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不法择 第47章 蚕岛（十七）

“砰——乓——”

刀刃撞击的声音不绝于耳，梁郁将齐里尔死死牵制住，唐琢低下头，看着身边一言不发的小姑娘。

“你要杀我吗？”小茹抬起头，平静地看着唐琢。

唐琢撇看眼不看她：“嗯。”

小茹了然点点头，颇有些为难地说：“可是……我还不想死。”

“抱歉。”唐琢没再说别的，只是承诺，“我会把你和你父亲的骨灰都带回长洲，找到你母亲，交还给她。”

小茹必须死，否则会有更多人丧命。

“好吧。”小茹轻轻叹了口气，很认真的开始嘱托，“爸爸的骨灰被讨厌鬼撒进了花坛的泥土里，带不走了，所以我才不能离开。”

“等我死了以后，把我也埋到那里吧。”

“也别去找我妈妈，不要打扰她现在的生活了。”

唐琢点头。

想想也是，小茹父女和秦家乐是一起来到蚕岛的，到现在都五年多了，她的妈妈也许已经开始新的生活了。

小姑娘见他应下，继续说道：“你在幻象里看到的那些被讨厌鬼杀掉的人也在这里。”

她指了指远处一个更大的花坛，里面种满百日草。

“那些哥哥姐姐抓走了那些坏研究员，把我从实验室里带了出来，他们是好人，但我救不了他们。”小姑娘说着，有些低落，“我趁讨厌鬼不注意把他们身上的星星都留下来了，放在一个盒子里，埋在百日草下面，你走的时候把他们也接走吧。”

“好。”

唐琢转头看去，细碎小花上悬停着一只晶莹的玻璃翼蝶，它被小茹一指，翩然而起，带动艳丽的花茎晃了晃。

蝴蝶来到女孩身边，用漂亮的翅膀轻轻碰了碰她的指尖。

“嗯……”小茹知道这会是自己最终的遗言，恨不得把所有的事情都一股脑全说清楚。

她死后，花房该如何，花草怎么办，蝶萤何处去……

七岁的小姑娘一板一眼，跟眼前的男人交代着。

唐琢也耐心听着，只时是不是看看一旁缠斗的梁郁，又眺一眺园区的方向。

自第一声爆炸后，每两三分钟又会再次炸响，足足已有三次了。

齐里尔说还有十几分钟，主楼实验区里的炸弹就会引爆，算算时间，已经不剩太多了。

看出唐琢眼底的焦急，小姑娘停下了喋喋不休的话语。

“好啦，就说到这吧……”小茹故作开朗地一笑，耸耸肩，“反正等我死了，你做不做我也不知道啦～哈哈～”

唐琢没说话，掌心蓄起电光。

小茹看着他指尖流转着的蓝紫色，微不可查地抖了抖，轻声问道：“疼吗？”

“不会。”

“轰——”

强大的电弧撞击在地上，激起浓重的烟尘。

灰尘散去，小姑娘却依旧站在地面，毫发无损，她的身体上一瞬间像是有微光流转，但很快又消失不见了。

唐琢的眼睛倏尔瞪大：“怎么会……”

不远处的梁郁也危险地眯起眼睛，难道他们还在幻象中？

“哈哈哈……”齐里尔险些被梁郁一刀砍中，趁着梁郁晃神狼狈闪躲到一旁，抬头见状，哈哈大笑起来：“蠢货，你们都是蠢货！”

“这才是她自己的异能。”

唐琢骤然想起方才她身上的流光，动了动脚步，随着角度变化，从玻璃穹顶上洒下的光线也发生改变，女孩的身体瞬间移动了位置。

像是……玻璃！

小茹通过调节自身的表皮结构，使光线在皮肤表面发生折射，因此人眼看到的并不是她的真实躯体，而是折射的光影。

小茹自己也是一脸震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根本没有使用异能。

唐琢眉心紧锁：“你的异能不是造梦……”

等等。

唐琢骤然响起来到蚕岛前，乔悦东说过，早在他尚未离岛时，小姑娘就已经完成了进化，彼时她的身体可以模仿宿舍楼墙面的颜色和质感从而完全隐匿行迹，连乔悦东都险些没有看到。

小茹原本的异能是仿生！

那创造幻象又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蚕岛的非法实验已经可以凭空创造出一个新的异能了吗？

“当然不可能。”齐里尔仿佛知道唐琢在想什么，身形一转，躲过梁郁的攻击，退到稍远的地方，阴鸷一笑，说出来的话令在场众人包括小茹都起了浑身冷汗。

他说：“那是他爸爸的异能。”

