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这些年和各色人都多多少少打过交道,混不吝的人也能应付得来,孟晏安坐上马车奔那里去了。
刚到就看见这样的场面。
一个估计也是刚来的户部的人接过夏知微递来的册子,“多谢小姐。”
一人听到小姐二字,哈哈大笑。众人不解,这有什么可笑的?
桑榆却清楚得很,尹国人把卖身的人叫做小姐。一个箭步冲上去,对着那人就是响亮的一巴掌,“哪儿来的蛮子!下水渠里钻出来的污秽,满嘴的脏东西!”
听到此孟晏安也明白了在他们那里这个词不是什么好意思,“来人,拖出去打五十板!”
底下人也明白了,殿下这意思是不必留活口,下手也狠。
那人见自己活不了,接着骂道,“妳们大周的女人聪明得很,一个两个要着彩礼,还得供着妳,只找达官显贵的,没权没势的瞧不上一眼,我呸!在我们那儿这种女人白给都没人娶!”
桑榆也不甘示弱,“女人要是聪明早坠了你,还能让你看见太阳!你算什么东西!自己没能力,倒说起别人的不是!冲锋陷阵见不着你,当下贱胚子你倒是数一数二!尹国都是这种蛮子,难怪会被灭了国去!”
“堵上嘴,免得脏了耳朵。桑榆,小心气坏了身子!”时祺连忙在旁提醒,这么多人看着,再气也不能失了分寸。
以前也没发现桑榆嘴上功夫这么厉害,想来是天天和各色人打交道练的。
手下忙堵了嘴,四十几板就没气儿了。打这样的人差役都觉得晦气!
处理完这边,看见强装镇定的夏知微,“这里的人鱼龙混杂,妳想要什么问问人就好,为什么亲自来?”孟晏安的语气里带了几分怒意,这丫头太有主意,日后若是重用还需多约束着些
“听说赵大人今日要挑选男丁,小女本想着原先都是些估算,不如亲自看看,工服,工钱,伙食也都能了解得更透彻,算出来的钱也更精确。”
“想着与赵大人差不多时间过来,没想到来早,闹成现在这样的局面。知微知错了,还请殿下责罚。”
见她要跪下,孟晏安随手扶住,“没伤着就好。孤知道妳的心意,也清楚妳的能力,蹄疾步稳才能走得远。”
孟晏安正想问赵大人在哪里,就见他来了,这么这个时候才来。
时祺见孟晏安眉头微蹙,在旁用仅能孟晏安听到的音量道,“殿下,赵大人原定就是这个时辰来的,是夏小姐来早了快半个时辰。”
孟晏安对前来拜见的赵大人道,“赵大人,这位是户部尚书之女夏知微,今日同大人一起吧。”
“殿下放心,臣与夏小姐定当尽心竭力。”
“赵大人如果有人不听管教,打杀了就是,出了事孤顶着,圣上怪罪不到大人头上,赵大人不必被规矩拘着。”
这话既是对赵大人说的,也是对那些苦丁们说的,说白了就是要赵大人管出个样子来,给了他特权再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晏清王绝不轻饶。
这话本是不妥的,让有心人听去定要大作文章说她晏清王视人命如草芥,但眼下得让那些人清楚什么是皇家的威仪,更要让陛下看见她的错处。
夏知微昨天在押苦丁的地方待了整整一天,又忙着找布行商量工服布匹的钱,子时才歇下,一早也不多睡会儿就赶来晏清王府。
刚到王府正巧碰见要参加平南王妃寿宴的时祺与岄素。
孟晏安最近实在是没时间去管什么寿宴,毕竟现在还不能和平南王府撕破脸,本来想让时祺走个过场就得了,听闻二品武将袁昊对岄素仰慕已久,也就是平南王郡主的夫君,王妃亲自下了帖子,也不好拒绝。
今日平南王府好不热闹,王妃五十大寿,女儿又得了一子,可谓“双喜临门”。
袁将军搀着夫人下马车时,晏清王府的马车也到了,袁昊见马车上下来的人,少年词赋皆可听,秀眉白面风清冷,正是岄素。
上前行礼道,“久慕芳范,未亲眉宇,相传岄素将军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今日一见实乃绿发青衫美少年,真是一代儒将之表。”
岄素回礼道,“袁将军谬赞,久闻将军之名,岄素名望为虚,将军英姿为实,还请将军原谅在下言词匮乏,未能抒尽心中对将军的赞美。”
两人边说边向里面走去,郡主抱着孩子和时祺寒暄几句,同时祺一起进去了。
平南王妃头戴金钗,身着百子衣,见到胖乎乎的小孙子笑得合不拢嘴。
时祺代孟晏安拜见了王妃,说了几句吉祥话,时辰差不多到了,戏子们粉墨登场,寿宴正式开始。
时祺代表晏清王府,坐在郡主世子二人对面,岄素被袁昊拉着坐到他旁边。郡主忽然站起来,时祺的注意点从唱曲的优伶们转过去,原来是郡主给小公子盛汤的时候不小心碰倒酒壶弄湿了衣服。
“母亲,女儿去换个衣服。”
王妃点头,众人目光又回到戏曲上。
“夫君给乾儿喂点鱼汤,我去去就回。”郡主走时还不忘叮嘱一句。
岄素见袁将军抱着小公子就拿起碗帮他喂起小公子来。
“瑶池领了圣母训,回身取过酒一樽。进前忙把仙姑敬,金壶玉液仔细斟。饮一杯能增福命,饮一杯能延寿龄。愿祝仙师万年庆,愿祝仙师寿比那南极天星。霎时琼浆都饮尽,愿年年如此日不老长生……”
时祺寻着碗摔在地方碎裂的声音看过去,小公子面色铁青,口吐鲜血。袁昊大惊失色,不可置信地看着岄素。
“太医!快去请太医!”
