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起案件被定性为谋杀案。警方带走了罗丞睿的尸体及个人物品,拷贝了监控录像,盘问了涉案人员。由于军方高层的住处属于涉密场所,没有确凿的证据不可开展搜查,警方只将主道两侧的树林探了一遍,在尸体周围画了个圈,并未限制羌家人的自由。童昕诚如约赶赴机甲大赛的颁奖晚宴。
作为全星系档次最高、影响力最大的综合类竞赛,颁奖晚宴也呈现出应有的气派。宴厅分为两层,上层是包厢和露天观景台,下层是舞台和餐桌。宾客在通讯器上下单,开放位置权限,便有机器人或真人服务员送餐上桌,每份菜都是单人份的小盘,可以随时更换座位。入场即可用餐,但当舞台的灯光亮起,必须停止进食,以示尊重。
除了闯入淘汰赛的选手,其他人都需要自费入场,停留时间不超过两个小时。宴会从下午六点举办到十二点,可以换两波宾客,主办方赚得盆满钵满。
丘彧坐在后排,头发难得梳得齐整,露出一张精致的小白脸。化妆师本想给这张脸涂点颜色,遭到了强烈的抵抗——丘彧像吃不到奶的婴儿哇哇大哭——最后只得作罢。童昕诚再三叮嘱他不要揉搓衣服下摆,结果到了会场,衣服下摆全是褶子,差点让童昕诚背过气去。
丘比特和她父亲也会来,说是要谈生意。双方约了五点半在门口会面,等到六点丘比特说还在路上,童昕诚只好先带丘彧入场。
宴厅里人头攒动。军界、商界、政界人士聚在一起,冲淡了选手身上的光华。每名选手身边都有至少一名宾客,谈着谈着就换了人。这一场下来,谈成的不会超过一半,绝大多数是来打好关系,还有一部分只想混个脸熟。
任何大家族都会把人才放在首位,从很小的年纪就开始培养。他们或许不显山露水,却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外来者想要加塞,除非有压倒性的优势,否则也要从外围做起。
这届比赛中值得“加塞”的只有一个人——
尨奇。
他是今晚真正的主角,其他人只是陪衬。
童昕诚教会丘彧点餐,让他找个位子坐下,自己往楼梯走去。
“那个就是游煌安?”
“没想到会在这里出现。是来看尨奇的吧?”
“他身边那个男人好帅。”
……
童昕诚停下脚步,看向宴厅的一角。
五名护卫恭恭敬敬地围在两个人身边。正中间的那个鼻骨高挺,唇线凌厉,眼角有明显的鱼尾纹,不怒而威的气势让人容易忽略他的外貌,抑或在他的注视下低头。
另一个人跟在他左后方,同样被护在里面。他有双紫色的眼眸,皮肤保养得很好,气质内敛神情淡泊,没有焦点地扫视宾客,冷寂得仿佛在看死人。
一名微微发福的男子赔着笑脸,嘴皮子动个不停,领他们到最边上的桌子旁坐下。服务员火速上餐,不到一分钟便摆了满桌。男子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一些。
宴厅里一半的人都看着他们。有好奇、厌恶、愤怒,更多的是忌惮……游煌安堂而皇之地坐在这里,是对现役军人的蔑视、对已逝军人的侮辱。
偏偏还不能把他赶走。他有最高长官署和军部签发的特殊行为许可,攻击他就是违反法律,被反杀甚至不会追责。那些护卫奉命保护他,伤他之前肯定先伤自己人。
这里不是干架的地方。只有高级军官被允许携带武器。
游煌安对周遭充满敌意的目光视若无睹,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他优雅地拿起餐具,将尝过的点心放在身边的男人面前,后者陪着他吃起来。
他看上去心情不错。
是真的不错,而不是做做样子。
他人的态度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很快有人把注意力从他身上移开,以免自取其辱。几个人对他指指点点,倨傲地议论他的私事,用词越来越低端下流。当说到他儿子的数量时,游煌安站起身,小幅度摆了摆手腕。
一把餐刀深深刺入出言不逊者的脖子,正好插在喉结上。
宴厅里响起尖叫。
护卫队立即上前,把整张桌子围了起来。发福的男人指挥急救,额头上沁出了冷汗,手忙脚乱地安抚宾客。游煌安坐下,心情比之前更好了一点,温情地和身边的男人说话。
童昕诚盯着那个男人,双手无意识地握紧了拳。
快,狠,准。
十分干净利落。
游煌安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那个男人掷出餐刀时没有受到丝毫阻碍。
默契得像心有灵犀。
“滴——滴——滴——”
“没事了,动个小手术就能好。请大家让一让,给病人让出通道。”医生的白手套上沾满五颜六色的液体。四个机器人抬着担架,跟随医生的手势前进。那把刀还插在脖子上,应该没有损伤气管,不然会上呼吸机。
人群里没了窃窃私语。厅里的照明变暗,灯光汇聚到舞台上,一名身着鱼尾裙的女子嫣然一笑,唱起了古老的战歌。
游煌安没有放下刀叉。他身边的男人却停下了,抬头望向舞台,似乎觉得歌声好听。
这名歌手名叫萨丽雅,是近几年爆火的乐坛天后,能驾驭所有主流唱法。她的音域很广,几乎涵盖人类所能达到的全部音区,拟声也玩得很溜。一年前她公布了婚约,对象是某位政界人士,从此只在正式场合演出。
和他父亲有过合作。
童昕诚品鉴了一阵,回神后的景象令他震惊——
游煌安和那个男人在接吻。
不是普通的接吻,而是在交换食物。
歌声响彻厅堂,激昂的旋律唤起人们对战争和生命的敬畏、对和平的珍惜、对先烈的悼念。场内一派肃穆。游煌安旁若无人地吮吸男伴嘴唇,全然不顾护卫难堪的脸色和旁人谴责的眼神,甚至把手伸进男伴裤腰……男伴的脸色变得惨白。
过了一会,他把手抽出来,满意地舔了舔指尖,眼里闪烁着瘆人的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