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婷婷停下了,又问:“没有相互制衡,你确定她能不乱用权力?”
邹毅轻轻地拍了一下邱婷婷,笑着说:“制衡这个东西不适用我们这个小火锅店。如果真要把火锅店做成小而美,那我们就必须从理念上入手。我们要倡导一种精神,是这种精神把他们聚集在一起。而不是为我俩。人对人不可能建立起真正的忠诚,两个人如果追求同一个梦想,信奉同一理念。那么相互之间就容易忠诚。我所说的这种精神就是匠人精神。”
邱婷婷好像明白了一些,她问:“你认定每个人都对美、标准、极致这些虚化的东西有需求。只不过,生存的压力使得他们放弃了本来应该有的坚持。”
邹毅点了点头说:“是的。美、标准、极致这些虚化的东西,恰恰是我们传统哲学中的“无”,而做出来是“有”。有生于无。真正团结他们的是这种“无”的东西。”
邱婷婷叹了一口气说:“太复杂了吧?你这都上升到哲学思考了?”
邹毅说:“离‘老子’所表达的意思远着呢。实际上,你仔细看员工的工作态度,如果你那工资和奖金激励他们,那他们最高的目标就是工作和奖金;如果你那这些虚的东西引导他们,他们就会为了这些虚的东西。我相信,每个人都有把事情做到尽善尽美的需求,也都有发挥自己特长的需求。而尽善尽美和发挥特长需要用工作来完成。实际上,员工工作的动力只能来自于工作的本身,来自于工作背后所表达的诉求和意义。只有这样引导,才能最大程度上激活员工。”
邱婷婷瞥了瞥嘴说:“那也不能饿着肚子追求工作意义吧?”
邹毅笑了笑,说:“物质是一切的基础,咱们的工作和奖金必须优于同行,或者达到同行最优水平。如果没有优秀的薪酬制度,咱们只告诉他们工作的意义,那就是在忽悠人。而不是真正的管理。管理无非就是要统一目标、唤起店员工合作的意愿和信息透明共享。这三点目前是有问题,无答案,或者说都在探索。这个火锅店,我想试试。”他转过头,又说:“火锅店配料是根本,经营火锅店的核心是人。所以,咱们不能用制衡,而应该用呼唤。”
邱婷婷感觉思路已经跟不上邹毅了,于是只好做一个忠实的听众。
末了,邱婷婷问:“这么说,做一个火锅店也不比创业容易。”
邹毅说:“那是自然。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世界上没有一件事是容易的。除非应付。”
“邹总!”吴月笑着走了过来。
邹毅向她招了招手,又低声逗邱婷婷道:“你小情敌来了。哈哈。”邱婷婷白了他一眼,手伸到背后,使劲儿地掐了他一下,疼得他弯腰。但吴月已经走近,邹毅不得不忍住,装作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样。而吴月觉察到邹毅有些不自在,就问:“邹总,这天儿你也出汗?”
邹毅不好意思:“刚才去运动了一下,刚回来?”
吴月像是看透了玄机,又好似误解。在吴月看来,有些事儿还是不能明言,看透不说透,还是好朋友。
于是,她把话题转向了工作:“邹总,今天这员工一个没来。咱们是不是得考虑招聘啊?”
邹毅点了点头问:“有什么思路没有?”
吴月说:“之前被挤兑走的那几个员工,我们是不是找找他们?”
邹毅说:“你是指我会上说的那些人?”
吴月说:“这几个人都是经理给挤兑走的,工作上都是一把好手。我觉得如果她们肯回来。咱们这一二十个人先统一思想了,然后再用我们这一二十个人去影响剩下要招聘的三四十个员工。咱们的内耗成本会降低很多。”
邹毅转头看了看邱婷婷,邱婷婷问吴月:“这些人你都熟吗?”
吴月摇了摇头说:“差不多吧,都是工作关系,应该能说得上话。”邱婷婷说:“那行。需要我俩怎么配合?”
