塑料袋里面装的小贝壳和海藻都不新鲜,有一股淡淡的腥味,但鲎没有嫌弃,它爬过去,脚扒开塑料袋,一颗一颗地吃着小贝壳。
“咔嚓”声一声接着一声,就像是在嗑瓜子一样。
青柠又看了一下它身上的伤口,依旧泛白,但好在没流血了,青柠拿着新买的碘伏给它上药。
这瓶的药效比昨天的要好很多,当药水倒在鲎背壳上的伤口上时,青柠能看到它的肌肉在无意识痉挛。
青柠还怕它突然生气扭过头来咬人,但都没有,它只是疼到极点了才放下嘴里的小贝壳,安静地等这一波疼痛过去。
欸?
跟她想象中生物大杀器完全不一样。
那它又是怎么要突然杀掉跟它朝夕相处的那32个研究员的呢?
算了,还是不想了,理化生考10分的猪脑过载了。
青柠看着鲎在吃东西,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它。
希望它早点好,这样到时候就能换一大笔钱回来。
但是,青柠突然想起来一件很严肃的事,她该如何联系研究院?
等等,那天的新闻播报应该留有电话吧?
青柠拿出自己的终端,坐在窗边把联系方式记下来后这才松了口气。
鲎以及吃完食物,它从塑料袋里爬出来,然后像一只猫一样开始舔自己的脚和壳。
看到青柠表情丰富地坐在窗边,它爬了过去,巨大的尾刺划破塑料袋,发出窸窣声。
青柠低下头,看着它。
鲎抬起复眼。
这是青柠第一次清晰地看见它复眼的模样,从壳内探出来,晃晃悠悠,眼睛如黑曜石般耀眼,整个眼睛都清晰地倒映出青柠的模样。
如果不是知道它很危险,青柠觉得它就像一只小猫一样。
它一直望着她,整个甲壳虫身上都散发出很友好的气息,青柠试探性地弯了弯腰:“你是想让我摸你吗?”
鲎走得更近,青柠有些害怕,这只鲎毕竟杀了那么多人,它贴过来,青柠身上的肌肉都绷得紧紧的。
它停在青柠的鞋边,抬了抬脑袋,顶了顶她的胶鞋。
青柠从窗台上跳下来,蹲着看着它。
鲎的复眼圆溜溜转了一圈。
青柠伸手,试探性地摸了摸它的壳。
鲎的复眼合拢,身体里发出一阵咕噜咕噜的轻响。
哈哈,真的好像猫奥!
听说它身上缝合了很多动物的基因,它这个习性是不是身体里属于猫的基因在作怪啊?
鲎的壳是一种如玉石般的触感,虽然青柠没有摸过玉石,但在她想象中,玉石应该就是这种刚开始摸起来凉,然后温润的触感吧?
突然,鲎抬起前肢,它凑过来,复眼离青柠的脸很近很近。
青柠屏住呼吸,生怕它会突然咬过来。
可是没有,它很快挪开自己的前肢,然后慢慢爬走。
在这时,青柠才注意到,原先绑在这只鲎身上的绳子早就不知道去哪了,不过好在,看现在的模样,这只鲎应该打算跟她和睦相处吧?
如果它真的要杀死她,那她也不能怎样。
毕竟她手无缚鸡之力,看上去也好杀得很。
**
鲎慢慢爬走。
它的嗅觉很灵敏,凑近那个雌性口鼻之间时,它闻到了一股劣质营养膏的味道。
它有些不懂,这只贫瘠的雌性给它带来了食物,她自己都舍不得吃这些,却把这些食物都留给了它。
哪怕知道这只雌性在讨好它,或许以后也会飞快地利用它、抛弃它,但这种亏欠比自己孱弱非常多的雌性,是一种特别不好的感受。
让鲎觉得有些煎熬。
刚才吃进嘴的小贝壳也变得开始烧胃。
它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情绪,因此有些处理不来,索性一只鲎待在厕所,哪怕青柠早上出去上班也没有出来。
门“啪”地一声上锁,青柠的房间彻底安静下来。
鲎慢慢爬出厕所,再次打量这个小小的房间。
它腹部下的地板冰凉而又粗粝,一看就只铺了一层薄薄的胶纸,因为太过于劣质,还有非常大一股甲醛的味道。
在正前方有一个书桌,上面放了不少东西,不过都有些陈旧,风格迥异,大概又是这个雌性从外面拾荒回来的。
唯一显眼的是易拉罐瓶里插着一朵褪了色的塑料花,枝叶已经有些被腐蚀了,但仍能看得出花的现主人很珍惜它,花瓣碎掉的末梢都被人细心地粘黏了起来。
鲎转移视线,看到墙边挂着的衣服和地上的鞋子。
这个雌性好像生活自理能力不足,破碎的衣服被她缝得歪歪扭扭,地上的鞋脱了胶后也没有及时合拢。
鲎正在努力更了解这个雌性的时候,身后的锁“咔”的一声,门开了。
**
孙朝阳是青柠的邻居。
青柠有多穷他是最清楚不过,每个月背着贷款,要不是在五二二垃圾处理场能买些廉价的营养膏,估计早就饿死在哪儿。
但是昨天她却提了一包新鲜的海鲜回来。
孙朝阳前一阵子托兄弟的福,去他家饱餐了一顿。
海鲜的味道他自然不会忘记,发现青柠有变化,径直以为她发了财。
