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治群 第88章 第 88 章

病床前的宁天华回眸，宁辞红着脸和眼睛走进病房，颤抖着声音说道：“我姐姐她？”

“你过来干什么？”

宁天华的表情比平时还要紧张，五官都朝着中间开始游走。

宁辞瞟一眼宁平又瞟一眼宁天华：“我，我，我看见新闻。”

“出去。”宁天华字字清晰地说道。

宁辞像被一棍子打到一样懵神，问道：“啊？”

“我说了，出去。”宁天华依然很决绝。

“为什么？”熊叫一般的低沉声音亮起。

她吸了口气，说道：“新闻你看见了？”

宁辞颤抖着嘴唇，口吃道：“看，看见了。”

“怎么说你的你也看见了？”

他咽了口吐沫，紧张不已。

宁天华拉了一个椅子坐下，椅子腿拖在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乱叫声。

她把自己的手掐成了两个拳头，放在自己的大腿上一边掉泪一边说道：“我本来，已经打算拔管了，再多一天，对这个家而言都是填不上的窟窿，但是既然现在有了这个机会，他们承诺会付医药费，那我就不会允许再生什么变数，你明白吗？”

宁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的意思是，我，”

“新闻里怎么写你的，你就怎么做。”她眼底坚定。

他嘴巴张得比天高，比地宽：“妈！”

“新闻里写你为了你姐姐的事情找尽了各种办法，找公司要赔偿，四处寻医，但是实际上你不用这么做，你只要失踪就可以了。”

宁辞站在床尾朝宁天华吼道：“妈！我是你亲儿子！”

宁天华站起来，在床尾的另一头同样怒吼道：“她这是一条命！”

中间，白花花的一片包裹着宁平，白色床，白色床单，白色杯子，白色天花板，宁平在氧气面罩下微扭了一下眉头，就是没人看见。

“我们现在占理，你要是出现了，我们就变成骗子了你知道吗？有理也一样变得没理，到时候什么都说不清，并且我们还一分钱都拿不到！”

宁辞指着自己的胸膛问道：“那我呢？我不用上学了？我不用考试了？”

“你自己几斤几两你自己心里清楚！上学？你有在用脑子上吗？你学了能学出什么？

你考了又能怎么样？就凭你的水平，能考得上吗？

我告诉你，她的医疗费就等我去签字确认了，这是眼前板上钉钉的事情，你最好配合我失踪到底。到时候被人反咬一口说我们是骗子，我们什么都得不到！”

她喘了一口气，胸腔有力振幅，语气放缓，说道：“你的高考，跟她的命比起来，什么都不是。”

宁静，平静。病房里唯三的人心脏脉搏都很薄弱。

宁辞眼睛在流泪，捏着拳头回头看了一眼双眼紧闭的宁平。

他缩了缩喉结问道：“要躲到什么时候？”

“等这阵子过去。”

“所以，我就得牺牲？”

“你没得选。”

“就算我可能到最后毕不了业？”

“等这一阵子过去，所有事情都会回归正常的！”

“要是有人来找我怎么办？”

“你不会跑吗，平时躲老师的时候那么厉害，学习不会，躲你还不擅长吗？”

宁辞抿抿唇点头道：“我知道了。”

他转头拉开病房离去。

临走前，对着紧紧留下的一条门缝，宁辞对着里面放狠话说道：“我永远都不会回来的。”

“啪！”门被轻轻地关上。

宁天华重新落了屁股回道椅子上，她眼睛木木地盯着前方，整个人只会眨眼皮，其它的一律不动。

眼睛眨着眨着，眼尾上就突然多出了细纹，头上的白发也是跟着一起越冒越多，三年，她的白头发全都不甘示弱地跟上来。

宁平盯着宁天华喊道：“小姨？”

“啊？”宁天华眨眼，终于抬起了眼球。

宁平看似拉家常地跟宁天华说道：“我们今天咖啡店里好不容易卖出一个冰淇淋，那小孩子却失手直接掉在地上了，搞得我和小孩子的爸爸都好尴尬。”

“然后呢？”宁天华嚼了一口米低下头去问道，其实根本不关心。

“然后我又给小孩子新做了一个。”

“嗯。”她淡淡地回复。

宁平扫见一旁放着一罐粉颜色的东西，看起来十分眼熟，但是又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见过，她问道：“那是什么东西？”

宁天华赶忙把东西收了起来，说道：“没什么，朋友送的。”

宁平不再多话，她向来在小姨面前都是唯唯诺诺的，宁辞还失踪了那么久，因此她心里对小姨的愧疚感更是深切，两个人都很有默契地少谈关于宁辞的事情。

“你明天要去学校吗？”

宁平赶快清理好自己嘴里的食物，点点头说道：“去，有些事情要开会。”

“嗯。”

