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命不凡 第1章 十二建（1）

国有企业“固美建筑”受市场环境影响开启混改大动作，“固美十二建”是集团旗下的一家子公司，有传言说下发的政策文件里提到了诸如“精简职位、裁员增效”的精神指导，这便让许多非编制员工们陷入了前途未卜的担忧中。

“十二建”，午休时间。

前台温昕昕边吃着家里带来的饭菜边和身边的搭档讨论道：“天月姐姐，你说如果真要裁员了，像我们这样的底层员工会不会被第一个裁掉啊？”

凌天月嚼着点来的外卖牛肉盖饭，回道：“想多了吧，公司里就咱们两个前台，已经没有精简职位的空间了，总不能把我俩都开了让前台岗位空着吧……那谁来做接待啊？”

“你说的对啊！”温昕昕觉得很有道理，思索了会儿又道，“那领导上周让我们所有人都要写详细的工作报告，是不是就为了挨个排查每个岗位的必要性啊……”她压低了声音，“我听说有个别岗位光发工资却不见人来上班的，估计要裁也是裁这种人吧。”

凌天月耸肩道：“谁知道呢，想这么多干嘛。”

“……也是哦。”

温昕昕被对方那句“前台没有精简空间”的话给安抚住了，情绪一放松便兴致勃勃地给手机挑选起新桌面来，“哎呦哎呦……我男朋友真是越来越帅了，怎么每一张都这么好看，这让我怎么选呀~”

“你换偶像了？”凌天月问道，“不喜欢路追寻啦？”

“哪能呢！”温昕昕视线不离屏幕，摇头晃脑地道，“我对我们家追寻宝贝的爱可是无穷无尽的，就算世界崩塌都影响不了，怎么能随便质疑我俩至死不渝的爱情呢！”

凌天月好奇道：“哦，那他之前不一直是你儿子吗？怎么又成男朋友啦？”

“那是因为……他长大了啊！”温昕昕千挑万选终于定了一张，设置成新桌面后向搭档炫耀道，“看，我男朋友是不是帅得不要不要的，我这不得被他逼着母爱变质了嘛~”

凌天月顺眼一瞧，倒是有些愣住了：“这是……路追寻？”

屏幕上的年轻男生站在金黄色的沙滩上笑得一脸灿烂，身上的白色T恤被海水打湿，隐隐透露出内里流畅漂亮的胸腹肌线条，在水天一色、白浪激石的背景衬托下，一种介于少年与青年间纯净又性感的荷尔蒙喷薄欲出……

“……他现在长这样了？”凌天月一时间真没认出来，因为印象中的路追寻一直是童星出道的小朋友模样，即便这些年长大了些也总给人一种圆润幼稚的孩童特征，反正怎么都无法和眼前这位身材颀长、五官立体的大小伙重合在一起，“我记得你上张桌面不是这样的啊，怎么换一张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温昕昕得意一笑：“所以我才说他长大了呀！人家下个月就正式从大学毕业了，昨天刚拍完毕业照，别说他穿学士服站在一群电影学院的同学里也是最帅最出挑的一个，所以他不红谁红呢！”

凌天月喃喃道：“连路追寻都二十出头了？时间真是过得太快了……”

“哼哼~”温昕昕谈起偶像来可带劲儿了，“没有学业束缚后我们追寻宝贝得要正式发力了，他年轻帅气又有演技，颜值和实力并存，是个真正的演员，不知道甩那些光会炒作的假脸流量们多少条大街呢，内娱就等着颤抖吧，灭哈哈哈！”

凌天月从不追星，感慨过后便又埋头吃起了外卖。

“对了天月姐姐，我男朋友的新剧马上要上映了！”温昕昕对偶像的彩虹屁却没吹完，卖力“安利”道，“我之前看过片花了，他在里边穿正装打领带的模样真是帅呆了啊！我的好大儿终于跳出家庭伦理剧开始展现社会精英的气质了，我真是太期待了！你也去看啊，这是他毕业后播的第一部戏，保证入股不亏！”

