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想和人外谈恋爱 第17章 离开

青柠原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

今夜好几次差点凉了，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家业被炸成碎末，又背负一大坨贷款，现在只能躺在地上简易的毯子上抱着自己的胳膊，闻着室内的混凝土味儿入眠。

却没想到她会睡得很沉，等一脚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三点。

烂尾楼彼此的房间内没有安装窗户，隔壁的声响传过来，青柠起身，揉了揉眼，肚子也饿地一声比一声响。

青柠点开个人终端，开始搜索附近的商超，顺便给鲎买些吃的。

它估计也饿坏了，只是这里这么偏僻，也不知道有没有海鲜可以卖。

青柠一个人正琢磨着，忽然抬头看去墙角，她记得睡之前鲎待在那，但现在不知道去哪了。

狭窄的房间里没有鲎的声音，青柠出去，客厅、厕所还有阳台都找遍了。

可都没有找到鲎。

青柠一开始还不着急，她是知道鲎有多厉害的，所以不大可能被人偷走。

但随着到处都没看到它的影子，它自己离开的这个念头在青柠脑海里逐渐浮现。

青柠的心被狠狠揪了起来，她在房间内更加仔细地找了一遍，没看到。

又去阳台外，看楼下的街道，也没有。

青柠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或许鲎就是不适应环境，趁她不注意睡着后，偷偷溜出去玩了。

她顺着楼梯，把每一层都找了一遍，还是没有。

青柠不死心，扩大范围把这个小区都翻遍了。

没有，都没有。

它真的自己离开了。

青柠的心一下子空了。她看着一桩桩烂尾楼，感觉像一个空心的怪兽一样，吃掉了她和鲎的友谊。

哪怕青柠再这么伤心，也得接受她被鲎给抛弃了的事实。

她以为他们一起度过了一些很美好的时光，已经和鲎成为了很好的朋友。然而如今看来，或许只是她一厢情愿。

青柠突然觉得很委屈。

被地上城的人用枪抵着头的时候她不觉得委屈，被那个研究员掐住脖子的时候也不觉得委屈，可是现在...

却觉得很委屈，好像迟钝的神经在鲎的离去后，才长出那脆弱又敏感的末梢来。

青柠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告诉自己，别哭，没什么好哭的，反正这么多年都已经过来了，可是眼泪却不争气地往下流。

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她突然发现，鲎这只甲壳虫连名字都没有，她老是甲壳虫、鲎地叫，也难怪它不喜欢她。

青柠在楼下水磨石座椅上坐了很久，直到人饿得发软，才站起来准备去买食物。

最近的商超离这差不多得十五公里，青柠强撑着一股劲儿还没走到小区门口就晕了过去。

额头碰到水泥地上，她觉得自己真的好没用。

难怪鲎会选择离开她，毕竟像她这样的人类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更何况照顾一只都已经濒临灭绝的鲎呢？

**

青柠是在一阵食物的香味中清醒过来的，刚醒来她意识依旧模糊，看到头顶上的水泥墙，摸到身下的折叠床，意识猛地回位。

这是在别人的房间！青柠因为站起来太快，大脑非常眩晕，她揉了揉太阳穴，就听到旁边有人折出来：

“你醒啦？”

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他拿着锅铲，旁边的房间散发出热气腾腾的食物香味。

青柠觉得他有些眼熟。

他笑笑：“我你不认识了？之前你在我们店蹲守打折的海鲜，我还跟你一起守过。”

好像有这么回事，青柠工资很低，一分钱要掰成两份花，她好像隐约记得当时超市里是有工作人员跟她一起蹲守。

不过每个超市都有很多临时工，每次跟她蹲守的人都不同，青柠记忆力没那么好。

见她还狐疑着，年轻男人垂下眼帘，叹了口气道：“我买菜回来就看到你晕倒在小区门口......现在堕落街没了，我想着大家都认识，能帮一点就帮一点，就带你回来了。”

他看着青柠脸色不好：“等吃了东西再回去吧？”

要是以前青柠转身就走了，可在这个年轻人身上她隐约能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只是一时有些想不起来。

年轻男人见她有些迟疑，继续道：“我买了些花甲煮了些粥，先吃点吧，不管做什么都得先吃饱肚子。”

