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于思齐浑身发酸,一夜没睡好。睁开眼,看到床上已经没有了季小雪的身影。
“起这么早。”于思齐嘟囔着起了床。
卫生间没有人,客厅也没有人,于思齐从客厅窗户看出去,院子里的秋千上,季小雪正坐着微微摇晃。
于思齐回房间拿了一件厚外套出去,山间的清晨有些雾气,远山朦胧,近处的树木泛着湿意,鸟鸣啾啾,艳阳初升,一派生机萌动。
季小雪听到了脚步声,扭头看到于思齐,微微一笑。
于思齐走过去,给季小雪披上了衣服。
“谢谢。”季小雪说。
“出来多久了?不冷吗?”于思齐坐在季小雪旁边,秋千晃动的幅度一下大了,季小雪抓住旁边的秋千链,掏出手机看了看说:“有半个小时了,还真有点冷。”
于思齐一手揽住季小雪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另一手覆在季小雪的手上。
季小雪感受到旁边的热度和手上的温暖,幸福地眯了眯眼睛。
“今天想做什么?”于思齐问。
“嗯,我想想。”季小雪回想着昨天看到的景区图,说:“今天可以去爬山,山顶有个道观,据说从山顶俯瞰,很美。然后,我们回来,可以去昨天那个蔬菜大棚,我昨天就想摘点红彤彤的西红柿。吃完饭,咱们回来我还想再泡一下温泉。”
清晨的山中,寒意森凉,于思齐拉着季小雪的手,装进自己的口袋,一起走到餐厅去吃早餐。
“小雪,吃点热量高的,今天要爬山。”于思齐夹给季小雪一个小笼包。
“嗯,我知道。”季小雪也不想爬山中途走不动成为于思齐的累赘,所以使劲地吃,一直吃到肚子撑了,才放下筷子。
两人开始爬山时,太阳已经升高。大概是因为底下有温泉,冬天的山上不仅没有落雪,很多草木仍带着绿意。
顺着水泥路向上走,倒也不是很累,季小雪边走边和于思齐聊昨天的趣事。
大概走了一个小时多,路边有一条台阶小路,路口竖着指示牌,上写“莲花观”。
“咱们去这上面看看吧。”季小雪看向于思齐问。
“好啊。”于思齐点头答应。
走了十几分钟,季小雪就感受到,上台阶累得多,腿已经有点酸。
季小雪停下,揉了揉腿。后面的于思齐上到季小雪身边问她:“累了?”
“嗯,我太缺乏锻炼了,这么一会儿腿就酸了。”季小雪对着于思齐笑笑。
“那我在前面拉着你吧。”于思齐问。
“好。”季小雪伸出手。
于思齐在前面拉着季小雪的手,季小雪感觉轻松了一些,于思齐的手很有力,季小雪看着前方挺拔坚定的背影,又看看两手交握的手,她发现,自己怎么这么爱看两个人握在一起的手,像交付,像承诺,像款款深情。
又走了大约半个小时,他们看到了山腰的一座道观,道观不大,连山门都没有,一大片空地,种了几畦蔬菜,空地后面是一个大殿。
两人上到空地,一起转身看向下方,冬季的山看起来灰蒙蒙的,山下一片片建筑应该是那些温泉山庄,远处的高楼,道路,公园,广场,平日里繁忙的城市,此刻看来似乎是一幅静默的画作。
“一览众楼小。”季小雪玩笑地说。
“好,众楼小。走去道观里看看。”于思齐拉起季小雪的手转身。
进到大殿,俩人抬头看着比一般道观里明显大得多的神像,惊讶地互相对视一眼。
季小雪跪下,认认真真磕头,边磕边想,保佑我俩幸幸福福,长长久久。
季小雪看到殿门旁有签筒,一个老道拿着本经书看。
“这个签怎么抽?”季小雪恭敬地问。
“随缘,你想给多少就给多少。”老道看着书没抬头。
季小雪看看于思齐,于思齐笑着点点头。
季小雪闭着眼,心里默念,保佑我俩幸幸福福,长长久久,然后从签筒里抽出一根签,上书“多情只有春庭月,犹为离人照落花。下签”。
“下签。”季小雪哭丧着脸对老道说。
“重抽。”老道还是没抬头。
“哦。”季小雪把签放回去,又抽一支,上书“衰木逢春少,孤舟遇大风,动身无所托。下签”
“还是下签。”季小雪哭丧的脸快哭出来了。
“再重抽。”老道轻松地说。
“啊?还能抽?”季小雪惊讶地问。
“当然可以。”老道坚定的说。
“好吧。”季小雪闭眼又从签筒里抽出一根签,上书“和合重重常吉庆,时来终于得明珠。上上签”。
“上上签,是上上签。”季小雪跳起来,对着于思齐笑着摇晃手中的竹签。
于思齐也笑着点头。
“道长,这个签是上上签。”季小雪恭敬地将手中的签放在老道面前的桌子上。
“好,凡事尽全力,不要随便放弃,结局肯定是好的。”老道拿起竹签看着说。
“可是,道长,我都抽了三签,这个还准吗?”季小雪疑惑地问。
“不要迷信,要相信你自己。”老道老神在在。
“啊?”季小雪一脸惊愕,旁边的于思齐哈哈大笑。
季小雪嗔了于思齐一眼,赶紧从包里取出一张十元,塞进旁边的功德箱。
老道敲了一下桌子上的磐,继续低头看书。
季小雪赶紧拉着大笑的于思齐快走几步,出了大殿。
于思齐拉起季小雪的手,笑着说:“看你那么虔诚,以为怎么也得掏张百元大钞。”
“我挣钱可不容易,十块是我最大的诚意了,百元却是承担不起,还是自己多努力,相信自己吧。”季小雪开心地晃了晃俩人交握的手。
于思齐笑着点了点季小雪的鼻子。
回到山庄已经是下午四点多,在餐厅吃了简单的晚饭,回到房间泡温泉。
楼上那家人应该是出去玩了,小楼里静悄悄的。
季小雪半躺在池子里,温暖的泉水包裹着疲惫的身体,季小雪舒服地闭上眼。
泡好温泉,季小雪吹干头发坐在院子里观景。
里面于思齐在泡温泉,季小雪泡了一杯茶,捧着温热的茶杯,看远山墨黛。
于思齐拿着一件厚外套,披在季小雪身上,顺手摸了摸季小雪的头发。
“刚泡了热水,怎么就到院子里吹凉风?”于思齐嗔怪。
季小雪翘了翘唇角,懒洋洋地说:“不冷,我穿挺厚的。”
于思齐坐在旁边,顺着季小雪的眼光看了看,疑惑地问:“大冬天的,这么好看吗?”
