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微垣 第30章 羌家

虽然童昕诚第二关的表现十分优异，但也招来了许多非议。

羌家人一向把队友的生命放在自己前面，这次共有94名军官牺牲，童昕诚本人却安然无恙。

不仅如此，他面对银天鹅的“屠杀”还未加反抗，几乎是默许了这一切发生。

童昕诚赢了，损的却是羌家的名誉。

所以在回羌家的路上，他一言未发，表情有些凝重。

相比之下，林小沫就显得没心没肺。他一路上都在看爱情小说，看的都是些不入流的无脑文，什么“破产霸总的入赘生活”、“三千次生生死死”、“仙魔少主的禁忌之恋”……童昕诚不知道这些东西有什么好看的，无意间看到一页，全是扫黄级别的肉麻描写，他立即眼不见为净。

一想到这种人要踏进他家大门，他就想把林小沫的脑袋摁在水里，洗洗里面的污秽。

羌家本家位于第一星域第一行政星，住的都是嫡系成员。宅邸是融合了现代和古典元素的四层洋房，被上百公顷的绿植环绕，小桥流水，鸟语花香，可谓高端大气上档次、低调奢华有内涵，是浪漫与质朴相融的典范。

林小沫这样的俗人自然不会欣赏这别出心裁的景致，他在乎的只有美食，以及英俊帅气的保安。

童昕诚的眼神冷得像冰刀，无声地威胁林小沫别打他家的主意，更不可以在他的地盘上乱搞。

林小沫缩回了头，表面上安分了，但鉴于他色胆包天，童昕诚决定对他严加看管。

他先带林小沫去了羌上将的书房。

羌上将的书房古色古香，低调的米白和深沉的檀红是这里的主色调。天花板上挂着两顶吊灯，一排书柜占了一面墙，羌上将就坐在书柜前的案桌后，桌面上的文件摆放整齐，正如他的人一样一丝不苟。

童昕诚怎么也想不明白，他外公这样的人怎么会对林小沫青眼有加。

在羌上将面前，林小沫规矩了许多，起码没有贼溜溜地乱瞟：“您好，给您添麻烦了。”

羌上将慈祥地笑着，示意林小沫落座：“路上辛苦了。我已经让人准备了午餐，听昕诚说你喜欢烤鸭，特意请了最会做烤鸭的厨师，还有鲜虾、鲍鱼、乳猪、羊肉……素菜也准备了八个，你喜欢什么就吃什么，就像在自己家一样。”

这排场比得上童昕诚的接风宴了。童昕诚不由得想起林小沫的胡言乱语——要是真让他娶林小沫，他宁可一头撞死。

林小沫没表现出受宠若惊，只是朝羌上将点了点头：“谢谢。童昕诚也累了，他也一起吃吗？”

“你要是想让他陪你，我就让他留下来吃饭。”

“我不累。”童昕诚立马推拒。

羌上将看了外孙一眼：“他平时都在部队里吃，有专门的营养师配餐，难得在家里吃一次。这样吧，你希望谁来陪你，我把能找的都找来。”

林小沫摇摇头：“我没几个认识的人，一个人吃也挺好。”

“他外婆正好有空，我让她来陪你。”羌上将看到外孙面露不悦，“昕诚，你好久没和外婆一起吃饭了，要不要留下来？”

童昕诚不好再推拒，他也确实有点想念外婆：“好。”

“小沫啊，这段时间你就住昕诚那里吧。他房间大，又经常不回家，你想睡哪睡哪，别拘谨。”

林小沫瞄了眼童昕诚：“我还是住客房吧。他房间应该有很多私人物品，我不方便进去。”

羌上将看着童昕诚：“昕诚，小沫初来乍到，对周围的环境很陌生，我希望他能有安全感。他熟悉你，在你的房间里最放松。你要是不方便，我请罗姨收拾一下，你回来了再放回去。”

“我没什么不方便。他想住就住，别动我东西就行。”这都登堂入室了，离拜堂成亲还远吗？童昕诚觉得前途灰暗，终身摆脱不了林小沫这个阴影。

想到要见外婆，他心里隐含希望。外婆是个老派淑女，最见不得有伤大雅之流，说不定对林小沫毫无眼缘，能在外公枕边吹吹风，让外公放弃把林小沫塞给他。

羌上将又介绍了这里的布置。哪里是主人区，哪里是客人区，哪里是游赏区，哪里比较危险，还有怎么召唤管家……事无巨细，不厌其烦，最后给了林小沫随意进出的最高权限，除了羌家大门出不去，没有他不能到的地方。

