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邵华快气疯了,这丫的过了四天才告诉自己修不了,这不是摆明了框自己吗?也是怪自己傻,竟然会相信一个身有残疾的人。
这两天他明里暗里和公司里待得更久一些的人交谈,企图套一点关于记忆里领导儿子的事情。
但是就好像是自己记错了一样,没有人能回答出来自己记忆里的那个少年。甚至好像领导都没有过一个儿子一样。
徐邵华问不出所以然,几次下来连他自己都怀疑是自己记错了。
第二天他一下班就冲去了字里,一肚子火想要发泄出来。
陈听白也看出来了,徐邵华面色不善,不过他也不慌,气定神闲地给自己和徐邵华沏了杯茶。他慢悠悠地举着紫砂壶给徐邵华倒茶,一边说:“这茶不错,先喝两口润润嗓子,我怕一会你骂我骂得口干”
不管怎么说,架子先端上,总不能还殴打残疾人吧。
徐邵华根本没心情喝茶,再两天就中秋节了,这时候告诉他修不了。
他心里还蛮着急的,不单是着急这份礼能不能顺利送出去,更着急自己好像除此之外好像一点本事都没有了。
他急吼吼地冲着陈听白埋怨:“我说老板,你这我看着也挺大,你一个残…残疾人能开那么大说明有两把刷子,你该不会是怕我出不起这点钱玩我呢吧?”
徐邵华本来想说的是残/废,废子都在嘴边了,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陈听白抬起头看他,表情慢慢沉了下去,握着杯子的右手使了力气,指尖都已经微微泛白。“我当初接的时候就说了,能不能修不好说。”
他看到徐邵华的口型,原本要说的是残/废了。
徐邵华还是生气,他的脸一阵煞白,小老板确实是说过的,可是……算了徐邵华也讲不出来什么可是。
他紧紧地咬着,皱着眉,瞪着眼骂道:“嘿,你没这金刚钻揽什么瓷器活?你知不知大家这幅字对我来说多重要!”
这个男人已经把自己的计划打乱,凭什么还能气定神闲坐着喝茶。他甚至觉得这样都算欺骗,,今天非得从这间字廊里拿走点什么才行。
“你真的那么喜欢这幅字吗?”陈听白这个问题冷不丁抛出,问的徐邵华一愣。
喜不喜欢,有那么重要吗?
“你这不废话吗?不喜欢我干嘛找你重修重装?”只能咬死了说喜欢,今天必须得拿这幅字做点文章,不然这一肚子火往哪儿撒?后面这礼怎么送?
陈听白的手指头在茶杯上绕了好几圈,不知道在想什么。茶刚才倒得满,指尖不留神的时候蘸到了一些,陈听白索性就着指尖这一点点茶水在案板上胡乱画起来,不晓得到底是在写什么还是在画什么。
徐邵华更不耐烦,估摸着面前这个瘫子估计真的也没辙了,转身就想走。
陈听白急忙绕出去拉他,哪不知太心急从轮椅上摔了下去。还带倒了茶台上几个茶盅。
丁玲咣当,摔了个稀碎。
“你等等!我还有办法。”反正也感觉不到痛,陈听白没心思管自己,只想把他叫回来。
徐邵华半只脚都已经迈出大门了身后的动静又折了回来,在转身前他翻了个白眼,这时候了,这男人还在诓他。
不过心里为数不多的善意告诉他,还是得把这男人先扶起来再说。
其实这两年徐邵华的脾气已经改了很多,可今天他实在没那个心情去维持自己的修养,包括现在也是带着怨气地同陈听白说:“不是吧,哥你这时候还玩我?你修不好你还有什么办法?”
“你真的真的很喜欢吗?”陈听白第三次问徐邵华这个问题了,每次都问的徐邵华一头雾水。
一幅字而已,喜不喜欢,有那么重要吗?
