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娘是皇后害死的?”李承鄞难以置信,虽说皇后从小对他管束严厉,但她也会温柔地喂他吃饭,哄他睡觉,他生病了还日日守在他身旁,李承鄞一直以为天下的母亲都一样,对自己的孩子既严格又关爱。
“我与你母亲顾如瑶私交甚好,她成了妃子我也高兴,当年她深受皇帝哥哥的宠爱,一方面是因为她容颜倾城,精通乐理诗书,是上京有名的才女。另一方面还因为她的哥哥顾如晦。顾如晦是一代名将,军功赫赫,深受百姓敬重,后来高于明参他叛国通敌,与丹蚩人为伍,皇上的本意是先停职查看,查清楚了再说。谁知高于明那厮假传圣旨,带着心腹去灭了顾家满门。后来对着皇上说顾如晦见事情败露欲对他痛下杀手,被禁军给就地正法了,这件事也就没有后续了。”明远冷笑,不知是笑高于明阴险,还是笑故人无人问津。
李承鄞出生后就没怎么听过顾如晦,连顾淑妃都寥寥提及,皇后刻意瞒着他的身世,直到他稍微大点从宫人口中得知他不是皇后的亲生子。
“至于如瑶,她怀你的时候,皇后与她感情甚好,如瑶还说是她有福,入宫了还能得一个知心姐姐。可就是这个好姐姐,给你娘下慢性毒药,最终让如瑶生了你就撒手人寰。”这件事在她心里藏的太久,每每想起,都让她心中悔恨不已,如果她能早早看清这些人的真面目,那他们都能好好地活在世间。
李承鄞紧咬牙关,手中紧紧捏着茶杯,太用力了以至于手指尖端都泛着白色,杯中茶水微微泛起涟漪。李承鄞低下头,太子担忧的看了李承鄞一眼,见二人沉默不语,道“这件事发生之时姑姑你已经嫁来了西境,不知姑姑是从何处得知消息?”
明远喟然长叹,道“这件事,是当年那场祸事中死里逃生的人告诉我的。”她拍了拍手掌,一个男子推门走了进来。
走进了他们才看清来人,一袭白衣,手中拿着把剑,他长的与李承鄞有五分相似,面无表情,似乎经常板着脸。他拱手向明远行礼,明远让他起来,“这位是太子。”她指向太子,“这位是五皇子,也是你的表弟。”
表弟?李承鄞一脸震惊。
明远解释道“他是顾剑,正是顾如晦的儿子。当面高于明设计陷害的还有陈征一家,陈征侥幸救下了顾剑,带着他来西洲投奔我,这些年我把他们安置在这里,陈征教会了顾剑一身本事,可惜他自己重伤不愈已经去了。”
顾剑这才有了表情,他敛眉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这块玉佩是家父的,与五皇子你母亲手中那块是一对。合起来就是一个顾字。”其实不用多解释李承鄞已经相信了,看这张脸,又如何作假。
这时顾剑跪下请求道“草民求明远娘娘来见两位,只想向太子陈情,为我顾家平反。”
太子心中也同情这位命运多舛的良将后裔,可他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他苦笑道“本宫被派到这西洲来,正是因为本宫没有斗过高相,而且父皇下了密令,不立军功,不得回朝。我纵使想帮,也回天乏术。”
“军功?怎样才算能让殿下回京的军功?”顾剑一针见血的问。
“两国联姻自然算不得军功,充其量也要带一个利敦王爷的人头回去才算吧。”太子自己也没有头绪,心里一团乱麻,西境也算安分,即使想攻打朔博和丹蚩,自己手里也没兵,西境都护府是高显统领,能不在背后捅他一刀就谢天谢地了。
“太子一声令下,草民今夜就能去杀了他。”顾剑拔腿起身,手中握剑,以他的武功,悄无声息的杀了利敦绝非难事。太子和李承鄞见他不像说假话,心中可惜他无法堂堂正正的在朝堂效力,不然澧朝又多出一位强将。
“表哥不可。如果就这么杀了他不明摆着是我们动的手,朔博就有理由发兵,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李承鄞确认了他的身份,待他也亲近许多。
“依臣弟愚见,如今朔博王年老昏聩,底下王子争夺也如火如荼,何况近年来朔博势力每况愈下。不如,我们从朔博下手?”对于澧朝的心腹大患,李承鄞也是下过功夫去研究的。
太子略加思索,道“五弟说的有礼,丹蚩行踪不定,而朔博却气焰嚣张,无法无天,实乃澧朝之害。不过,我们如何知道王帐所在?而且,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手中无人如何办事?”他出使西洲仅仅能带走一个使团,还多是鸿胪寺的文官,皇帝是铁了心要给他一个教训,连东宫的护卫都不让他带走。
“草民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现在一方的顾剑单膝跪下道,“义父生前训练了一批武士,都是从澧朝流落过来的无牵无挂之人,这些人善轻功,善隐匿,能为殿下刺探消息。义父生前说过从于贤德之君,粉身碎骨浑不怕,愿为殿下差遣。”
对太子来说真是意外之喜了,陈征的名头他也听说过,他的本事也是仅次于顾如晦的,否则也不会被高于明给盯上,如今教出来的义子能为他所用,也算是一段君臣佳话。
“顾兄弟,陈顾二位将军实为忠臣耳,理应青史留名,遭奸人所害,是我李家对不住了,不过顾兄弟你能不计前嫌帮助我和五弟,本宫感激不尽。”太子亲手扶起顾剑,一脸感激道。
明远笑着饮了一杯茶,今天她难得的好气色。
“皇兄,臣弟想到一个人,或许他可以帮我们。”李承鄞突然出声。
“谁?”