这待遇比童昕诚还好。不知道的还以为林小沫是他外孙，童昕诚只是个被收养的。

一个半小时后，他们辞别羌上将，一前一后来到餐厅。

餐厅宽敞明亮，三面都有落地窗，将旖旎的风景一览无余。偌大的房间里只摆着一张长桌，雪白的桌布上放着精致的餐具，鲜艳的菜品油光可鉴，被厨师摆出栩栩如生的造型，充满了艺术的美感。

林小沫看呆了，不知道什么样的吃法才不至于糟蹋了这桌作品。

走廊里传来高跟鞋的声音，很轻，却能让人不费力就听清楚。一位高挑的女士身着长裙走了过来。她体态优雅，步履从容，岁月平添了她的成熟，却无损她的青春。她看上去不像童昕诚的外婆，倒像姐姐或姑姑。

洛子嫣嫁入羌家已有五十余载，家主风范信手拈来，此时她却亲热地挽起林小沫的胳膊，咋咋呼呼地拉他入座，长辈的威仪荡然无存。

童昕诚看傻了眼。

“小沫啊，我总算等到你了。”他外婆夹了几块肉给林小沫，忽然激动得热泪盈眶，“你不知道我在这里过得有多憋屈。他们老羌家个个都是正经的榆木疙瘩，我为了维持长辈的威仪，给小辈们做出榜样，天天端着架子，都把我憋疯了。我以前特爱看爱情小说，自从进来之后再也没翻过，想找个人谈论都不成。你来了我可找到伴了……”

说着她还动情地用丝巾揩了揩眼角。

这是不是演得有些过了？

林小沫不好拍她的背，给她倒了杯柠檬水：“您别难过，想聊什么我都陪您聊。”

洛子嫣拉着他的手娓娓道来：“我18岁那年遇见他外公，当时他外公25岁，已经是个小有名气的上校，对我一见钟情。”

“喜欢我的人很多，但我一眼就相中了他。因为他太腼腆了，说几句话就脸红，和那些滑溜溜的泥鳅们不一样。小沫啊，我不是说滑溜溜不好，男人太滑让女人没安全感，你和昕诚就不一样——他安全感足，你怎么滑都没事。”

“……”童昕诚放下了餐具。

“虽然我喜欢他，但也不能让他那么快得手——人的天性就是这样，太轻易得到的就不会珍惜。所以我总是答应和他约会，把整个星系都转遍了，却不肯更进一步。直到我22岁生日那天，他跪下来向我求婚，正逢我的演艺事业如日中天的时候——”

童昕诚想起来，他外婆曾是个著名的演员，拿过全星系演艺界的最高奖项。这个奖十年颁一次，奖金高达千亿。他外婆没演过多少作品，却凭精湛的演技斩获这项殊荣，还因此荣登全星系女富豪榜。

“——爱情和事业之间，我该怎么选择呢？事业是立身之本，别人会因为我是个成功的女人尊敬我，却不会因为我是个好妻子而高看我一眼。可他外公又是个当兵的，没人帮他顾家怎么行呢？要是有一天他不爱我了，我凭什么去报复这个薄情寡义的男人？人人都支持他，人人都说他好，我的好只有他看得到，可我还是被他嫌弃了。”

“我想来想去，找了我最好的朋友。她就是你好朋友孙向远的姨奶奶，研究社会学的，帮好多人做过婚姻咨询。她说要是按照大部分人的概率，不建议我嫁给他，因为男人结婚后是会变的。可她说了一句：世界上不幸的婚姻千千万，变心的男人十有**，你要么永远不渴望爱情，要么就为了爱情奋不顾身、孤注一掷。”

“当时的我真是傻极了，怎么会相信世间有这样的爱情呢？那是只存在于演艺作品里的——我见都没见过，却把自己赌了出去。可能我当时真的爱惨了他，好多人劝过我，我经纪人都跪下了，我连头都没回。”洛子嫣喝了口柠檬水，眼神幽幽望着窗外，“后来我见过很多女人，为了爱情放弃事业，最后落得郁郁而终，这才知道那是一场多大的赌局。”

“昕诚这孩子，木是木了点，可能以后像他外公一样死板，但你不用担心他变心。”洛子嫣轻轻拍着林小沫的手背，“他心里除了机甲就是你，从来没想过别人。那个什么谁成天在他面前转，他也只当是只苍蝇，看在他家的面子上不拍死他。我这辈子不求他有什么出息，别弄个不三不四的人回来添堵就行。你就是我心目中最好的外孙媳妇……”

童昕诚站起来：“我吃饱了。”

他觉得这个家容不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