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纳西目瞪口呆。
眼睁睁看着紫衣的少女轻描淡写的抡起桌子,轻松又淡定的一下一下砸到了蜈蚣头上。
准确,且认准目标的格外专一。
硬生生把教内号称无坚可摧的风蜈蛊王的脑壳都砸凹下去了一块。
很明显,这只蛊王,也有些晕了。
四肢张牙舞爪了会,控制不住的垂了下去。
南纳西:……
不,不太对吧。
……她和长老提前调查的时候,没有人说,昭秀曲云的力量这么强……或者准确的来说……小小姐在七秀之中不是出了名擅舞不擅武吗?
谢羽指尖结印,点点细碎金色流光落于琴弦之上。
风蜈引再出。
破窗而入却未能再进一步的巨大蜈蚣痛苦的扭曲着身体,翻滚着,仿佛在某种对抗之中,拼命挣扎着。
琴弦唯有一条,却各有高低,完全代替了真正琴音之所用。
曲调悠远,在这不齐的琴音和幽深夜色之中,显现出一种格外的,令人心神纷乱的蛊惑之感来。
南纳西心下一震,连忙运功抵抗那或有或无的引导服从之意。
……或许江湖人都错看了她。
她不仅仅在舞蹈之上技艺卓绝,在琴音惑心之术上……
不。不是惑心。
她只是,恰好的寻到了人之声,并且能够轻易的予以回应,所以才引动心驰神摇。
在仙教本就有迷心之蛊,相对于夺命蛊而言,迷心更为偏门莫测,反而考验悟性天资。
毕竟,能做到解物者,已然稀少,更何况去影响最复杂的人心。
风蜈渐渐停止了挣扎。
门口哐的打开。
“大半晚上的,还要不要人睡觉了!”
隔壁的客人终于忍耐不住,一掌震开了门。
但看房中狼藉,又见那一人多高扭曲爬行的百足蜈蚣,心知不妙,冷汗直流,一时瘫倒在地。
那紫衣的少女轻轻瞥来一眼,目光柔和,似乎分毫没有被打扰的怒火,他却一下子失了言语。
紫衣轻飘飘起身,轻落至蜈蚣头顶。
“长老,稍后我会回来。”
“?少主!”南纳西听出不对。
刚伸出手,那只蜈蚣已经带着自家少主自夜色之中行远。
蜈蚣百足于草木之中飞速穿梭。
谢羽坐在它头顶上的坑上,轻轻拍了拍,“好了乖宝,莫要生气,回头给你练个金色的壳,谁都打不破,好吗?”
风蜈:……
干完这一票,它就回老家。
不信不信。
谢羽似乎也觉察到了它的不情愿,和和气气笑道,“真的,我说的是真的。”
“我们一起去找你的前主人吧。告诉他,这样搞偷袭,不好不好。”
语气温柔
风蜈一抖,一下子冲的更快了。“……”好可怕。
不知它游走了多久,隐隐就见了几帐营地。
谢羽直直冲向了主帐,制蛊的瓦罐陶盆碎了一地,各式各样的蛇虫鼠蚁四处攀爬。
谢羽随手一甩,将那条麻线刺入一旁营帐的固定木锥,音以线为弦,以一片光溜溜的风蜈头作琴板。
急转的蛊引,惊破长夜。
窸窸窣窣的蛊虫顿时停滞住了攻击的动作。
“你是何人!”
蒙头蒙脸的紫黑色短打的苗人少年怒道。
谢羽笑了笑,温文有礼道,“看到小蜈,君还会不知么?”
“……曲云!”
……怎会!她不是武学不佳吗!这才短短一月,她就能反向控制风蜈了吗!
