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想和人外谈恋爱 第10章 朋友

上班的生活永远是枯燥、乏味和痛苦的。

但青柠却不得不来上班，新车间的工作十分繁重，严重挤压了她摸鱼做白日梦的时间。

青柠在上班铃打响后新换的橡胶手套，已经被垃圾上具有腐蚀性的液体烫了一个洞。

身边的清洁工年龄不大但看上去异常苍老，因为长时间接触有害病菌，他的手上长了很多红色囊肿，昨天看到青柠一个女孩子突然被调到这个车间来，好奇地到处打探消息，发现她是因为得罪领导才发配“边疆”，就开始偷奸耍滑，一会喊手套破了一会又要喝水，青柠为了不拖慢进度，只能一个人干两个工位的活儿。

即使已经尽了全力，青柠依旧赶不上传送带的速度，她这段的垃圾堆积起来，很快就冒起了座小山。

青柠忙得焦头烂额，余光瞥到经理戴着口罩走了进来，她开始加快分拣的速度，但传送带上面堆积的垃圾实在太多了，她抽走一个塑料瓶，垃圾山一下垮了下来，砸在地上，乱成一团。

经理眼睛如鹰，飞快地环视一圈，抓住那个偷懒的清洁工，一脚把他踹回工位上。

青柠将地上的垃圾还没清理清楚，就又听到他冒出肥短的手指指了几个人：“你，你，你，还有青柠！青柠在哪？”

青柠举起手，气虚又短：“在这！”

“好，你们几个跟我来！”

经理恭谨地接了个电话，回头看了瞟了眼他们，等一行人出了车间门，青柠才从难闻的焚烧垃圾气味中脱离了出来，她深深吸了口气，觉得人终于是活过来了。

他们队伍中有个戴眼镜的瘦高个，因为长期营养不良他的脸颊深深下凹，但厚重的嘴唇又在平地起高楼，他谄媚地朝经理笑了笑：“经理，我们是去哪啊？”

经理胖得像个不倒翁，只走了一段时间的路，就累得满脸的汗，夹杂着几颗锃光瓦亮的痘痘，看上去更令人恶心了。

“地上城来了几个领导，让我找几个人去帮他们收拾房间，我瞧你们几个都是老实的，就推了你们。”

地上城！瘦高个瞪大了眼，“那那那，要是有他们‘不要’的垃圾......！”

经理嗤之以鼻，也就这么点出息了。

“都归你们！”

这真的是个大大的好消息！

一行人除了青柠都谄媚地奉承经理。

这可真的是肥缺，听说地上城的人跟他们不一样，每餐都要吃新鲜蔬菜，哪怕是他们吃剩的留给他们，都是一顿十分难得的饕餮盛宴！

地上城来人住的是天使街一幢独栋别墅，外立面刷得淡黄色防水涂料，屋顶砌得琉璃瓦，一共三层，每层都有一面落地窗，外面的路灯可以分时间段供给人工光照，院落旁还种了一棵葱绿的树，看上去生机勃勃，同乌漆嘛黑、空气浑浊的地下城截然不同。

院子前有一片褐色土壤，里面种植着盛开的玫瑰花，地下城缺乏光照花圃上方特意安装了功率很大的日光灯。

推开院门，一行人从门厅穿过去，只见一汪蓝色的泳池在探照灯的照耀下发出盈盈水光，泳池边是白净的沙滩，上面放着沙滩椅，小几上的果盘中葡萄水润，西瓜多汁，挨得近了还能闻到水果特有的香甜味道。

青柠努力多吸了几口。

地下城的纯净水和水果都非常的贵，且有价无市，但在这儿就好像算不了什么。

“待会进去都给我有点眼力劲儿，别平白丢了我的脸。”

下一秒，白色雕花门锁被打开，经理看到里面的人，璀烂的像只绕着太阳做圆周运动的向日葵：“欸！李组长！我是小赵，五二二垃圾处理场的小赵！昨夜里您不是钦点了几个人过来打扫卫生吗？人我都带过来了！”

他脸色变得很快，对着后面的人斥责：“快过来！”

青柠四个人站成一排，各个蜷缩着脑袋。

“他们做事可利索了！要不说李组长你们慧眼识人呢！”

李军的眼睛很锐利，他把几人的状态锁在眼底，让出位置，把他们放了进来。

有消息称鲎极大可能出现在地下城，因此前不久地下城大小场所都安置了鲎信息素检测装置，通过前期筛选、摸排和定位，发现这几个人身上的信息素明显超标。

青柠正式踏进别墅大门鲎，才突然发现自己辛辛苦苦装饰的房间是多么地可笑。

尤其是在这种考究、精致的房子里，她一直积攒的家业连进这里垃圾桶资格都没有。

屋内的装饰实在太美、亮晶晶的，各式饰品色泽丰富目不暇接，青柠想多看几眼给自己的白日梦增加素材，但灯光太璀璨了，青柠的眼睛骤然接收到这么多信息，剧烈的刺激让她眼球涨得疼。

