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重逢已惘然 第71章 第 71 章

苏景睿一个人住在一个公寓的十八层，于思齐说他不想跟家里人住一起，而且这边距离公司也近，是家里早先买的一套房。

于思齐把车挺在地下车库，扶着苏景睿出去，季小雪帮着拿东西，按电梯。

苏景睿甩甩手，说：“我没那么醉，你们走吧，不用送我。”

季小雪说：“我听我妈说他们单位有个人喝醉了，自己在床上睡觉，呕吐物堵住气管，憋死了。”

于思齐和苏景睿都是一愣，苏景睿奇怪地看着季小雪说：“你的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季小雪看着苏景睿认真地说：“我说的是真的，你还是让我们把你送上去吧。”

苏景睿点点头，打先走进电梯。

于思齐在后面低声而快速地说：“你劝人很有一套。”

季小雪心慌的不得了，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说了那些，更不知道于思齐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送苏景睿回到家，苏景睿坐进沙发说：“好了，我到家了，老于，你送季小雪回家吧。”

于思齐看着季小雪说：“他不会醉得憋死自己吧。”

季小雪摇摇头说：“看起来不会的。”

“那咱们走吧。”于思齐开门示意季小雪。

“哎，老于，你把车钥匙拿上啊，你不开车怎么送？”苏景睿喊于思齐。

于思齐一本正经地说：“你明天不是还要开车上班，我就不开车了，这边过去有直达车，我们可以乘公交车。”

后面这一句话是对着季小雪说的。季小雪心中一动，公交车吗？尚未及多想，季小雪点点头，出了门。

俩人就这么并肩走着，谁都没开口，一起走出小区，季小雪停住脚步，犹豫着说：“我自己做出租车就行了，你等会儿可以上去陪苏景睿。”

于思齐笑笑说：“怎么，不习惯乘公交了？”

“没有啊，我平时都是乘公交或者地铁的。”季小雪说。

“那就去乘公交车吧，公交站就在前面不远。”于思齐指了一个方向。

季小雪没说话，朝那个方向迈动步伐，于思齐走在她身边，唇角几不可查地翘了翘。俩人谁都不说话，上了公交，这个时间乘车的人不多，他们在后面找了一个两人座坐下。季小雪做出朝外看风景的姿态，于思齐倒也不打扰她。

公交车走了两站，于思齐突然问：“他真的不是你男朋友？”

季小雪一愣：“谁？”

于思齐将头扭向另一边，随口说：“方文宇。”

季小雪皱眉说：“你记性挺好。”

于思齐扭头眼中含着怒气说：“我记性好不好你不知道吗？”

季小雪看着那双眼睛，生气的时候，他也真漂亮啊。

“我是在问你方文宇是不是你男朋友。”于思齐说。

季小雪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我说了，他不是。”

“那你男朋友呢？没陪你一起回来？”于思齐又问，口气软和了一些。

季小雪心想，他为什么坚持认为自己有男朋友，是谁说了什么吗？

于是，季小雪冷冷地说：“我没有男朋友，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有男朋友？”

于思齐口气也冷了下来，他说：“你跟我分手，难道不是因为你交了新男朋友？”

“你说什么？”季小雪气坏了，满脸的质问：“你就是这么想我的？我交了新男朋友？好好好，你真好。”

于思齐仍旧肃着脸，也不气，只是说：“那你为什么要跟我分手？”

季小雪气得口不择言：“为了你的青梅竹马吧。”

于思齐恍然大悟地说：“奥，为了我的青梅竹马才分手，可是我没什么青梅竹马。”

季小雪瞪着于思齐，气得胸口快速起伏，她觉得有无数的话，像是吹得很鼓的气球，快要爆破而出。

季小雪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一些，哼了一声说：“你没有青梅竹马？那你那个来找我的未婚妻是谁？”

于思齐盯着季小雪的眼睛说：“你说卫璐吗？不过是一个熟人而已。你好歹也是学文科的，青梅竹马什么意思，你不知道吗？”

季小雪冷笑：“我当然知道，两小无猜，金童玉女，总角之交，耳鬓厮磨。”

于思齐啧了一声：“耳鬓厮磨都出来了，我只有一个耳鬓厮磨的人，但绝不是别人。”

季小雪扭过头去，看着窗外，口中说：“明明是你自己有个青梅竹马，却来栽赃我，混蛋。”

扭过头的季小雪没看到，于思齐唇角快速地翘了翘，随即说：“嗯，没有男朋友，总有追求者吧，有多少追求者？五个？八个？”

季小雪猛地扭头过来，瞪着于思齐低喊：“你太过分了吧，五个？八个？是你自己五个八个吧？”

于思齐一副深思的样子说：“让我想想，几个……”

季小雪心中一悸，几个呢？很多吗？需要他这样想。

于思齐继续说：“没几个。”

季小雪眼角一抽，于思齐唇角压都压不下去，他抿了抿唇说：“没有，零个。”

季小雪有种被愚弄的感觉，没好气地说：“我也没有。”

于思齐突然起身，对着季小雪说：“到站了，下车吧。”

俩人不再继续刚才的谈话，沉默着下了车，沉默着朝李一婷家小区走。

“为什么不住在自己家？”于思齐问季小雪。

“和你无关。”季小雪愤愤地说，显然刚才的气还没消。

于思齐突然转身挡在季小雪面前，季小雪停步，眼神不善地看着于思齐，冷冷问：“你干嘛？”