“你骗人！”小茹惊声喊叫起来，她看着不远处那个撒着父亲骨灰的花坛，眼眶倏尔变得通红，“爸爸已经死了，我看着你焚化了他的身体！”

“你都说了，是他的身体。”齐里尔说着，眼睛都亮了起来，像是陷入某种狂热地崇拜与仰慕。

“可他的神经映射……”他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在你这里。”

……

秦家乐睁开眼，四周都是泛着金属白光的墙面，眼前是一条长长的走廊。

在他两步远的地方，秦家欢正一脸审夺地盯着自己。

虽然秦家乐在自己的幻象里没有意识，但是等他醒来后记忆却一五一十地归拢了回来，他知道秦家欢在提防什么。

索性，小茹只能感知别人的愿望，却无法读取他人的记忆，秦家乐直白开口：“你花十二金币从黑市买的那支口红是林北摔断的。”

“……”秦家欢：“小北说是你。”

秦家乐：“？？？”

身份得以证明，情谊岌岌可危。

可显然，眼下不是打架的时候，姐弟俩勉为其难凑到一处，分析起眼前的状况。

“咱们这是又进入小茹创造的梦了吧？那这个梦的主人是谁？”

秦家乐回想起进入这里之前的情景，彼时他们正要阻拦靠近的姚启，一闭眼就到这里了，他四下看了看，掰着手指开始细数：“小茹、姚先生，也有可能是琢哥、梁哥他……”

话到一半，突然被秦家欢抬手一拦。

秦家乐骤然噤声。

远处的黑暗中传来声声清脆的脚步。

很快，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男人出现在走廊尽头，他在一扇门前站定，不一会儿，那扇门便向两侧划开。

那是一架电梯。

电梯里，走出一高一矮两个身影。

“带来了？”

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带了一个中级研究员名牌，他斜睨了一眼女人，如果不是A-15的女儿由她负责，这种负责后勤的都是最末等、没有级别的研究员，自己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梳着麻花辫的小姑娘瑟缩地抱着女研究员的大腿，躲在身后。

男人手一伸，便将她拽了出来。

看着小茹害怕挣扎的样子，女研究员有些于心不忍，纠结了半天终于开口：“先生，非得让她来吗？她都已经完成进化了，对实验还有什么用呢？”

男人不客气地瞪了女研究员一眼：“不该你问的事情少操心。”

说完，拎着小茹转身进了实验区。

秦家欢和秦家乐互相对视一眼，飞快跟了上去。

两人跟在那研究员和小茹身后，一路往里走。

C区，B区……直到最里面的一道门向两侧划开。

那研究员走进门里，向着一个站在A-15实验室门口的高级研究员躬身致意，一边将手里的资料册递上，一边开口介绍：“先生，这个就是A-15的女儿，姚思茹，已经完成进化，她的异能是……”

“我不需要知道她这些。”高级研究员没什么情绪地打断男人的话，冷冷说道，“我只要她能够激化A-15的情绪就够了。”

说完，也不等谁回应，高级研究员直接一把拉过小茹，将她的胳膊大力拽着，跌跌撞撞进入了身后的实验室。

“A-15。”秦家欢轻轻在嘴里念叨这串编号。

秦家乐也露出恍然的神器，他骤然想起克里斯之前说过的内容：“那不是……”

果然，当二人跟着走进那间实验室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实验室的正中央端正地摆着一张诊疗床，床头放躺了一半，抬着一个还算舒适的角度，一个年轻的男人被紧紧绑缚着。

他的身上安装了许多检测设备的接口，遥遥连接在他身后的众多器材上。男人面前是一块硕大的显示屏，屏幕上正在投屏播放着什么内容，像是监控。

在每一帧画面中，秦家姐弟都看到了小茹的身影。

“爸爸！”一旁，同样进入实验室内的小姑娘焦急地叫出了声，她想要扑向父亲，却被身后一股强大的力道拦住，来回挣扎，终是无果。

姚启骤然听到女儿的声音，先是恍惚了一瞬，等他侧过头，看清门边那个终日折磨他的恶魔手里拉着的人时，迅速反应了过来。

姚启惊惧地看向抓着小茹的高级研究员，目眦欲裂，怒喊道：“你为什么把她带来！她已经进化成功了，她是进化者！她是伟大的进化者！”

“有什么只管冲着我来，别伤害我的女儿！”

“可以啊。”高级研究员闻言，随手从实验台上捞过一把闪着银光的手术刀，轻轻缓缓地虚贴在小茹手臂一侧，冲姚启笑了笑。

“我当然不会伤害她，只要你的‘父爱’足够澎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