但她还是自虐般地忍痛盯着看。

绚丽的彩绘玻璃窗，在户外灯光的照射下，投射出五彩斑斓的光晕在地上流转，织线细腻的地毯上放置着温润的大理石餐桌，上面的花瓶放置着一束美丽无暇的玫瑰。

青柠目光恍惚地从地上凝聚在自己的手掌上，原来修长的指骨在繁重的工作中，骨节变粗，指尖上破破烂烂，手掌内也是大大小小的茧子。

青柠以前从没觉得自己手上的伤口会疼，可能是别墅里的温度很高，热风吹过来后，后知后觉地发现伤口好疼。

青柠发现自己就是一个小丑，她努力地装扮自己的家，努力活着、攒钱还贷，也想拥有像他们一样的美好人生。

如今才知道他们这些人和地上人最大的分水岭就是羊水，努力只是一个自欺欺人的重复性、蒙蔽性行为，它让人暂且忘记现实的残酷，在脑海里虚拟一个美好的未来让人持续拼搏。

可一旦回归到可怜的现实中，看着自己不减反增的负担和越来越遥不可及的梦想，他们所谓的“奋斗”才被折射出原本泥泞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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员工们都被发了清扫工具，瘦高个被分到了厨房，他简直喜形于色，拿着抹布把地上每一个缝隙都擦得干干净净。

青柠被分到了打扫厕所，里面智能程度很高也很干净。

一堆看上去土鳖的地下城的人进了别墅，各个都毫不收敛自己的视线，到处胡乱打量，徐丽刚从三楼的卧室出来，就看到青柠正小心蹭了蹭茶几上的玫瑰花瓣。

她撇了撇嘴，有些嫌弃，拉上安保局统一定制的薄灰色外套，抱着胳膊下楼。对着李军：“烦不烦？又放这群垃圾进来？还嫌我上次丢了一个红宝石戒指不够？这次又准备让我丢掉什么？”

李军身边一个头发挑染着浅绿色、长相十分秀气的年轻人，正从冰箱里拿出面包片，嫌日期不新鲜径直丢入垃圾桶，斜了眼她：“他们不进来，这屋里的卫生你来打扫？徐丽，要是你一个女人会做家务，我们也不会这样。”

徐丽：“蒋沈杨你！”她转过头去看李军：“你是不是忘了我们这次来是有任务的？1号你们有消息了吗？还一次又一次放人进来打扫卫生，你真当这是度假了？”

蒋沈杨：“徐副处长，我们哪敢忘？但我记得我们应该还是人类吧？是人就得吃喝拉撒，难道你不用？”

“好了！都给我闭嘴！”

李军指着他们二人的鼻子警告。

徐丽和蒋沈杨冷笑一声，双双撇脸。

李军深吸一口气，压住火气，拿出信息素检测仪，在他们身上又再次检测。

直到走到青柠身边，仪器上的指标“叮——”的一声红到爆表。

李军心跳速度瞬间加快，他努力地压抑和控制自己的表情，怕身边两人坏事：“现在你们都给我回房间里去，谁敢违背命令，我立刻跟上级反映将你们遣送回去。”

李军生得一张硬汉脸，结实的肌肉绷在薄薄的外套下，他的眉尾有一道锋利的伤痕，破坏了原本的剑眉，平添几分戾气和不好惹。

他一般不爱说重话，但也从来不说空话。

徐丽和蒋沈杨虽然谁都不服谁，冷飕飕笑了两声，随即各自屋门甩得叮咚响。

把厕所做卫生的青柠吓了一跳。

她正打湿抹布，擦着墙壁的瓷砖，一回头就看到眉骨有很大一块刀疤的男人抱着胳膊站在门口。

他腰间的机器一直响个不停，锐利的眼睛如同鹰一样盯着她，看上去好像是立马拿她狗命。

青柠活人微死，她本来非常害怕，但害怕到后面就累了，然后开始摆烂。

她缓慢又刻意地擦着瓷砖：“领导，你是还有什么事需要安排吗？”

李军不答反问：“这段时间你有没有看过新闻？B城的研究所走失了一只鲎，你觉得它会在哪？”

他每蹦出一个字，青柠的心就咯噔一下，她的演技非常差，干脆低着头擦一直擦着那块光可鉴人的瓷砖。

“噢，那个新闻啊，看到过，好像好危险哦！是不是死了好多人？”