于思齐认真看着季小雪，半晌才说：“我以为，我们或许还可以做朋友。”

季小雪垂下眼睑，低声说：“没必要。”

“奥。”于思齐若有所思地说：“那就是老同学。”

季小雪刚想说：“没必要。”

于思齐已抢先说：“老同学是实事。”

季小雪便住了口，不说什么。

于思齐长舒口气，说：“既还是老同学，老同学想问你个问题。”

季小雪心想，什么时候他问问题还需要征求她的意见了，刚才那些莫名其妙的问题，不都是随口就问吗？这么想着，季小雪便抬头看着于思齐，但没开口说话。

于思齐笑了笑，说：“那我问了，你为什么删掉我的微信？”

季小雪一愣，删微信，自己从来没删过任何人的微信，什么时候删了于思齐的微信。季小雪掏出手机，点开微信翻看，没有啊，没有删除微信啊。季小雪疑惑地抬头看向于思齐。

于思齐盯着季小雪的眼睛说：“你在心里删除了我。”

什么？季小雪微微蹙眉，看着认真说话的于思齐，心中有点乱，什么叫在心里删除。季小雪又低头看了看手机，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于思齐突然咧嘴笑了一下，说：“原来你没删啊，那我给你发微信，你不会不回吧？如果你没回，我就要以为你……”

于思齐话还没说完，季小雪突然就来气地说：“你说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听不懂，我也不想懂。我们三年多没联系过，以后不联系也没什么，你不用跟我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我明天就回北京了，以后大概率也是要留在北京。我想我们以后没什么机会见面，就此别过吧。”

看着方文宇进入检票口消失不见的身影，季小雪突然想起于思齐那句：“再见还是再也不见。”

想到那个人，心口就是一滞。季小雪实在不怎么喜欢这种感觉，那些记忆随时随地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脑中，仿若攻城掠地。季小雪心里想得缭乱，脚步也走得飞快，开门回到李一婷家的时候，李一婷正和小葡萄坐在一起吃苹果。

俩人看着怒气冲冲进门来的季小雪，都是一愣，随即小葡萄笑嘻嘻地喊：“干妈。”

李一婷则疑惑地看着季小雪问：“你怎么了？怎么这么大气，谁惹你了？”

季小雪去洗了手，过来拿起一个苹果，边啃边对着小葡萄笑。

李一婷看着季小雪，边啃自己的苹果边笑着说：“你这个样子，好久没见过了。这次回来，你干啥都淡淡的，说起什么都心平气和，这个生气的样子，挺好玩儿。”

季小雪停下啃苹果的动作，小葡萄认真地边看着面前的绘本边啃苹果。

季小雪扭头对着李一婷说：“今天碰见于思齐了，他简直莫名其妙，问了我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他问我方文宇是不是我男朋友，他说我跟他分手是交了新男朋友，他说我有五个八个追求者，他说我删除了他的微信，他……”

季小雪满心的愤懑，皱着眉对李一婷说：“你说他是不是有病？这都说的什么啊？”

李一婷几口啃完苹果，抽出一张纸擦了擦嘴，慢条斯理地说：“原来是被于思齐惹了啊，我就说，好久没见过你这幅气急败坏的样子。”

季小雪一怔，自己气急败坏吗？是啊，为什么？因为于思齐？他这么容易挑动自己的情绪吗？

季小雪坐正了身子，一脸的无所谓说：“没有，我没有那么生气，就是觉得他挺奇怪，今天还用我的杯子……”

季小雪说到这里，立刻听了下来，故作轻松地继续啃苹果。

李一婷抓起一把瓜子，边磕边问：“你的杯子怎么了？你俩用一个杯子喝水了？”

季小雪立刻摇头说：“没有，你想什么呢？没有的事。”

李一婷长长地“奥”一声，一幅悠闲地说：“反正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你自己知道。”

季小雪啃着苹果没吭声。

晚上，季小雪翻出上个月“等待星星”制作的一个动画，是《 My Blueberry Nights（蓝莓之夜）》中的一段：

“One?is?always?on?a?strange?road,?watching?strange?scenery?and?listening?to?strange?music.?Then?one?day,?you?will?find?that?the?things?you?try?hard?to?forget?are?already?gone.”

“陌路独行景色新，此声不与旧时同。

蓦然回首细思量，此情铭心已相忘。”

动画是一个身穿白衣，带着纱帽的女子在一条小路上独行，她踏出一步，那脚印便幻化出一个场景，是一男一女在小桥上擦身而过，女子头上的飘带随风拂过男子的脸。

带着纱帽的女子又踏一步，脚印幻化出的场景是，一面围墙，墙内桃花盛开伸出围墙，女子登上梯子去摘枝梢的桃花，围墙外男子路过，花瓣纷纷落下，男子抬头，正与女子相对。

带着纱帽的女子再踏一步，脚印幻化出的场景是，微雨空濛，女子乘坐马车从街上走过，掀起车帘，外面男子骑着高头大马在旁边伴随，俩人相视一笑。

带着纱帽的女子停在一个渡口，渡口碑上写“悲欢渡”，女子面对水面，风吹动面纱，增添几分孤寂几分寥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