筷子触碰碗底的声音，两个人谁也没再说话去耽误谁吃饭，美食得到了应该得到的尊重。

虽然说是星期天，但也不是每一件该发生的事情都是在该发生的时间点发生的。有些会，它就是喜欢在星期天开，可能是一种提示，提示学生要早些去适应社会。

自从敲了白伊伊的门得知了死讯以后，宁平性格变得有些寡淡了，或者说，跟原来的自己越来越接近。

她默默坐在会议室的最角落里，戴着帽子，笔记本摊开，但是什么也看不进去，什么也没记，什么也没听。

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太过荒诞，匪夷所思。

出了一场意外差点死掉，弟弟消失得无影无踪，性格大变不知道原因，邻居也是三年前居然就死了，还经常看见一些熟悉又不熟悉的东西。

眼睛面前的桌子上幻视出粉颜色的东西，她无奈地自我调侃道：“呵呵，现在精神完完全全出问题，会有幻视了。”

她扣了扣自己的帽子，低下头去。

帽檐却被掀起来，同学对着宁平的眼睛就问道：“这么好看的东西你怎么能说是幻视呢？”

宁平懵逼地问道：“啊？你说什么？”

同学拿起凝露说道：“凝露啊，我家乡的特产，只有我们那里有的！其它地方都没有！”

宁平定睛一看，那瓶东西果然没消失，她抓过来问道：“这是，干嘛用的？”

“月经，有点像药的，兑水喝过之后来月经就不会痛了！这个只有我们那里有，出了这个村哪里都买不到！”

重重的一拳突然击打到宁平的太阳穴上，她立刻就想起来第一次是什么时候见过这个东西！

在邻居家里！邻居好心给过她！那她的那瓶，现在在哪里？

“你是哪里人？”宁平问道。

“齐岸村。”同学回答。

宁平蹭地一下站起来。

学生会主席看见宁平站起来，激情高昂地说道：“好的！宁平一票！”

宁平懵逼地啊了一声，这才看见黑板上写的今日会议主题：是否建议在卫生间里适量提供卫生巾？

大部分女孩子都投了同意，少量男孩子在女孩子的带领下也纷纷跟着投了票。

宁平整个身子都在发抖，她太想知道现在自己的那瓶凝露在哪里了？难道？在家？她决定今天再回家一趟。

一进自己房间，宁平就像一头疯了的狮子一样到处翻箱倒柜。

嘴里面还自我指挥道：“三年前的时候，我去她家送东西，然后，她就给了我，我当时，好像是没在意，随意找了个地方放着了？”

她看着乱七八糟的地面，看着门外说道：“今天是星期天，小姨居然不在家吗？她们现在周末也上班吗？不会啊，从来没见过小姨周末上班的呀。”

她拉开抽屉四处翻翻找找，终于，在一个夹缝的角落里，看见了一点点闪耀的光芒。

“是这个吗？”

她伸手进去。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胳膊都麻了。

“啊！找到了！”她闪着眼睛喊道。

“赶紧拿去给同学辨认一下！”

她按下还是只有一部电梯在运作的电梯按钮，脚底死死地粘着地板。

一偏头，看向窗外，外面只有天和远处的景色。

“不是一片空地和泥土吗？”

“叮！”电梯门开了。

同时开的，还有宁平的眼角。

“啪！”电梯门关上，她惊恐地站在电梯里，疑问道：“我，我刚才为什么，会说空地和泥土？”

“嗡嗡嗡”耳朵里突然叫起来，她吓得差点失手丢了手里的凝露。

“这到底是怎么了？”

她呼吸急促，不知道眼睛应该看向哪里。

“我，我还活着吗？”

眼泪不受她的控制，自顾自地夺出眼眶，不过还不至于流到下巴的程度。

“叮！”电梯门开了，一楼到了。

在电梯门开的一瞬间，她的眼泪也一起跟着挺住。

宁平迈出脚，心里暗暗发誓，她一定要找到宁辞！

小区拐弯处，宁平放慢了脚步，思绪混乱的时候，连路都走不清楚。

灯光照射的黑影地带，宁天华拿出一纸袋，递给戴着帽子和口罩的人。

“这次的比上次多。”

“知道了。”

宁平眨出会出现重影的泪，吸着鼻子歪头看向刚才的动作。

“那不是，”小姨吗？

她愣在原地，把凝露装进了口袋里。

宁天华交接完东西后就从黑影里走出来，回了家。

宁平眼睁睁地看着一个陌生人从自己身旁荡过。

“这是谁？”她的脑袋几乎要爆炸，这么多事情又这么地匪夷所思，她太迷茫以至于看不清楚真相，这三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跟着那个陌生人跑出去，直到那个人上了一辆车。

宁平飞快地扫了一眼车牌号，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出去。

她的声音从来没有如此平静过，脚并得从来没有这么拢过。

“喂，我是宁平，我要问你一件事，你们齐岸村的车牌简称是多少？”

电话里传到耳朵的一字一句，和她眼睛盯着的一字一字母，全然相同。

宁平呼出一口白烟，伸手进自己的衣服口袋里，拿出那瓶凝露。

眼神如果可以放火，她应该已经把这瓶东西给烧焦了。

“我知道了，谢谢。”

双手齐刷刷落下，一手粉色照射白晶莹，一手手机黑幕。

天地一色，至暗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