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不法择 第32章 蚕岛（二）

梁郁说完，很快就窝在被子里睡着了，只留唐琢手足无措地虚虚拥着胸前的人，连辗转都不敢，直挺挺躺了一整夜。

天光亮起，宿舍楼里逐渐有了响动，唐琢动了动压麻的手臂，缓缓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一动，梁郁也醒了。

很快，帷幔之后旁边的两张床上也传来衣服与被褥摩挲的声响，不一会儿外面传来秦家乐轻生地询问：“琢哥，你们醒了吗？”

唐琢应了一声，率先走了出去。

外头，秦家乐打着哈欠，秦家欢轻轻捏了捏眉心，除了单独一张床的人，显然大家都没休息好。

可即便是乔悦东，也顶着一对浓重的黑眼圈，满脸心事。

“这样不行。”唐琢看着按着脖颈从后面跟来的梁郁，蹙了蹙眉，“家欢，你今天在楼里探测一下有没有其他空房，我们还不知道要在岛上呆多久，睡不好不行。”

秦家欢依言点头，一旁来到窗边的梁郁却突然开了口：“有人往医疗区走了。”

一层轻柔的薄雾笼在天空，初升的朝阳穿过半透明的纱帘，在空气中洒下了一抹金色光辉。房间的窗口正对着通往医疗区的小路，路蜿蜒而去，被一堵不高不矮的围墙截断。

梁郁站在窗口往外看，此刻，两个高高壮壮的青年一前一后穿过墙上一道月亮门，离开了住宿区。

他微微眯起眼睛。

虽然距离很远，但是梁郁还是隐隐约约在他们的脸上看到一丝明显非常的……兴奋和期待？

“那我也过去了。”唐琢闻言，拿起了挂在床尾的外套，边穿边转头嘱咐秦家欢，“看住你弟，不要擅自行动，有事等我回来再说。”

说完，还不着痕迹地朝梁郁的方向使了个眼色。

秦家乐多老实，不听话的另有其人，虽然他昨天晚上已经答应了自己，但是男人在床上的话大多是不能信的。

唐琢的眼神刚扫过去，猝不及防对上了一双无辜、真挚又饱含担忧的漂亮黑眸，梁郁温声开口：“注意安全。”

唐琢心中一暖又一愧。

其实他们家梁小郁还是挺乖挺贴心的，说到底也是声名显赫的首席执行官，自己还是应该对他多点信任多点关爱。

唐琢一脸“慈爱”地看向梁郁，唇角宠溺的笑意看得秦家乐牙直泛酸。

“等我回来。”温柔地说完，唐琢转身离开了房间。

见他出门，梁郁收回视线，转头看向窗外。

很快，唐琢高大的身影走出宿舍楼，再次出现在梁郁的视野当中。

璀璨的朝阳洒向地面，男人挺拔颀长的身影完全沐浴在耀眼的光芒之中，宽阔的肩膀、紧实的腰身和稳健的步伐，海风拂动他的衣角，每一步都是自信从容和肆意洒脱。

梁郁出神地看着，一路目送伟岸的身影同样消失在那道月亮门后，然后干净利落地转身、抬脚，走到床边的衣架前，取下挂着的刀。

秦家乐见状一愣：“梁哥，咋了？”

梁郁的脚步停也未停：“跟上唐琢。”

……

蚕岛特殊医护研究中心，主楼一层。

唐琢跟在几个人身后，晃晃荡荡穿过大厅，往楼层尽头的会议室走去。

时不时，耳边还传来前面那几人的私语和调笑。

那是几个来自翡翠城基地的南美人，此刻正勾肩搭背，嘴里似乎正谈论着有关辅助进化课程的内容。

“你到哪个阶段了？”一人问道。

“我吗？”另一人还有些不好意思，“快要开始实践了，嘿嘿。”

提问的人闻言一笑：“实践好啊，哈哈，听说实践是最爽的……”

二人身边，还有个身材消瘦的男人，与其他人相比，他便没有那么满面红光，看起来非常憔悴狼狈，眼中遍布血丝。

此时，他听到两人的对话，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爽？不，不不不……”

“我已经快要受不了了，我都不敢想象到了实践那一天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你竟然还觉爽？”消瘦男人一边摇头，一边退了两步，怒视着面前的人，“你简直是个没有心的人，你是恶魔！”

笑着的那人被他说得不高兴，反唇相讥：“每个人的进化方向不同，你受不了只是因为你是个胆小鬼罢了！”

“你！“

几个人互相呛着声，眼看就要吵起来，旁边一个看起来像是研究员的人忙将他们分开。

唐琢脚步没停，从他们身边越了过去，心中却不禁思忖起来。

看起来，这个所谓的课程还针对不同异能设计了不同的辅助方式。

从客观角度来看倒是合理，可“养蚕计划“已经推行二十年了，为什么这种因材施教的辅助疗程只在秦家乐和乔悦东他们离岛之后才开始施行呢？

巧合，实在是个毫无信誉的东西。

唐琢想着，已经走到了会议室门口。

房门开了半扇，里面端坐着一个身着白色大褂的中年男人。

此刻，他正笑意温和地跟站在眼前的一个年轻女人说着什么，余光看到出现在门外的唐琢，匆忙结束了两人的对话。

他抬手在女人肩侧拍了拍，安慰鼓励：“去吧，今天就能开始实践了。”