“我送你一幅。”陈听白声音不大,像一颗小石头扔到了池塘里,“我认识这个人,我可以让他写一幅,我掏钱送你。”
不知道他是不想徐邵华走还是坐不稳,他死死的抓着徐邵华。
徐邵华哪见过这种阵仗,这得亏还是在人家店里,这要在大马路上,还以为他欺负残疾人了。哪怕是听到陈听白要送他一幅,他也高兴不起来,眼下最要紧的是赶紧把这人扶起来。
“哎哟,我说您这是干嘛呢,我都没说把店砸了,你怎么还砸起来了,您这还把自己砸了。”
徐邵华本想着说句玩笑话来缓和一下气氛。没想到挨了陈听白一记眼刀,顿时怂了下来,他一只手已经搭在陈听白身上,想了想又不知道要怎么把陈听白弄起来,只能问他:“那个……我要怎么才能把你扶到轮椅上去啊。”
这一摔,陈听白的鞋子已经从脚上掉了下来,还有盖在他腿上的小绒毯也掉了。,说不定还会有更多他不知道的,尴尬的事情发生,如果要徐邵华帮忙,那一定非常狼狈,他不要。
陈听白摆手说:“不用,你不会弄,麻烦你帮我叫一下胡聪。明天这个时间你来拿,我保证给你办妥。”
第二天,徐绍文果然拿到了一幅装裱精美的卷轴。
是颜真卿的《祭侄稿》,游龙走凤,实属精品。
只是其中文字读来晦涩又悲凉,徐邵华心里还在想送这个真的好吗?但是转念一想,文人都喜欢这种酸唧唧的东西。没准人家就是吃这套呢?
徐邵华满心欢喜地看着手里的卷轴,陈听白把他的满心欢喜尽收眼里,轻轻问他:“你喜欢吗?”
徐邵华都没工夫看陈听白,盯着那幅字喜欢得不行,笑眯眯地回答:“喜欢喜欢,特别喜欢。”
陈听白听完笑了起来,笑的特别开心。
徐邵华客套着说可以支付这笔费用,被陈听白拒绝了。
那天晚上,陈听白一直把徐邵华送到了路口。
那天晚上,陈听白对徐邵华说“谢谢你喜欢。”
——
中秋过后,徐邵华的任命通知下来了,被调至营业二部,当天就接了个比较大一点的项目,一时间在公司里风头无两。
他破天荒说请同事下了班去喝一杯。以前的他没钱请,也没资格请,现在的他要把面子挣回来。
同事说艺术学院附近有个Space不错,晚上去那里吧,他还有点存酒。
晚上一队人马浩浩荡荡杀到Space。
推杯换盏的时候,有个女同事看到台上有架子鼓,说手痒想玩。
大家年轻时候在校园里谁还没玩过点乐器,听过几首摇滚,女同事这么一说,另外几个人也说好久没碰这些东西了。
几个人去问老板能不能上台玩两分钟。老板同意了。
徐邵华声音很好听,但是从小唱歌就会跑调,这种娱乐活动从来不关他什么事情,偶尔去KTV都是气氛组。
自然不知道原来平时或许沉默或许雷厉风行的同事,竟然唱歌那么好听。不仅唱歌好听,乐器也玩得好溜啊。
平日里看不出,一群人竟然还有那么热血沸腾的一面。
可是徐邵华的心思完全不在他的几个同事上,他的目光被架子鼓上的花纹吸引了。
他最近明明才见过这个花纹,准确来说不是一个花纹,是一个被放大很多印章。
——東風過耳。
他有点好奇,这不是一个人吗?这不是在字画上才会出现的印章吗?为什么这四个字会出现在一家Space的架子鼓里啊?
他找到这里的老板,想问清缘由。说不清为什么,这一刻的徐邵华好奇心比前两天在公司打听领导儿子的时候还要旺盛。
老板对架子鼓的主人印象深刻,这个男孩子当初可是他们这的活招牌,每天晚上来看他的人挤满了店。他眼珠子转了两下,笑着说:“你说架子鼓啊?以前一个艺术学院的书法生的,他那会喜欢打架子鼓但是太扰民了,就搬来我这了,白天上课晚上来打架子鼓。”
后转头又惋惜地说:“不过现在估计是毕业了太忙了吧,已经好多年没来了,架子鼓也一直留着了。他可是那会书法学院的好苗子,现在没准成大师了。”
老板在心里仔细地盘算了一会,自己好像有六年多都没见过他了,不知道是不是已经飞黄腾达。
徐邵华思绪飘得很远,在他的想象里,这个叫“東風過耳”的人应该是一个老头子,怎么会和他年纪相仿?
老板拍了拍他,把他思绪拉了回来,掏出手机问他说:“对了,我还有他打架子鼓的视频,你要看吗?”