青柠只能坐下来。

年轻男人又进厨房忙活。

青柠总觉得年轻男人很熟悉，但他的脸孔是非常陌生的，可他每次看她的眼神，还有肢体动作，都感觉他对自己十分了解。

该不会暗恋她吧？

青柠被这个认知吓了一跳，直到打开终端看到自己苍白发青的脸，还有额头被包扎了一圈的伤口，她才默默地把这个猜测给划掉。

粥很快就煮好了，年轻男人盛了两碗出来。

屋内没置办什么家具，青柠只能跟他坐在折叠椅上吃。

碗里的粥很烫，让青柠感觉到身体回温，粥本身的香味扑鼻而来，青柠实在没克制住饥饿，抱着碗喝了一口。

下一秒差点喷了出来。

真的好难吃啊。

青柠苦巴着一张脸，年轻男人见状也喝了一口，然后默默咽了下去，好半天才说：“我身上的钱只够买这些...这是我第一次下厨。”

他从前一直以为做饭很简单来着。

即使很难吃，青柠也尝试微笑：“还行啦，我做饭也不咋地。”

年轻男人不好意思笑笑，在看到青柠艰难吞咽食物时，有些心疼，又怕自己的情绪流露地太过于表面，让她防备，于是打开话匣子道：

“对了，你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吗？我发现你晕倒在地上的时候，好像还在哭？”

青柠有些囧，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嗯...”她不知道怎么说。

年轻男人开腔道：“堕落街被摧毁后，感觉来这的每个人都很压抑，我就怕都把事憋在心里，到时候憋病了怎么办？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说，看我能不能帮你。”

青柠脸上的笑容消解下去，她嘴角抽搐了下，仍觉得心里难受。

“嗯...其实也还好啦，也就是我一个朋友，离开了我。”

年轻男人把碗放在一边，呼吸都变得轻轻地，他装作不经意问：“哦？是很重要的朋友么？”

青柠想起鲎跟自己住在堕落街时的一切。

想起它为自己带回牛排，但被自己做毁了，想起那长满霉点的花苞，被泡开后非常的好看，还记得自己一直在找一枚红宝石戒指，寄希望能多换一些钱。

只是所有美好的一切都在堕落街被炸毁、鲎离开后，变得苍白。

青柠低头，继续喝粥，只是什么味道都尝不出了。

年轻男人以为自己得不到回答，他的心被牵起来又慢慢落下去。

却听到青柠说：“很重要，非常重要，它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家人。”

年轻男人听到这句话，捧着碗的手背绷出一条条青筋，他明明很激动，但所有汹涌的情绪都需要被压制下去。

他继续问：“你会继续找它吗？”

青柠点点头，“要找的。”

说完，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其实也是我不好啦，总是很没用，也很不着调，它...它离开也没错。但我还是想找找它，我想问，要是我变厉害了，它能不能...能不能别走了啊？”

青柠自出生之后就住在孤儿院，她没有亲人，朋友也很少，在和鲎的相处过程中，她觉得自己的日子变充实了很多，整个人也变快乐了。

年轻男人一时没有说话。

他坐在折叠椅上，头垂得很低，呼吸轻地几乎听不见。

好久，青柠才听到他的声音，只不过有点哑：

“会见面的，你们一定会见面的。”

只是随口一句的安慰，青柠听后却重重点头：“对，我也这么想。”

等找到它了，她要给它取个好听的名字。

不是说和动物建立羁绊的第一步就是取名么，这一次她要变得靠谱和负责，给鲎撑起一片天。

**

青柠又回到了之前在堕落街那种重复、枯燥还一眼望不到头的日子。

起初她还会担心联邦的人找上门来，却一直没有，久而久之青柠的存款也开始告罄。

在垃圾处理场的工作也丢了，还背负那么多贷款，青柠决定去化工厂上班。

她大概算了一下，再省吃俭用一点，估计还有二十年就能把所有贷款还清了！

......真是让人高兴不起来啊。

下班之余，她还会去附近的二手市场逛逛，遇到合心意的家具她也会买回去。

只是在这路上，她还买了很多其实现在用不到的东西。

比如说一只很大的玻璃鱼缸，青柠总想着，鲎是海洋生物，在她家连个栖息地都没有，所有最后忍受不了才离开。

她还买了很多小玩偶，听说很多动物都喜欢这些，还会把它们叫作阿贝贝。

她的鲎也要有自己的阿贝贝。

每次上班、购物还有回家，青柠总会选择走不同的道路，她总是怀揣希望，希望能在什么不经意地地方找到了鲎。

就当它是偷溜出来，又找不到回家的路一样。

可惜，青柠的愿望一直都落空了。

她浓郁的希望变得浅、变轻、变得渺茫起来。

有时候忙碌了一天，下班后她坐在空空的房间内，看着玻璃鱼缸上的倒影，心情就会变得很低落。

直到有一天晚上，她抱着自己的膝盖，拿着买给鲎的阿贝贝，突然门被敲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