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不法择 第45章 蚕岛（十五）

声音响起地猝不及防，唐琢瞳孔骤缩，下意识看向梁郁。

后者也一愣，他明明正在使用着异能，为什么会被别人发现？

二人身后，原本在灶前忙碌的姚爸爸——不，应该是姚启，已经死了的姚启一改笑颜，此刻面无表情地盯着两人，声音更冷，一字一句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穿过他瘦高的身影，唐琢和梁郁看到秦家欢和秦家乐一个一边一个瘫倒在小茹左右，人事不省。

而梳着麻花辫的小姑娘则一脸懵然地左看看右看看，最终将视线投向了父亲的方向。

唐琢和梁郁互相对视一眼，正要有动作。

突然，姚启朝着二人猛地冲了过来，其速度之快，唐琢和梁郁差点反应不及。

情况未明，他们不欲直接动手，快速向两侧分开躲避。

谁料，姚启半点没有奔向他们的意思，直直朝着花坛里的那个属于他自己的骨灰坛扑了过去。

他用身体死死挡住众人视线，慌乱地将被二人拨开的浮土归拢汇合，重新将骨灰坛子掩埋，甚至还多垒了层土。

唐琢和梁郁迅速的远离了姚启，他们飞也似的来到秦家姐弟身边，焦急地查探二人境况。

姐弟俩呼吸均匀，脉搏平畅，像是睡着了。

唐琢还有不知，但梁郁却对她们的情况无比熟悉，几十分钟前，唐琢和她俩也是一个样子。

梁郁猛地抬眼看向小姑娘，小茹被吓了一跳，慌忙解释：“刚……刚刚我爸爸朝卧室走，小乐哥哥和这个姐姐上去拦他，我以为他们要伤害爸爸，才把他拉进梦里去了。我……我不是故意的……”

“把人弄醒。”梁郁声音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温度。

小茹被冻得一哆嗦，摇了摇头：“只有杀了梦的主人才行。”

梁郁半点不信，直接拆穿：“秦家乐就是你叫醒的。”

小茹几乎快要哭出来了，她颤颤巍巍指了指唐琢：“那是因为这个哥哥和姐姐当时已经把梦里的小乐哥哥杀了，我当时只是用蝴蝶停滞了小乐哥哥的意识，所以收起蝴蝶就能把他唤醒。”

“现在……现在这种情况，我真的……真的叫不醒她们。”

“那梦的主人是谁？”唐琢问道

如果秦家欢她们长时间无法摆脱幻象，唯一的办法就是事先问清主人的身份，然后让小茹把自己也送进梦里，将两个人带出来。

谁料，一直有问必答的小茹此刻却死活不肯开口了。

那边，姚启已经重新埋好了骨灰坛，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几人面，一把将小茹护在身后，怒目瞪视着两人：“你们对小茹说了什么！”

那个骨灰坛属于姚启，不言而喻。

然而，对于“发现姚启的死者身份”这件事，姚启本人似乎比唐琢和梁郁更加害怕和畏惧。

他眼神惊惶地瞥来瞥去，声音严厉，语气凶恶，身体却很不起眼地微微发着抖。

而且唐琢隐隐发觉，姚启怕得更多的，是被他的女儿发现。

这个想法出现的瞬间，唐琢遍示弱地抬了抬手：“我们只是问她对我们的同伴做了什么，没说别的。”

姚启闻言，精神骤然一松。

他好像长长松了口气，伸手推着小茹远离二人，走到一旁小声说着什么。

距离隔得不远，唐琢听得一清二楚，句句都在叮嘱小姑娘远离自己二人。

唐琢的本意并不是偷听，却也意识到眼下这种空旷的房间，不远不近的距离，想要窃窃私语难如登天。

他急于和梁郁商量一个解救秦家欢姐弟的对策，干脆把手一抬，十指轻轻点上梁郁的眉心。

梁郁正愣，下一秒，一道电流猛然袭向脑内。

「听到吗？点头yes摇头no。」

梁郁：“？”

不等他问，唐琢直接开始解释：「我把电信号转换成你的神经信号，但我听不到你是心声，你只能用动作回应我。」

梁郁还是第一次物理意义上感觉到“脑瓜子嗡嗡的”，迟疑着点了点头。

「我们得想办法让小茹把幻象主人的身份告诉我们，然后送我们进去救人，时间久了我怕家欢家乐遇到危险。」

梁郁点头认可。

「就是不知道那小丫头为什么死活不肯说，难道是……」唐琢面对着小茹父女的方向，说到一半，突然发现那小姑娘偷偷从父亲身边抬头，瞥了自己一眼，顺口说道，「她看了我一眼。」

话音刚落，梁郁的疑惑还没发出，唐琢又皱了皱眉：「又看了我一眼。」

梁郁疑窦丛生，正要询问，只听唐琢以一种惊异的语气倏尔说道：「梁郁你身上这些是什么？」

“？”梁郁满头问号，我身上哪些是什么？

下一秒，唐琢的嗓音猛然在耳边炸响：“艹，那丫头片子能听到我的电信号！”