“臣弟的伴读,裴照。如今是西境都护府的参将,想来他可以出兵帮助。”裴照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是平南长公主的爱子,三年前他就来了西境都护府历练。
“裴照,我记得。想不到他居然来了西境都护府,平南姑姑也是舍得。”向来皇室宗亲的子弟出去历练都是去一些肥沃富庶之地,随便呆个三五年回来也会得到一定升迁,这都是秘而不宣的规矩了。“不过,即使裴照能掌握西境都护府,他头上也顶着一个高显。”太子眼中划过一道杀意,高家,他是欲除之而后快。
明远突然道“高显这些年也不干净。他似乎与外族做了交易,每年都派人来玉门关烧杀抢掠,然后他再假模假样的派兵击退,这样外族得了钱财,他又得了军功,实在是一举两得,只是苦了边境的百姓。”
太子“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震得茶水都晃了出来,“贼子!本宫必要除了他!”
曲文成说三天后才给答复,于是大家都没了事干。王妃倒是让小枫带太子出去逛逛嫣支城,领略西境风光。可惜太子是个不爱动弹的,来了就住在明远的宫殿,一天到晚陪着明远聊聊天,没事就练练字,看看书,过的那叫一个无欲无求,让王妃不禁担心这样的闷葫芦个性受不受得了她那叽叽喳喳的女儿。
小枫才没那个心去和一个澧朝人谈天说地呢,她可忙了,草原最近还有一场赛马,嫣支城善马的好儿郎都来了,她可不能不去,否则这马上公主的面子往哪搁?反正她是想通了一点点,她不能让父王为难,她也不能让这些和她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们陷入无家可归的境地,而且师父也会跟过去保护她的。大不了嫁过去天天吃吃喝喝,听说澧朝的糕点做的可好吃了,比明远娘娘宫里的还好吃一百倍。
赛马的地方在嫣支城外,是草原和沙漠的交界。那里有天然的胡杨枯枝做障碍,一路向北,从流水涓涓,小草葱葱到黄沙扑面,朔漠连绵,骑着马儿驰骋在这样的土地上,那才叫一个痛快!
小枫牵着她的小红马驹来到赛场时,顾剑已经到那了,正在与人交谈。小枫把马交给一旁的侍女,风风火火地跑向顾剑。
“师父!”顾剑感觉自己的左肩被拍了一下,扭头一看一张灿若玫瑰的俏脸就出现在面前。小枫语笑嫣然,“师父你这么早就来等着小枫啦,看来你是对小枫没信心咯?以前你都是我跑到一半的时候才来。虽然你今天对他们有一点支持,不过我还是会把他们跑的落花流水。”小拳头捏得紧紧的在顾剑面前挥舞,说话算真应了黄鹂鸟的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顾剑露出微笑,“你又乱用成语了,而且我今天是陪五皇子过来游玩,不是专程来看你的。”
这说的,师父居然为了陪别人不来看她!太可恶了!小枫叉着腰,气呼呼地看向旁边这个人。
嗯?这个人不就是那天喝了她五折之血的人么?
李承鄞言笑晏晏,“见过九公主,在下澧朝五皇子李承鄞。”
少年人的笑是爽朗的,如清风徐来,又如朗月入怀。李承鄞站在那儿笑,无端端的让小枫想起她见到的忘川,河流蜿蜒直下,四周云雾缭绕,没有任何人烟的地方,但小枫打心底里冒出欣喜,比见到任何美景还让她痴迷。
小枫放下手,“我知道,你很勇敢。我叫玛尔其玛,你也可以叫我小枫。”
“听表哥说小枫你骑马很厉害,所以让他带我来见识一下,所以来早了,饶了公主的雅兴,是我的不是了。”李承鄞解释道,这个公主颇为有趣,跟永宁还有点像,古灵精怪的。
小枫最听不得这些文绉绉的话了,这些天在明远娘娘那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她大手一挥,道“这没什么,等会我就让你见识我跑马的风姿。你如果乐意,你也可以来的。”小枫盛情邀请他,他连五邪之血都敢喝,骑马肯定没问题。没错,小枫的逻辑就是这样简单粗暴,在西洲,勇敢的人,自然是勇猛的人,骑马射箭不在话下。
“这就不了,我从澧朝过来骑了好多天的马,腿实在是不行了。”李承鄞婉拒。
小枫还想说点什么,那边侍女已经在呼唤她了,小枫只好让他们在一旁好好观看,然后一路小跑着过去入了赛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