,她声音又低又轻:“可是今天……已经是广裕那孩子出车祸去世后的第七天了啊……?”
危,悟酱,速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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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