梁郁闻言，猛地转过身去，刚好对上小茹来不及收回的视线。

电光火石间，梁郁脑海中过了许多想法。

既然一开始不愿意说出幻象主人的身份，那么没道理以后会愿意，道理已经讲不通，只能威逼利诱。

后者操作负责，最简单便宜的方法就是：“抓人质。”

梁郁此话一出，唐琢迅速反应过来。

为了爸爸，小茹会对她喜欢的小乐哥哥动手。

那么为了爸爸，她也会妥协。

二人一左一右，两面夹击，同时攻向背对他们的姚启。

就在攻势即将落下的刹那，姚启轻轻一挥手，一股无形的冲击力骤然炸开。

梁郁顺势往旁边躲开。

唐琢手臂一挥，就要竖起电流墙抵挡，却在这一瞬间突然体内异能凝滞，爆开的电弧“噼啪”两下溃散在掌心，他躲闪不及硬生生吃下这一击。

唐琢强忍着痛楚抬头，眼底尽是震惊：“我的异能失效了！”

梁郁也精神一凛。

他的异能失效过，仔细想想还是两次，一次在这里，还有一回是刚抵达蚕岛时，乔悦东被克里斯发现那次。

他原本没将两件事联系在一起，可现在想来，他的屏蔽就连罗栖都破解不了，又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失去效力。

如今唐琢再次证明了，这一切并非偶然。

就连方才他们二人通过电信号进行交流，恐怕也是因此而遭到破译。

“这小丫头的异能不是造梦吗？”姚启再次攻向二人，唐琢不敢再硬刚，狼狈躲避。

梁郁蹙眉：“姚启？”

“有可能，试一试。”唐琢点了点头。

二人默契十足，一前一后，准备一人吸引姚启注意力一人绕后使用异能偷袭。

梁郁异能不显眼，便将偷袭的工作交给了唐琢，他使出百分之二百的搏斗能力，抄刀就要猛攻上去。

刀？

梁郁瞬间愣在原地。

他修长白皙的指尖攥了攥，掌心空空荡荡、杳无一物。

我的刀。

不在这。

梁郁自从找回这个武器，用得趁手无比，片刻不离——可现在，他的刀不在这里。

好像是……从看到“唐琢”和“自己”的活春宫的时候起，刀就不在了。

而他，全无察觉。

梁郁了解自己，他绝不会如此迟钝。

除非……

“唐琢，我们还在幻象里！”梁郁难得高声，冲着唐琢喊道，“我的刀没进来！”

那把刀似乎是个不得了的兵器，能击碎树母的晶核又与梁郁魂萦相连。

幻象可以创造出一个带着假刀的假梁郁，却不敢给真的梁郁制造一把假的长刀，否则，在刀柄入手的瞬间，一切虚幻都无所遁形。

唐琢也是猛然一愣。

怪不得异能会失效，也怪不得姚启一个普通人的战力抢到他和梁郁联手都无法匹敌。

不对，异能不起效，那秦家欢对姚启的感知恐怕也不是真的。

“怎么办？幻象的主人是谁？”唐琢翻身一滚躲开一道攻击，自问自答着分析，“首先排除你我和家欢，我们三个都不认识这父女俩。我觉得家乐的可能性……呼……也不大。”

梁郁认可唐琢的分析，按直觉说道：“我认为是姚思茹。”

“英雄所见略同，但没用。”唐琢和梁郁打斗着靠近又远离，提高了一点音量，“用她的话说，这是她创造的梦。在她的梦里，她想让她爸爸天下无敌，那就谁都打不赢姚启。她爸护她像护眼珠子，我们杀不了她。”

梁郁不置可否，他闪身避过一击，飞腿一扫，踹得姚启一个趔趄，然后问了唐琢一个问题：“你觉得姚启还活着吗？”

“我是说，在真实世界里。”

唐琢几乎一瞬间明白了梁郁的意思。

他二话不说，拔腿就朝着卧室那个掩埋了骨灰的花坛跑去。

姚启见状，怒不可遏地咆哮着就要追上去，紧接着，被梁郁飞身拦下。

虽然不能打败姚启，但将他的脚步死死绊住对梁郁来说易如反掌。

趁着这个空档，唐琢已经来到花坛边。

他也不去拿一旁的工具，手中积聚起电流。

可以操控幻象的人是小茹，可以让他们的异能在梦里失效的人也是小茹，小茹只会阻止别人伤害爸爸，这也是为什么电信号交流被破译却没有失去效力的原因。

破坏花坛，自然也是可以的。

甚至，唐琢还看到小茹抽空好奇地朝他这边张望了两下。

“噗——”

垒得高高的土堆被电弧轰开，唐琢两手并用从焦黑的土中挖出那个灰白色的骨灰坛。

看得出来，这东西埋下去没有几年，甚至还很崭新。

坛上的刻字清晰明显，是长洲的制式，所有从蚕岛送回长洲基地的骨灰都是这个样子。

唐琢动作迅速，抱着骨灰迅速靠近小茹。

“小丫头，看这是什么！”

他的话音一落，小茹好奇将目光投了过来。

几乎同一个瞬间，被梁郁死死缠住的姚启发出痛苦不堪地悲鸣：“不——”

“砰——”

瞬时，姚启的身体像是爆炸的气球一般碎裂开来。

浓重烟雾刹那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