“嗯嗯……”专注干饭的凌天月敷衍地应了两声。

“我说真的啊！”温昕昕强调道，“这部剧好像是讲金融行业的，我记得天月姐姐你大学里也是读的这个专业吧？看了肯定有共鸣！反正开播后我会抓着你一起讨论剧情的，要是有专业情节上看不懂的地方还要请教你这个从‘申财大’毕业的高材生呢！”

凌天月道：“亏你还记得我读的专业，我毕业后就没从事过金融行业，学的知识也早忘记了……”

温昕昕道：“那更要看剧复习专业知识了呀~说不定看着看着就想起来了呢！”

凌天月无语：“怎么你看个偶像剧还生出学习精神了？”

温昕昕笑道：“那当然啦！我宝贝拍的剧就得认真看仔细看，不调速不快进，为了冲收视率反复观摩一百遍啊一百遍！”

“……”

俩人闲聊间吃完了午饭，凌天月干脆利落地扔掉了外卖包装，温欣欣则要去趟厕所清洗饭盒。

她在盥洗台前挤压洗洁精时听到后方传来了一阵由远及近的高跟鞋踩地声，抬头一看，前方镜面里显示出了在市场开发部任职的同事楚斐斐，她见对方手里也端了个需清洗的饭盒，便示意道：“也给你挤点？”

楚斐斐笑道：“谢啦！”

她将饭盒放进旁边的盥洗台里，然后从上衣小兜里拿出了副一次性手套带上，再打开水龙头慢慢看着碗里的洗洁精被自来水冲出了白色泡沫。

“你这碗怎么黄不拉几的？”温昕昕问道，“今天吃的咖喱吗？”

楚斐斐点头：“嗯，所以吃完就得尽快洗了，不然怕留色。”

俩人离得很近，温昕昕闻到了对方身上散发出的淡雅香水味，她瞧着人家这护手意识，再有从头到脚精致得体的穿衣打扮，不由感叹了句：“不愧是专门接待贵宾的市场部，真是太有职场精英范儿了。”

楚斐斐摇头笑道：“真精英哪里还用来这儿撸袖子洗碗啊，再说你们前台才是我们公司的门面担当吧，特别是你的那位搭档……”她顿了下，称赞道，“‘十二建’的司花非凌天月莫属啊！”

温昕昕嘻嘻一笑，与有荣焉地道：“那当然啦！我们天月姐姐的相貌真没得说，每次有男客户来前台咨询时都会多瞧她两眼……可惜人家就快结婚啦！”

楚斐斐手势一顿，八卦道：“你是说她和‘佳品’的小陈总好事将近了？”

温昕昕意识到自己口快了，忙解释道：“只是我的猜测啦，就有次我看到她桌上堆着的文件里混了本钻戒广告，一个老贵的牌子呢！”她叮嘱了句，“这事还不确定，你可别往外乱传哦！”

楚斐斐心领神会地眨了眨眼：“放心，我这人的口风最严了！”她忍不住追问了句，“对了，是哪个牌子的钻戒啊？”

温昕昕小声又流利地吐了一组英文发音：“‘soul mate’。”

“哇哦~”楚斐斐挑了下眉毛，“听说这牌子不仅贵还没有重复款，每对钻戒都是专门定制的，做完就会把母版销毁掉，寓意全世界仅此一对……看来你的这位天月姐姐是找到真爱了，小陈总好有心意哦！”

温昕昕道：“可不是嘛！陈家梁从第一眼见到天月姐姐起就爱慕的不得了，我可是全程目睹了他俩爱情的发展，可太令人羡慕了！”

这俩虽不是同一部门，关系却还不错，因为当初是同一时期进的公司，又碰巧都是ABB格式的名字，所以在入职培训时被人事分配到了一组学习。不过培训完后温昕昕被安排到了最基层的前台岗位，而楚斐斐则去到了市场开发部。

市场开发部算是公司里除了专技业务部门外奖金最高、级别提得最快的部门了，不是寻常人能进的，所以在温昕昕的心里一直默认楚斐斐是个很有背景的关系户，反正和她这个通过社招进来、无依无靠的纯素人是不一样的。