实践？

又是实践。

十分钟里，唐琢从好几个人嘴里不约而同地听到这个词，很难不去关注。

他好奇地朝女人看去。

只见她登时激动起来，却不像那几个翡翠城的人一般欢喜或畏惧，反而满脸希冀。

女人眼含热泪，无比虔诚地朝着中年男人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迫不及待地绕过会议长桌，向着对面走去。

斜对着唐琢所站的这扇门，是会议室的另一个出口，那里的门扉却紧闭着。

趁着女人推门而出，唐琢想看看那个出口外的景象，可也不知是角度不佳还是光线拖累，他什么也没有看清。

“来吧。”中年男人目送女人离开，转头招呼唐琢。

唐琢收回视线，抬脚走到近前。

他一垂眼，视线刚好看到中年男人胸前别着一个精致整洁的名签，上面写着他的名字——齐里尔。

齐里尔抬眼打量了一番眼前高大的男人，迟疑着开口：“你是……新来的？”

“是。”唐琢点点头，报出了化名，“长洲基地，卓堂。”

齐里尔闻言，了然地点了点头，开始翻阅手中的资料册。

纸张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很快，他在最后一页看到了“卓堂”的信息。

确认了姓名后，齐里尔便没有再多看，他合上册子，温声说道：“既然是第一天参加进化辅助课程，那就先去监测室做一个初步诊断吧。”

唐琢微微后倾，挑了下眉：“诊断什么？”

似乎对这种不信任的眼神和质疑的语气司空见惯，齐里尔没有半点不悦，耐心解释：“抱歉，说诊断可能不太准确，主要是想确认一下你的异能潜力和可能的进化方向。”

“亲缘效应引发的进化，无论是异能等级还是进化方向都会非常接近。”

唐琢半点不吃这套，点了点桌上的那本资料：“那上面应该详细记录了我亲属的信息，还需要确认什么？”

齐里尔朗声笑言：“看来你提前做了不少功课呀！”

“你说得没错，但基因是个无比奇奥玄妙的东西。”齐里尔将手中的置于桌面，条分缕析，娓娓道来，“就算是克隆体也不能确保基因和母体完全一致，更何况当赫尔因子作用在基因序列中时，可以造成的畸变有无数种可能。”

“借由亲属信息判断进化潜能的方式已经被淘汰，我们需要更精准的个体分析，来辅助并确保你们顺利度过进化期。”

“这方式固然复杂、繁冗，耗时耗力，但却更为安全保险。”

唐琢没再反驳，只是垂眼看着齐里尔。

后者莞尔一笑：“卓先生，您还有别的问题吗？”

“有。”唐琢收回了点在资料册上的指尖，后退一步，“监测室在哪？”

监测室就在主楼二层。

一楼设有导览，每层的电梯口也有指引，监测室门口还挂着一个显目无比的门牌，唐琢轻而易举就来到了门口。

没有犹豫，唐琢推门而入。

沉重无比的多层复合特殊屏蔽门再他身后停顿了片刻，然后缓缓合拢。

室内的布局像极了医院的核磁共振室。

整个房间的墙壁和地板都铺设着浅灰色的光滑屏蔽材料，灯光柔和，亮度很低。

房间一侧，也如同核磁共振室一般隔出了一个操作间，一名研究员透过玻璃窗看到进来的唐琢，推开隔间的门，走了出来。

“卓堂先生，对吧。”研究员确认了唐琢的身份，抬手示意，“您躺到床上去吧。”

唐琢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房间正中没有什么精密设备，只有一张看起来格外松软舒适的诊疗床，床上甚至还铺了一条松软的被子。

如果不是床头微微抬起的角度，唐琢几乎以为谁把宿舍的床拉过来了。

他掀开被子，躺到床上。

研究员缓缓走到唐琢身边，伸手去拽他的上衣下摆。

唐琢始料未及，不由一愣。

可不等他有所反应，突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股奇特的力道，他白色T恤的衣角瞬间被从研究员手中抽离，稳稳落回身体一侧。

研究员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半晌，无奈扶额：“卓先生，您别躲，您需要佩戴监测设备。”

唐琢一懵，谁躲了？

没来得及细想，身上便传来几个冰凉的触感。

唐琢低头一看，那研究员正在自己身上的几个点位上贴满联通了导线的传感电极片。

“这是要做心电监测？”

心率这个东西，与异能、进化又有什么关系啊？

研究员却没有回答，依旧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很快，唐琢整个上半身几乎都被各种各样的导线缠绕了起来，从头到腰，无处幸免。

贴完最后一个极片，研究员轻轻将被子给唐琢盖了回来，又往他手里塞了一个类似遥控器的东西，上面只有一个红色按钮。

只听他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道：“卓先生，接下来您只需要完全放松，跟从您心里最真实的感受就可以了。”

“监测周期较长，过程中如果您有任何需要或者希望中断，按下手中的按键即可。”

“如无疑问，那我们准备开始。”

到这里，唐琢已经彻底搞不明白他们的目的了，本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想法，他点了点头。

研究员见状，转身回了操作间。

很快，室内的灯光“啪”得一下熄灭了。

唐琢顿时提起防备，指尖轻捻，准备应对眼前的未知。

“测试一。”屋内传来那名研究员的声音。

突然，唐琢的眼前亮起一个硕大的投屏，幕布上的画面晦暗、迷乱，某个花白的东西一闪而过，紧接着，四周响起此起彼伏的暧昧喘息。

唐琢：“？”

这是在……看，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