吴月稍微犹豫了一下,说:“我觉得我去不够分量。你俩去才合适。”说完,用请求的目光望着邹毅二人。
邹毅听完,哈哈大笑。说:“行啊。我正愁找不到合适的人呢。什么时候见?”
吴月见他答应得这么爽快,立即说:“我现在打电话联系。”说完,去了另一片树荫下打起了电话。
邹毅问邱婷婷:“你感觉她怎么样?”
邱婷婷赞赏道:“千军易得,良将难求啊。有了她,不愁员工没有着落啊。对了,员工补偿款赶紧发。”
邹毅应了一声,然后去吴月那边儿,又交代了一番。
上午十一点,没有领到补偿款的员工齐聚在店内,按照次序依次领钱。领完钱的员工又依次离开。他们清楚,领完钱后和这个店再无关系。所以,也没有人顾忌礼貌。其实他们内心极为清楚,这笔钱本不该邹毅出。邹毅只买了店,没有义务解决员工遣散的问题。但他们内心极为心安理得,应得或者对方施惠,对他们来说意义是一样的。在他们心里没有感恩,甚至连离开时最基本的礼貌都没有。每个人领完钱,三三两两的说笑着离去。仿佛邹毅等人是空气。
钱发到一半儿,邱婷婷望着这些没一点儿良心的员工,忍不住怒了。她把邹毅拉到偏僻的房间,说:“咱们别浪费这个钱了。他们一点儿感恩都没有。”
邹毅笑了笑说:“咱们不要他们感恩,咱们应该感恩的是他们。”
邱婷婷不解:“怎么给他们发钱,咱们还得感恩他们?”
邹毅低声说:“这些不知道感恩的员工你留下来了,咱们火锅店也得玩儿完。成师傅临走时除了吴月之外,这些人实际都是老油条了。昨天晚上,我本意是只留吴月一人。剩下的全开。”
邱婷婷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昨天晚上邹毅对他们趾高气扬,原来是为了这个。邱婷婷又疑惑:“那让成师傅直接说,不就完了?你还用费这个事儿?”
邹毅说:“除了那五十万,成师傅手里一共才二十万。要真按员工规定,给员工至少得三倍。成师傅手里的钱也不够啊。就他媳妇儿那样儿,没有钱,不得和他大闹一场啊。”
邱婷婷说:“所以你就替他负担了一部分?”
邹毅低头看了看她,问:“你感觉我做的对吗?”邱婷婷点了点头说:“谁还没个下雨的时候?你做得对。善良的老公。”
邹毅紧紧地搂了她一下,说:“好媳妇儿。”
邱婷婷咯咯地笑了。
等他们出去时,员工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吴月汇报,一共发出去十六万五千七百元,顺带把记录也交给了邹毅。邹毅看了看,没什么问题,就说:“这种事儿,以后交给你嫂子去打理。但你俩得说清,你嫂子是财务,归你管理。”
吴月想客气,邹毅对她严肃了起来:“这里没有什么老板娘,决策的时候咱们一人一票。执行的时候,所有人向你负责。这里说的所有人,包括我和你嫂子。”
吴月见他不会说客套话,也不再拘束。她说道:“那您是不是得给我一点儿权力?”
