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长长的机场商区,白倾然拖着轻便的象牙白行李箱到了登机口,她抬手看了眼时间,距离登机还有半个小时,然后转身朝洗手间走去。
再回来时,航班动态已跳成了延误,白倾然盯着显示屏轻轻皱眉,然后点开手机桌面的天气,切换到了安城,“预报55%下雨,果然还是下了。”
“怎么突然延误了?”
“真烦,眼看就要登机了。”
“是要等雨停吗?大概什么时间起飞?”
“目前无法确定起飞时间,请您随时关注我们的航班动态,不要远离。”
登机口排队的人群逐渐散去,白倾然找了个角落坐下,临时决定休假,匆忙交接,刚好可以趁现在检查一下有没有遗漏,再和小乔交代一下。想到这里,白倾然从行李箱取出了笔记本电脑。
航班恢复正常已是两个小时之后,起个大早,赶个延误,一坐上飞机,白倾然便戴上眼罩补觉,伴随着她醒来的,除了前方一阵阵细小的哭声,还有极强的颠簸感。
只见前排的旅客趴在小桌板上,一边喘气一边抽泣,看起来非常难受。坐在一旁的家属按了几次呼叫铃,空姐不断看过来,却不能走动。
颠簸还在持续,白倾然抓紧扶手直了直身子,心里开始紧张起来。突然,飞机一个垂直大幅度下降,剧烈的失重感直击心脏,舱内掀起尖叫声来。
白倾然坐了那么多次飞机,头一回想到意外,如果出了意外,她还有没有机会给妈妈打个电话呢?
没想到这种时候,她最牵挂的还是无条件偏向哥哥、永远把她放在次位的母亲。
白倾然微微仰头,盈在眼眶的泪珠逐渐干去,她不知道这个世上会不会有人无条件爱她,但那一瞬,谢嵘旗突然闯进她的脑子里,那个人曾无数次从身后拥她入怀,说着温柔缱绻的情话。
那天之后,谢嵘旗再也没有出现过。
原本就是一场交易,他说到做到,两清了不是挺好吗?可为什么当他说出那句“果然一个月会腻”,自己会感到生气呢?
白倾然不可思议地晃晃脑袋,精神的抽离,似乎冲淡了紧张情绪,飞机也在颠簸中逐渐恢复平稳。
又过了半个小时,飞机顺利降落,等医护人员赶来为突发状况的旅客急救之后,白倾然终于走下了飞机,再由大巴转出租车,抵达云岫山庄时已是晚上七点多了。
“你好,麻烦办理入住。”
“欢迎光......”前台的工作人员抬眸,突然笑起来,”倾然,怎么是你?”
“李晓,好久不见。”白倾然一脸疲惫,笑容却很轻松自在。
李晓连忙站起来,瞅了瞅白倾然身后的行李箱,“行李这么少?这次打算待多久?”
“两周,这两年你过得好吗?”
“老样子呗,上班、回家,两点一线。你呢?身体都彻底恢复好了吧?”
“嗯恢复得不错。”白倾然说着从皮夹里取出身份证递过去,“那间房还空着吗?”
李晓皱了皱眉,“没,来了个长租的客人,现在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白倾然笑了笑,调侃李晓:“生意好你还不开心?”
李晓感叹道:“提起这个,还真是苦尽甘来,那位一开始挺喜怒无常的,没少给我们找事,后来忽然转性,天天呆在房里看书,别提多用功了。”
在这里的两年,一开始也是沉到了谷底,漫长的恢复期,仿佛无尽的黑夜,醒着,却不知道黎明何时到来。
好在白倾然熬了过来,病情稳定后,在那间房里,她开始了法考之旅。
“倾然,倾然!想什么这么出神?”
“啊......”白倾然收了收眼底的恍惚,笑着说:“没什么,你看着帮我选一间吧。”
李晓随即弯腰在电脑上查看,“对面的那间还空着,露台也是朝南,风景不错。”
“好,就这间吧。”
办理完入住,李晓把白倾然送到房间门口便回去工作了。白倾然放好行李,推开玻璃门走到露台,目光从云雾缭绕的山峰,恋恋不舍地转到了西侧的露台。
露台的布局没什么变化,秋千吊椅围着圆圆的矮桌,白蓝格子桌布平铺垂下,灰色暗纹玻璃瓶里装满了香槟玫瑰,灯光下,一切都那么迷人。
“不知道那盆昙花还在吗?”白倾然顺着露台环顾一周,刚要仔细找找时,内室突然传来推门声,对方还没探出脑袋,她就转头回了自己房间。
“好险,还好没被看到。”白倾然靠在玻璃门上呼呼喘气,不禁感叹自己偷感极重。
山里夜凉,白倾然在夏凉被上加了个小毛毯,睡意正浓时,座机突然响了,她迷迷糊糊抓起电话,李晓急促的声音撞进耳朵里:“倾然,打你手机一直没人接,雨势越来越大,可能会引发泥石流,我们得尽快撤离。”
白倾然收拾好出门时,走廊一片吵杂,人们神色匆匆地拖着行李往外走,而李晓正站在对面房间门口一边敲门一边喊:“谢先生,事出紧急,抱歉,我得刷卡进来了。”
滴地一声,门开了,李晓对旁边的男同事说:“王鑫,你进去喊醒客人,抓紧带着他来大厅会合。”
李晓如释重负,一回头,就看到白倾然站在门口,“倾然,走吧,我们一起过去。”
“李晓刚刚喊的是谢先生吗?”白倾然回头看了眼那扇大开着的房门,忽然有些好奇住在里面的人,直到她站在人群里,看到谢嵘旗抱着那盆昙花、头发凌乱衣扣歪斜的出现,她才明白,那个没来由的好奇,是因为她希望住在那间房里的人是谢嵘旗。
撤离去市区酒店的大巴上,两人坐在一起胳膊贴着胳膊,明明有过那么多次肌肤之亲,谢嵘旗却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你怎么睡得那么沉?外面那么大动静都听不到。”
白倾然看向谢嵘旗,唇边的笑犹如和煦的阳光,谢嵘旗心室一滞,目光随即飘向别处,“戴着耳机听课件,睡着了。”
李晓说那位客人天天呆在房里看书别提多用功了,此刻和谢嵘旗关联上,实在是太不符合人设了,白倾然清了清嗓子,探问道:“你是在备考?”
“嗯,想试试法考。”谢嵘旗抠着花盆的手指逐渐泛白,明明决定了放手,却还是拼命想靠近她,两股力量在体内不停扭打,五脏六腑都要被掀翻了。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谢嵘旗偏着头不敢看她。
“为什么租下那个房间?又为什么想试试法考?”白倾然的目光带着淡淡的期许,她甚至有些害怕再次从谢嵘旗口中听到伤人的话。
“因为我想知道你那两年到底是怎样的心情,因为你在日记里写道你病了你想不起戚衡的样子,没有戚衡的两年,我才能最接近你,我......我根本就放不下你。”谢嵘旗一股脑说完,额头的青筋儿还在微微抖着。
从来没有人关心过白倾然那两年是怎样的心情,他们只关心她什么时候能好,泪水在白倾然的眼眸肆意横流,她破涕而笑,轻轻握住了谢嵘旗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