徐邵华稀里糊涂地点了点头,他看着老板在翻朋友圈,心里鼓声雷鸣,不晓得在期待什么,又很害怕真的会看到自己想的那个人。
视频里是一个年轻的男生在台上打架子鼓,灯光聚集在他的身上,把他的一头稍长的墨蓝色头发照得发亮。
这个男生穿的一点都不像个文质彬彬的书法生,他穿的又酷又时髦,视频里他咬着下嘴唇,挥动手臂把架子鼓打得震天响,间奏的时候还能炫耀一般得把鼓棒在指尖来回翻转。
徐邵华不淡定了,这个人怎么怎么可能是東風過耳,或者说,他认识的那个坐轮椅上瘦弱的字画廊老板怎么可以是東風過耳。
他明明看起来羸弱,他明明手都抬不起来,他怎么可以是鼓手?他怎么可以是书法家?
他想起那两天,那个人问了他好几遍“你真的喜欢吗?”他就觉得窒息。
那天晚上众人散了以后,他绕去了字里,在字里门口站了很久,字里大门紧闭,黑灯瞎火。
他拿出手机翻了很久,找到了那个他没保存的电话号码,刚拨出去又挂了,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像也没立场和资格说什么。
——
徐邵华不知道的是,他送出去的字画,现在正放在陈听白的面前。
陈听白想不明白,为什么明明他再三确认,徐邵华说过很喜欢的字,会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自己身边。
中秋节那天,他难得早回家,打算陪父母吃顿饭。
回到家父亲也在,茶几上全是下属送来的贺礼。最打眼的是一个卷轴,封轴的火漆是字里的。
他觉得好疑惑,最近他没有接到任何一幅字客人说是要做送礼的。
只有他送出去的那份《祭侄稿》。
父亲和他说:“小白你看,今天我单位的人送我的,我一看这不就是你写的吗?啧啧啧,你当年字是真的好。”
剩下的陈听白一句都没听到,他耳朵嗡嗡作响,他脸色煞白,他身体往前倾倒。
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中秋,父亲在他床前,母亲也在。
他说他困了,父亲说困了就好好休息,别多想,别激动,好好睡一觉。
在父亲走出房间前,陈听白说:“爸,如果有好的项目,多关照关照人家吧,人家也有心了,还能投其所好。”
陈听白懒懒地在床上躺了两天,吃食都很少吃点什么,更没心思管字里的事情。他后面其实都没事了,可就是不愿意起来。父母问起来,就只说很困,想多睡会。
受伤六年,前面的几年他大多数时间都是这样,没心思,没心情,不复健,就躺着。父亲早就已经习惯了,只叮嘱他要是不舒服就去医院,又叮嘱胡聪要手脚勤快些,隔一会就要帮陈听白翻个身。
母亲倒是改不掉关心,换着法儿地给陈听白做他喜欢的吃的,好言软语地劝他起来吃点。陈听白虽然从以前给人的感觉就是个不省心的,但其实非常听母亲的话。
终于在母亲的好言相劝下爬了起来,让胡聪帮他洗了个澡,换了套衣服他想起来坐会。
卷轴还放在书桌前,他把卷轴展开,用右手来回抚摸,在卷轴最底部略有凸起。
他够过来了一把小刀,小心翼翼地把卷轴拆开,里面是一张小笺
——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他本来是想给徐邵华新写一幅字的,但是那天晚上他写了很久,越写越糟糕,到后面他的右手抖得厉害,毛笔上新蘸的墨低落在宣纸上很快就晕开,特别像一张嘴在开口嘲笑。
最后没办法,他只能把以前的作品拿出来,重新装裱,又写了这张小笺夹在夹层里。
曾经的陈听白无论是人还是字,都不缺人喜欢的,可能是太容易得到的,都不会那么珍惜。反而是呆在暗处太久,重新被看到的时候才会连一句随口的重要都觉得倍加珍惜。
写下这张小笺,只是想表达自己的感激,和满心的欢喜罢了。
原来,并没有人稀罕他满心欢喜捧出的心意。
随即,陈听白又,他说:“哪有人送礼,送那么晦气的,我也是傻了,你根本就不懂嘛,还真信了你说的喜欢。”
这个文是以前就写的了,以前就有姐妹看过,只是因为是第一次真的动手写一部小说,写得很烂所以就断更没有后续了。断更很久一段时间都有人问小白,所以就修了重发。所以这篇文应该会很短(当时写了十三万字,就算怎么修,应该也就十五六万吧)。我会尽快修完发完,要是感兴趣点进来的就随便看看。
文中关于书法的一些内容,有私设,不要较真,要是你是行家请见谅。
另外,这个文是be,其实看到后面,我觉得你们应该也会和我一样,巴不得be,这里先不剧透。
最后,这个文不要给我投雷打赏,我也不会入v,发完看完行了。旧文又那么XXJ文笔,没资格要姐妹们的一分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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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