邹毅说:“知道要权,便是要做事儿。说吧,”
吴月说:“员工任免权、采购监督权和免单权。我有权对所有人进行考核和任免。采购监督权,除了配料您自己采购外,其他菜品必须在我的监督下,才能签收,这点儿不能让后厨一人决定。另外,顾客不满意,我有权免单。”
邹毅也没有犹豫:“行!这些权力归你,任何人不能干预。另外,我给你提个建议。这个免单权你可以下放到员工。”
吴月惊讶:“下放的员工风险是不是有点儿大?不排除有骗单的事儿发生。”
邹毅说:“从新店开始,我们相互之间只有信任,没有猜疑、制衡这些管理糟粕。这个信任就从我和你开始,从员工有免单权开始。”
吴月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说:“行。。。邹总,您放心吧。我保证。。。把工作做好。一定不让您失望。”
邹毅摆了摆手,说:“咱们是一个团队,不存在谁向谁交代。咱们一块儿努力。对了,员工联系的怎么样了?”吴月这才想起来员工的事儿,她掏出手机,对邹毅说:“刘启芳现在结婚了,小孩儿刚一岁,现在不能出来。朱柯静、孙春花、刘雅静这三个联系上了。现在她们都在做火锅店的服务员,她们说可以见面聊聊。这三个人中朱柯静已经准备从那儿辞职了。”
邹毅问:“是因为你给她打电话了?”
吴月摇了摇头说:“不是。她本来干着不顺心,正准备辞职。一开始她不同意回这儿,后来我说店里老板了,人不错。她答应来看看。其他两个人,也做得不是很顺心。实际上,哪有顺心的工作啊。”
邹毅说:“工作中受委屈是常事儿,但不能员工在顾客那儿受委屈,回到自己团队也得不到一个好脸儿。这也不能全怪她们。什么时候见见?”
吴月说:“今天就可以。我还是让她们来吧?”
邹毅说:“既然咱们是请她们,那还是咱们去吧。这样,中午我在瑞丰楼请她们吃饭吧。饭桌上一块儿聊聊。”
瑞丰楼,吴月是知道的。那个地方消费不低啊,为了招聘这个事儿请她们去那儿,有点不合适吧?难道他是?
吴月叹了一口气,说:“邹总,真得没必要。吃不吃饭都行,就是聊工作。你要实在请,也别去那么贵的地方。其实他们都是做服务员的,平常连去哪儿工作都没想过,更别说去消费了。你要是这样请,可能会适得其反。”
邹毅笑了,问:“怎么会适得其反啊?”
吴月说:“你也知道。她们来之后,也就是吃员工餐。她们的工作是服务员,为了一个这样的职位,你请她们去那么贵的地方消费,她们估计不会接受。有些人回去,但她们一定不会。”
邹毅问:“为什么?”
吴月说:“她们是干事儿的,不是求排场的。”
邹毅说:“你觉得我们和瑞丰楼差在哪个地方?”
吴月想了想说:“档次上吧,去他们那儿的人都是高消费群体。一般人不会去那儿消费。”
邹毅摇了摇头,说:“不是。差在了装修、菜品、价格和服务态度上了。我不仅要请你和她们去,咱们店的员工我都会请。找到了差距,咱们努力的目标也就有了。”
吴月这才恍然大悟,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邹毅、邱婷婷在吴月的指引下,先去找了朱柯静、孙春花和刘雅静三人。一见面,吴月便向她们介绍了邹毅和邱婷婷。她们三人显得有些拘束,毕竟之前都是他们去应聘,从来没见过老板主动找上门儿的。
邹毅说:“我听吴月说你们都特别优秀,咱们这不是新店要开张了嘛。我们向请你们几位能够来咱们店帮忙。你们同意不?”
朱柯静三人见他说话这么直接,也就打开了话匣子。朱柯静说:“只要经理不在,我们就可以去。吴姐之前我们也共过事儿,跟着她我们心里也踏实。”
吴月尴尬地给朱柯静使了使眼色,朱柯静立马意识到失语了,连忙说:“我这人就是不会说话,是跟着你们心里踏实。”
邹毅说:“也不用这么拘束。咱们之间没有那么沟沟坎坎。也没有老板。你们去了,咱们就是一个团队。有什么就说什么。”
吴月说:“邹总说的是实话。现在我们店除了我们三个还有六个人,加上你们三个,应该是十二个人。咱们这十二个人就是店里的顶梁柱。待遇方面,这个更不用担心。你们还有什么顾虑,都可以说出来。”
孙春花说:“只要咱们店别走经理那一套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