这可是左长老耗费三年才练出的蛊王,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就……
面巾下的脸色忽青忽白。
琴音四起。
群蛊丝丝作响。
扭曲着,盘旋着。
慢慢的,它们掉转了方向。
密密麻麻。
即使早已经习惯了与毒虫相伴,蒙蚕忍不住退了一步。
……不可能的。
不可能。
凡仙教弟子平生只能有一个命蛊,从而控制更多弱小的毒虫。
而即使如此,在同时起曲的情况下,一个弟子最多也只能同时控制三枚蛊虫。
这么多……
这么多……
甚至不是她自己亲手所养的蛊虫……
据他所知,据他所知,曲云根本还没有种下教主专用的秘蛊,她又是如何做到的?
很快,他就没有时间再想这些了。
一片片蓝绿之色的蛊虫铺面冲了上来。
“啊啊啊——”
众多巡守跟踪之人惨叫之声起,不绝于耳。
慌乱抵挡之时,便有无数笛音在夜色之中响起,杂乱无章,反而那缕琴音被衬的更为清晰。
“叫乌蒙贵等着。”
“我很快就来。”
她的语气和气,就似只是问候一个多年不见的老友。
可是……她又是如何知道的?就算是艾黎长老,也绝不会如此直白肯定的直指乌蒙贵长老的。
蒙蚕混乱的扒掉了脸上到处爬的一片片蛊虫,黑色的面巾早已不知所踪,露出一张压根都看不出原本面目的红肿青紫的脸。
群虫随着风蜈之上淡然静坐的紫衣退散而去。
如拱卫其王。
“该死!走了!别抓了!”
数十弟子才从蛊虫叛变的恐惧之中冷静下来,尖叫着抓挠已身。
“没死?”
“我们没死?”
终有有人才反应过来了。
蒙蚕冷冷哼了一声。
她指挥的上来的,都是青蓝之色的蛊虫……只有迷心和枯残蛊……
夺命红蛊都在旁看着。
明明都已经来到这个营地,明明都已经发现了他们的作为,却还不杀他们——
这是挑衅左长老吗?
天色蒙蒙。
南纳西循着踪迹而去,被赶回来的谢羽一把捞上了风蜈。
“……”
风蜈刷刷刷飞快的穿过丛林。
南纳西勉强稳住身形听到风声呼呼从耳旁挂过。
她看着群拥在后的蛊群,犹豫了下。
“少,少主去哪儿了?”
身后那数以百计的蛊虫……她是打劫了哪个苗寨吗?
“奥?去会会小乖的主人。”
风蜈:很好,名字又换了。
“是谁?”
“这……未曾相问。只是告诉他,让大家都不要着急,我很快就会去找他们的。”
艾黎长老踏进门时,就只看到一地疮痍。
本该休息的两个人,都不见了踪影。
地面上一地红木碎屑,窗门打开,旁边的住客还正在收拾行李跑路,嘴里一直念叨着,妖怪妖怪之类的词语。
艾黎:……
人!呢!
就算常年以聪慧睿智沉静自持著称的右长老,此刻也忍不住心头光火了。
待他查看过门窗痕迹之时,就已确定,这是被蛊王袭击了。
心中一时也难免悲痛。
阿贵他……就这么等不急了吗!
不出片刻,就在他准备飞身出门之时,一个巨大的蜈蚣委屈的弯着身体,以本来不太适合蜈蚣但非常适合坐人的一种怪异姿势,爬行了进来。
他还没说话,旁边房客一声尖叫,“妖怪!妖怪又回来了!”
咚的一声晕倒在地上了。
“长老回来啦!”
谢羽起身,笑眯眯地牵着南纳西自风蜈上跳了下来,落进了“略”显残破的客房。
“……你……”看到少女的笑脸,再多的责难也说不出口了。
实在是……这些事情,实在本不该是她要经受了。
固然她的母亲也曾在二九年华,便一力承担起了五仙教之重责。但是……她不一样……她自小,就是被仙教放弃的孩子。
“若是……若是你不愿……此事……”
此事就算了吧。
话堵在嗓子眼中,却实在是说不出口。
若是少主不回返,恐怕,恐怕下一任教主就会是玛索了。玛索固然很好,然而阿贵却实在偏执……
到时,苗汉之争愈演愈烈,五仙教又岂能置身事外。
汉人终究是比苗人弟子更多的,这许多年来,中原武林也是人才辈出。
若是仙教与汉人也起了冲突,又加之香巫教多年宿敌,六诏对五毒秘术虎视眈眈,种种之下,仙教如何长久啊。
“长老多虑了。”她看到他的神色,一时也明了,抬手招了招风蜈,浅浅笑道,“长老看我刚刚召来的小乖可爱吗?”