青柠边擦瓷砖边絮絮叨叨，她故意说话慢做事慢，加上反应慢半拍看上去脑子不大好。

李军的眼睛紧紧盯着她，不放过她任何一丝表情。

“我们平常叫它1号，它的生物原型是鲎，但随着基因技术的改造，现在的它有了很多生物的形状，唾液、血液都具有剧毒，它非常危险，擅伪、狡猾而且残暴冷血。”

青柠的眼睛在慢慢地转，一副低能儿的模样，好像李军的话让她大脑过载，已经错乱。

李军哪怕已经怀疑她跟鲎有过直接接触，但在她这种“啊吧啊吧”的状态中，压在舌根的话黏成团，说了也不知道在恶心谁。

李军噎了半天，拿出一个像手表的仪器，按下开关。

微蓝的光从表盘里散发出来，一副巨大的5D投影出现在狭小的厕所中。

那是一片浩瀚无垠的海洋望不到边际，近处浅蓝色的海水冲刷着白色的沙石，轻盈温暖的阳光从白云之下慷概地洒下，带着海腥味地风挑动着鼻翼。

下一秒，他切换模式，青柠看到自己破旧的衣服边挨挨碰碰了好多花，它们摇着脑袋，挤成一团，散发出甜腻的香味，远处还有麋鹿发现了它们，昂起脑袋，轻盈地跳跃。

“这是地上的风景。”

青柠手边的花朵一簇一簇如微尘散落一般虚空地掉落在地上，她伸出手，什么都没抓住。

好一会，青柠才慢慢地：“地上的世界.....都这么漂亮吗？”

“当然。你想去吗？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你得帮我找到鲎。”

青柠的心在疯狂动摇，毕竟他们条件这么好，鲎跟着他们一定能吃到最新鲜可口的食物，跟着她三天得饿九顿。

青柠努力压着自己的心思，随口说：“我真不晓得你们要找的那个东西。看样子很重要？新闻说它杀了很多人，搞不懂那么危险的东西你们找它做什么？”

鲎的处理方案在地上城不是一个秘密，一半人主张将它留存下来寻找人类进化的可能和机会，另一半人主张将它处以极刑。

李军是后一种，他十分厌恶这种东西，语气也是不加掩饰地恶心：“这种恶心的怪物，只有一种宿命，那就是用超声波荡碎后冲进下水道！”

青柠刚才活络的心思一下被泼了盆冷水，李军没有掩饰，因为在他眼里，1号是危险的存在，是怪物，没有人类会跟一只没有人性的非人怪物站在一边。

“也是...那我，回去了，也帮您找找？万一找到了，您还带我回地上城呢。”

青柠十分艰难地说完这段话。

她突然非常心疼鲎，被改造成这样明明不是它的错，如今却变成它的原罪。

可是在她的房间里，它根本不是那个什么1号大杀器，它跟小猫小狗没有一点区别。

李军将手里的东西径直递给青柠：“这个给你，希望你会给我带来好消息。”

李军这个人给人的形象是硬汉，所以当他露出难得的温柔和体贴后，会有不少女生为此冲昏头，做出割舍自己利益的事。

更别说这个在地下城的最底层的公民，她绝对拒绝不了一个地上城官员的示好。

他眼神里的轻蔑几乎浓郁地要溢出来了。

青柠不是一个敏感的人，但李军的毫不收敛让青柠恶心到很想吐，李军油腻地握上青柠的手，强硬地让她收了东西。

这个地下城最底层的女人手粗糙得让他差点甩开，他实在难以理解一个女人竟然还能活成这样。

没有一丝一点的女人味，让男人提不起一丁点保护欲。

这样的女人，不如死了算了。

青柠....

青柠也觉得很恶心。

这个人真的好油腻啊，突然莫名其妙对她孔雀开屏，突然又瞧不起她，又突然摸她的手。

青柠恨不得拿一瓶酒精来消毒，但她还是忍了，她看着手里的东西就当她今天来的精神损失费。

等清扫结束后，青柠一行人都收获颇丰，瘦高个提了一包食物整个人兴奋极了，一直在念叨这些人的好。

而青柠一想起李军就特别想yue。

她身上没带酒精，但出来的路上她从地上捧了一把土壤，里里外外把手擦了个遍，才勉强将李军的味道给擦掉。

等跟他们分开后，青柠转身就去了二手市场，把李军送得东西换成了新币。

她承认她带回鲎最初的目的就是为了赚钱，但她现在却不想了。

她不可能为了钱眼睁睁地看着鲎去送死，它不是他们口里说得那个1号、大杀器，它是她的朋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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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