“菊残犹有傲霜枝,繁华之后,方见风骨。”季小雪微眯着眼看向远方。
于思齐不再说话,伸手握住季小雪捧着水杯的手,两人一起看着远方。
“思齐。”季小雪突然轻声呼唤。
于思齐先是一愣,随即低声答应:“嗯。”
“这几个月如同做梦般,有时我觉得很不真实。”季小雪缓缓说着。
于思齐扭头看着季小雪的侧颜,大约是冷风吹的,她的耳朵和脸颊都微微泛着浅红,鬓边的碎发毛茸茸地翘起,鼻尖圆润,双唇微微嘟起。
于思齐不由抿唇咧嘴一笑,清清淡淡地说:“我觉得,很真实。”
“嗯?”季小雪也扭头看于思齐。
双目相撞,互相在对方的眸中看见了自己的影子,季小雪却一瞬间想到了镜中花。
太不吉利了,季小雪移开目光,掩去心中乱七八糟的思绪,打开水杯盖,喝了一口茶。
“冷不冷?要不进去吧。”于思齐建议。
“倒是不冷,不过,进去吧。”季小雪起身。
两人拉着手进到房间里。
“看会儿电视?”于思齐问。
季小雪摇摇头说:“不想看,突然想起来一部小说,我想翻译一下。”
于思齐点头说:“好,不过我现在没法做动画,等回去做吧。”
“嗯。”季小雪掏出手机,搜索《The Bridges of Madison County》。
季小雪从背包里找出纸笔,对着手机,抄写下一段话:
“She could see him clearly also, down the flow of her memory. Each year she ran all of the images through her mind, meticulously, remembering everything, forgetting nothing, imprinting all of it, forever, like tribesmen passing down an oral history through the generations. He was tall and thin and hard, and he moved like the grass itself, without effort, gracefully. His silver-gray hair hung well below his ears and nearly always looked disheveled, as if he had just come in from a long sea voyage through a stiff wind and had tried to brush it into place with his hands.”
季小雪盯着这段话愣了神,手中的笔不自觉地转动。
“廊桥遗梦。”背后突然想起于思齐的声音,季小雪吓得抖了一下。
“你干嘛?”季小雪抱怨地瞪了于思齐一眼。
“对不起,对不起。”于思齐笑着双手捧住季小雪的脸亲了一口,随即走开。
“讨厌。”季小雪也笑着嗔了一句。
这一笑闹,季小雪倒是收敛了心神,专心思考一会儿,提笔开始写:
“公子矫矫列如松,山似玉,玉如君,金风走马入红尘,气盖苍梧云。
思君迢迢隔长河,纵相望,莫相忘,寸寸相思寄流年,此情意不穷。”
“你这像个少年英雄吧,原文可是中年大叔。”于思齐站在季小雪身后幽幽地说。
“你又吓我,”季小雪没回头,埋怨着说:“哪里是少年,至少也是青年吧。”
“那这个你想配个什么故事呢?”于思齐双手撑着桌子,将季小雪圈在身前,认真看着桌面纸上的内容。
“虽然原著是一个不得不分开的故事,但我觉得这是一个小姐踏青放风筝,挂在树梢,游侠为她摘下,两人深情相视,后来成婚,抱着孩子一起放风筝。”季小雪边思考边说。
于思齐听完想了一下说:“这个故事有点儿平淡了,和你原来的故事不太一样。”
季小雪边把内容输进手机,发给于思齐,边说:“生活本就平平淡淡,哪来那么多惊心动魄。”
“平平淡淡,长长久久。”于思齐搂过季小雪,将脸贴在她柔软的发间,轻轻说。
“长长久久。”季小雪心里一甜,那双翅膀已然长大,她觉得,它可以带着自己飞。
幸福的感觉,就是翱翔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