“……”艾黎长老的“伤春悲秋”一下子就被她打断了。
好家伙!
这一看就是三年起步的蛊王,你从哪里召唤得来!
你都还没有种命蛊!
“……挺好的。”
这是好事。总不太好质问小姑娘。
他的目光忍不住投向南纳西。
南纳西一路就纳闷,此刻脱口而出:“……风蜈引也可以用琴弦弹吗?”
艾黎:……?
你在说什么?
接收到了艾黎长老的目光,南纳西回过神,轻咳了一声,“我……也不太理解。是有人偷袭,少主以风蜈引控蛊,收服了这只风蜈。方才是找那些幕后黑手去了。”
……虽说收服之前,她捏着红木桌还把风蜈暴揍了一顿。
“艾黎长老,药材都拿到了吗?”
艾黎脑子一团乱麻,听得此话,下意识把背上那一包草药摘了下来。
“有劳长老。”谢羽笑着接过了,握握风蜈的脚,“看,我们的黄金壳子第一层要来了。”
便宜小乖啦。这本来还是为命蛊准备的。
艾黎感觉自己要窒息了。
他头一次觉得,年轻人的心思这么难猜。
……
半月转瞬而过。
清潭翻滚。
金色鳞甲暗藏于流水之下,若隐若现。
少女坐在草木丛生的湖岸旁,手下瑶琴弦如银丝,琴尾刻着五毒之迹。
指下琴弦一动。
嗡——
湖下之物仿佛受到了感召。
波涛乍起。
夕阳之下,金光灿灿的蛊王冒出半个身体。
仅仅三节躯壳,竟已有半人之高。
好蛊!
真是好蛊!
不愧是魔刹罗教主的孩子!在蛊虫之事上,天分竟如此之高!
那金灿灿的色彩简直叫人目眩神迷啊!
艾黎和南纳西都忍不住巴巴望着那只优异的风蜈蛊王,一时不约而同想道。金色蛊王,闻所未闻,但看它一副外表,就已知威力绝佳。
它从湖畔伸头过来,乖巧的蹭了蹭谢羽掌心。
“先去处理一下,顺便给你找几个小伙伴。”
那金色风蜈明明是一张虫脸,却隐隐流露出人性化的欣喜之色。
南纳西迅速反应:“少主?”
“不——不是要回教了吗?”艾黎也懵了下。
“请假一天,很快回来。二位长老见谅则个。”
金色风蜈飞速现身,托起她冲进山林。
“哎——少主!——”
二人匆匆也赶了去。
窸窸窣窣。
金色百足风一般于山林之中行走。
明明是毒蛊,却如金光一样,破夜而来。
甲壳坚硬,百足又如利刃,只要逶迤几步,顷刻,分坛一片屋倒房倾。
“来者何人!”
为首头戴巨大牛角银冠,明显身份贵重的老者从主屋之中冲了出来。
看到那只金色风蜈,心中一惊,再看那蜈蚣头上的紫衣少女,不由眯起了眼睛。
“曲云?”
谢羽静坐于风蜈之上,目光落下,微微一笑,“或者,长老也可以唤我为——教主大人?”
话音未落,他身后跟上的蒙蚕小哥一脸菜色,似乎又想起了那日极不美妙的回忆,抖着声音,“就是她!就是她!长老!”
“废物!”乌蒙贵抬手狠狠推开了那个弟子,看向她时,恨恨冷笑一声,咬牙切齿道,“不过是反控了我本座手下一枚最低级的蛊王而已,你还真敢找上门来。”
剑网三无界昨天开了~~~
没赶上昨天的时间不好意思
更一章庆祝一下?祝大家玩的开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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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七秀(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