一个女人,不娶老婆不养老人,需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孙朝阳心里想到,还不如把钱给他,到时候讨老婆用。
所以等青柠一去上班,孙朝阳就摸了过来,翘了她的锁。
青柠家里到处都是打了补贴的破烂家具,孙朝阳一边骂穷逼,一边翻箱倒柜。
他一个柜子又一个柜子仔细地摸索着,没注意身后的门又阖上了。
他觉得有些冷,但一向青柠这件房间本来就是暗窗,透气差,阴冷一些也是正常。
鞋边多了很多水,不知从什么地方流出来的,快湿透了他的鞋面。
孙朝阳抬了抬脚,鞋底跟地上的水粘黏,拉出一条很长的丝线。孙朝阳觉得有些晦气,暗骂几句,踹了一脚柜子,刚低头,就在桌子上那块残缺的镜面上看到一个奇怪的东西。
它一点点从地上隆起来,从一团肉团里伸出四肢,它的的脸是空白,唯有一张嘴。
它张开嘴,上下都是白色的牙齿,还有它的舌根生长在口腔底部,弹性极强,在孙朝阳还没来及大声呼救,就被红色的舌肉紧紧包裹住。
再束缚,收紧。
孙朝阳整个人被怪物提起来悬空,因为窒息四肢乱弹,他努力伸手要想抓开束缚它的长舌,身上的力气却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直到脚尖绷直,才被放了下来。
鲎恢复常态,模拟成人类后,它的眼眸像蛇的瞳孔,它不会走路,几乎是挪到那具尸体旁边。
在五二二垃圾处理场它也杀了一些很吵闹的人,但情况危急,它没办法静下来研究人类的生理构造。
但现在它终于有时间了。
青柠的屋子很昏黑,没有一点采光,但她曾经捡回来过一个破旧的小台灯,她修过它好多次,也换过电池,还是时而好,时而坏。
现在,那盏台灯突然亮了。
暖黄的光晕以灯盏为中心,向外缓慢铺开,如同一只蜡烛把黑暗烫出一个不规则的洞来。
光晕把室内的影子拉得很长。
却很清晰。
能很清楚地看到一个人形生物蹲在另一具身边,将其物理拆解。
就像是这世上最好奇怪的学生,看了这世界上最精彩的课程。
鲎不断地感慨人类躯体构造的精细。
神经、血管、肌肉、骨骼还有韧带等,精细的构造调动起人类的微笑、痛哭、行走、跑跳.....
孙朝阳已经被它肢解成了一滩恶心又琐碎的肉块。鲎的学习能力很快,它很快就从生物的构造中学习了如何行走、做表情。
它缓缓站起来,按照人类构造,把自己的身体一点点模拟,直到面部空白。
它才打开青柠的一个柜子。
刚刚孙朝阳到处翻找东西的时候,它看到了,最里侧有一个画册。
是几年前过期的模特杂志,书页被翻阅了很多次,其中有一页还被青柠做了记号,在一个长相苍白修丽,身材精壮的男人身边画了一个红色爱心。
不得不说,这个雄性的脸长得很好。
鲎一点一点模拟,终于侧了侧脸,桌上的镜子反射出和杂志里一张别无二致的脸出来。
鲎抬起胳膊,看了看自己的手。
它松开,握紧,很满意,又伸出腿,有些不熟悉,但还是迈出了一步,很快它就能像人类一样正常行走。
但现在它还差最后一件事。
人类都有名字,以前在实验室,所有的研究员都叫他1号。
但他们都有名字。
长相难看、身材六四分却叫张帅;家境困难,贷款众多又叫赵富贵。
好像人类的名字都蕴含着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但那个贫瘠的雌性却很奇怪。
她叫青柠,一种酸涩的食物,一点都不甜蜜。
鲎看向自己的手掌,它觉得自己能创造更多,所以叫什么好呢?
它回过头。
等下,名字什么的以后在想,它得先把这具尸体给处理了。
不然很容易吓到那个胆小的雌性。
鲎将地上的皮肉抱进厕所,滴了些自己的毒液,很快肉块伤泛起红色的泡沫,溶解成一滩腥臭的水。
它安静地站在一边,等待所有的罪恶溶解消失,情绪没有一丝变化,就好像当年看见实验室把一些无用的动物活生生地用破壁机打碎成一滩残渣,倒进下水道一样。
等把一切都处理完了,鲎看着地上没留下污渍,十分满意。
它褪去自己的伪装,重新变成一只青灰色的甲壳虫。
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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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模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