既然已同对方分享了小秘密，纯素人不禁升起了同关系户打探内幕的心思：“斐斐啊，都传公司混改后要裁员……这消息到底真的假的啊？像我这种小老百姓听着都要慌死了！”

楚斐斐叹气道：“谁不是小老百姓啊，我也慌啊。”

温昕昕才不信关系户会慌的鬼话，嘴上继续抛话题道：“不过我刚也问了天月姐姐，她的看法是前台目前就两个人，已经没有裁员的空间了，所以我们应该是安全的吧？”

“安全？”楚斐斐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个古怪笑容，嘟囔了句，“……也是，她是很安全。”

“啊？什么意思啊？”温昕昕察觉出她话里不好的苗头，紧张道，“难道我不安全吗？”

楚斐斐做了个“嘘”的口型，这个休息点不停有人进出厕所，并非私聊的好地方，于是温昕昕识趣地闭了嘴，在洗完饭盒后同对方一起转战一楼大堂内设的咖啡厅里继续接着聊。

温昕昕向人打听事自然主动请了客，在服务员端上两杯咖啡离开后，她迫不及待地问道：“难道说这次混改岗位精简到只能留一个前台了？所以我要被开了？这也太狠了吧！”

楚斐斐无语地看了她一眼：“哪家大企业只留一个前台岗位的？你想多了！”

“那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啊？”温昕昕急道。

楚斐斐喝了口咖啡，发问道：“你在这边做了两年多前台，感觉怎么样啊？比如和你的前公司比呢？”

温昕昕实话实说：“那可舒服多了！我之前的公司谁都可以差遣前台干活，没一刻是空闲的，各种杂七杂八匪夷所思的琐事都有，不像这里各部门分工明确，前台工作量其实不算大……”她不舍地道，“所以我真的不想离开这里啊。”

楚斐斐哼声道：“谁想离开？没人想离开，就拿我待的市场部来说吧，我这部门奖金高，还没有业绩压力，‘固美’向来家大业大，政府指定的工程项目都做不完，根本不需要我们去开拓市场，也就我们‘十二建’还会与一些私企散户合作，排前面的那些分公司根本就瞧不上这点业务……你说咱们背靠大树好乘凉惯了，哪里还会想去小企业里当孙子呢！”

温昕昕皱眉道：“可这颗大树万一不让我们靠了怎么办？不对……也就是不让我靠，斐斐你肯定是安全的。”

楚斐斐却摇了摇头：“你错了，我俩都一样。因为这次的情况不同了，现在这时期公司不仅不能随便招人还要精简岗位，这让一些想塞人进来的关系户怎么办？领导还不得趁这波调整机会腾出点空位来嘛！”

温昕昕马上联想道：“你是说有关系户看中我的岗位了？”她露出了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什么呀！我刚入职时还以为这辈子稳了，怎么也想不到大国企还有混不下去的一天啊！”

楚斐斐道：“你真天真，我俩只是合同几年一签的临时工罢了，偏偏今年运气不好还遇上混改，如果真有关系户要进来，像我们这种既没背景又只做了两年的小职工是最危险的，最重要的是我俩的工作又没难度，谁都可以替代，领导裁起来完全没负担啊……“她用指甲刮了下杯面，嗤笑了声，“其实也不用裁，等合同自然到期就行了。”

温昕昕听了一阵失落，苦笑着道：“斐斐你就别谦虚了，你的情况怎么可能和我一样，也只有我会卷铺盖走人……”

“我没在谦虚。”楚斐斐也跟着苦笑了下，“我实话跟你说，之前确实是我妈的朋友介绍我进来的，不过那个朋友也不过是‘固美’的一个老员工罢了，现在也早退休了，我等同于是没有关系的。”

温昕昕怀疑道：“但你一进来就去的市场部啊，说明领导也是很看中你的呀！”

楚斐斐无奈地道：“那是我运气好，前年市场部因为各种因素走了好几个人，正好缺人就把我拉过去了，但目前已经人员充足了……你也知道我这岗位可比你的吃香多了，所以说起来我其实比你更危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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