众人骚动,时祺见状吩咐旁边的人,“你快回府通知殿下,”这鱼汤端上来就郡主和岄素碰过,谁能这么大胆子敢在今天这种场合下毒,这可是连陛下都送寿礼的主儿,“妳去看看郡主。”
不对,似乎哪里不对!
郡主她……多半是也保不住了,“妳去找郡主身边的那个叫蝉儿的丫头,说什么也不能让她跑了,给我扣下来!快去!”
晏清王府里夏知微讲述着她的规划,“孤到觉得尚书大人比不上妳,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奇才,工部图纸还没出来呢,等图纸出来妳又有得忙了。”
“殿下肯信小女,小女自当倾尽全力。”
“孤知道,但不能急功近利,妳的实力孤看到了,现在要一步一步稳中求快。”
“知微明白,请殿下相信,不会再闹出上次的事了。”
“殿下!殿下!”孟晏安认出这是王府里的人,“殿下,平南王府出事了!”
待来人讲清楚,冬禧跟着她去了平南王府。
“这鱼汤中查出被下毒,喂汤的人有嫌疑,但也不是只有岄素有嫌疑吧,中间都谁碰过鱼汤袁将军先问问清楚。”时祺现在只能拖延时间,等人找到蝉儿,如果如她想的一样就可反咬一口,借机将岄素摘出来。
“袁将军,小公子已去,如今只有找到凶手……”未等岄素说完,袁昊冲向他,岄素一个踉跄被袁将军按在一旁柱子上。
“你有什么资格在这儿说话!乾儿的死与你脱不了干系!”袁昊此时双目赤红,恶狠狠地盯着他,抓着他的手臂青筋暴起,似乎要用尽全部力气把他和柱子融为一体。
“晏清王到——”
“袁将军,他还没有傻到当着你的面下毒,不如先把他放了。”孟晏安顺势坐在上座,见孟景辰要说话,“平南王世子想说什么?孤是亲王与令尊同级,先行礼,再讲话。”
“辰儿是世子,本王妃与殿下说怎么样!”
“今日是王妃的寿宴,王妃何必动怒,”孟晏安自顾自地斟了两杯酒,将其中一个酒杯放在王妃面前,她拿另一个碰了一下王妃面前酒杯,“王妃福寿延绵,岁岁康健!”把手里这杯酒一饮而尽,“小公子的事要查得明明白白,若这件事与他有关,他就交给王府处置,若与他无关,本王也要罚他。”
“哦?”王妃冷笑一声,旁边的孟景辰道,“就怕是有人指使下毒。”
孟晏安笑而不语,继续喝着面前的酒,岄素是要罚,是她的疏忽当初就不该让他来,皇帝本来就打算用她对抗平南王,鹬蚌相争渔人得利,陛下让她以身入局与平南王周旋,然后呢,无论谁赢了,二王相争都给陛下喘息的时间,届时胜的一方会长久吗!
她一直避免与平南王府发生正面冲突,岄素参加一次寿宴,她前功尽弃。
都说岄素可怜,谁又可怜过她!善良也是要有锋芒的,在这种地方怎么可以对旁人毫无防备!
“你的教养什么时候能赶上你姐姐?郡主呢?”这小子野心不小,少年轻狂用错了地方,仗着平南王的势力敢与阿卜杜拉干出那样的事。估计平南王不知道此事,如果平南王有反心,她们姐俩坟头草都有一尺高了。
眼下只能等盘问下人的结果,希望能有些蛛丝马迹。
孟晏安扫视一周,此言一出,众人才发觉郡主换个衣服已经小半个时辰了。
“去把郡主请过来,乾儿没了,她这个做娘的干什么去了!”
孟景辰当着宾客们的面对孟景妍这么无礼,平南王和王妃竟然没有制止。
“不好了!郡主自尽了!”去请郡主的人慌慌张张的跑过来。
孟景妍死了!
时祺偷偷递了个眼神给孟晏安,孟晏安心领神会,示意她退下,时祺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王妃听到消息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平南派人去安顿好王妃,又送走宾客。
众人起身匆匆忙忙的赶去郡主那里。
孟晏安扫了一眼这爷俩,听到消息时眼里满是震惊,得知袁乾死的时候眼里的悲伤都比此时多,孟景妍和平南王父子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路上,时祺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到孟晏安身边,边走边道,“殿下,是孟景妍给小公子下的毒。”
时祺带来的消息让孟晏安内心久久不能平静,她想过下毒之人可能是与袁昊和平南王有仇之人,她以为孟景妍是一时间接受不了孩子的离世才自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