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人呢?”一人开口,声音还带着慌张。
魏策转身,看向他,眸色沉沉,再开口,吐出的话让众人汗毛直立。
“那不是人。”
男子面色苍白,眼露惊惶。:“什么?!”
“天呐……”“怎么会这样……”周围几人都被吓得后退一步。
“三莫神在的地方,妖魔即便幻化人形,也是会有明显异状的,初见时,脖子上会出现红痕,久之神情癫狂焦躁。”
魏策声音平静,看向众人,“各位第一次见这位顾善人,可曾发现他时常触摸颈部,脖子后出现明显红痕。我相信诸位善信,定有人注意到了。”
周围发出抽气的声音,竟能出现这样的事,实在匪夷所思。
其实谁还会记得第一天一同抵达的细节呢,魏策极具诱导性的话,让众人不自觉地给回忆加了些莫须有的画面,纷纷点起了头。
“而且,教中从未有过名叫顾逸繁的信徒。”
魏策垂眸,仅用一两句轻飘飘的话,便将顾春来的全盘言论推翻。
林云清定定看着魏策,此刻她只感觉脊背生寒。
如果有人大声反抗,便可冠以妖魔之说,亦或者说他是个疯子。
久而久之,不用去反驳他的真假,也不必去理会他的挣扎,仅用子虚乌有之说,就把他驱逐出了人的范畴。
怕是到最后,这人的存在和昨日的失态,只会成为饭后谈资。
直面魏策的狠决,林云清开始怀疑,那次遇到魏策救人,究竟是不是自己的一场幻觉。
教徒们接连入内,又带来一些膳食。
这次终于不再是什么清水了,众人揭开食罩,发现是清淡的小菜和稀粥。
虽然还是很寒酸,但已让他们略略松了口气。
只喝清水,锦衣玉食惯了的他们已有些支撑不住了。
刚刚的一场火焰伏魔的异状,丝毫没有影响贵人们的食性。
魏策没有吃。
他在贵人们进食之时,垂眸在首座安静地坐着。
“教主,”突然有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正是苏芳淑。
她用帕子轻轻抿了抿嘴角,姿态柔和娇媚,半掩着唇道:“这见了妖魔,我这里心里慌得很。”
这声音更似润了蜜糖般娇,她看向魏策,与他视线相对,脸不由得泛起一层薄红。
苏芳淑眼睛柔柔地望着魏策,颇有些苦恼地咬唇说道:“在三莫神脚下,我自该欣喜才是,可这两日总是有些不安,教主今日能不能赐一道符纸与我?让我能好好安睡。”
魏策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应了。
林云清暗叹,心里不安是正常的,再过两日你便要破大财了。
膳食结束后便开始清谈教义,今日是清谈赐福会开始之日,还不到她给魏策做什么烘托的时候。
林云清在一旁听了一会儿,四处看了看,正值晌午,教徒们有些昏昏欲睡,她悄然后退一步,转身离开了听福殿。
魏策讲到一半停了下来,低头饮茶润喉。
眼神习惯性扫过某处,动作微顿。
林云清已不在场内了。
魏策敛目,淡淡扬起唇角。
云倾仙使,你可别让我失望啊。
对于林云清去向,他已有一个大致推测。
魏策轻轻碾动手指。
要不要帮一下这个同盟呢?
此时林云清悄然来到听神殿,教徒多在听福殿附近候着,林云清此前对听神殿做了些布置,吩咐这两日不要靠近这里。以至于此时,听神殿内并无人值守。
她走到大殿右侧的三莫神护法神像处,耳朵微动,细细辨认着四处的声响,抬头看向神像圆睁的怒目。
微微抿唇,林云清一步跨了过去,脚踩上了神像的膝盖。
她的双眼来到到神像的眼睛位置,细细观察。
没有多犹豫,她伸出手,对准神像的眼睛,按了下去。
神像背后传来一声轻响,林云清歪头看了看,没错,是这里。
从神像膝头跃下,林云清径直走进了那道暗门。
里面是一条向下的台阶,在她进入这道门时,门便已经关闭。
林云清伸出手,掌心托起一团火焰,向着前方走去。
她上一世就曾见过类似场景,他们为了震慑教中教徒,会在听福殿处决一些叛教之人。
与今日情形相似,抛一些点燃的硝石,便能让人眼睛暂时无法,人闭目躲避之时,叛教之人便会消失在地面上。
这其实是个机关。一旦两人同时用脚踩某处,地面便会一分为二。人也会从上面落到地底的暗室内。
她回想着听福殿的方向,快步向前走去。又经过两道门后,她进入到一个遍布着刑具的暗室内。
映入林云清眼中的,便是此刻躺在地上的顾春来。
林云清将掌中火焰托起,手一挥,一团火便漂浮在半空。如果此刻有人能看到这场景,必定会惊得大叫。
她走上前,俯身,伸出两根手指,探了探顾春来的脉搏。随后,手指尖调转方向,开始用力掐顾春来的人中。
顾春来只是被灌着喝了些能让人昏睡的药,所以在林云清用力掐人中后,他便在这疼痛的刺激下醒了过来。
人虽醒了,但还不算特别清醒,呆呆木木的。
林云清环顾四周,看到一个日常洒扫的水缸。遂起身,一把将顾春来扯到缸前,手捉住他的头发,往水缸里按去。
“咳咳……”顾春来清醒了一些,好不容易找回空气,整个咳得满脸通红。待看清对面的林云清后,他急急起身,往后退去。
“你做什么?”顾春来警惕地看向林云清。
“我和你说过了。”林云清抱臂冷冷地看着顾春来,“我要杀你。”
顾春来恨恨看着林云清,随后闭上眼,“我知道我活不过今日了,但你记好,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的。”
……
林云清没有在暗室动手,这里动手,不好收拾。既是投名状,也得引人亲眼看到才投得有意义。
她将人捆了,嘴里塞上麻布,拎出了暗门,关进了一个装道具的箱子内。
随后套了车,直接拉着人往城外走去了。
魏策此刻正端坐在听福殿,听贵人讲个人困惑,用教义为他们开悟。这时,突然有人走上前来,附耳说了一句什么。
魏策顿了顿,说了句知道了。
魏策引用三两句高深的教义,为赵掌柜解惑,赵掌柜听得云里雾里。
“这便是需要领悟了,”魏策垂眸,端起了教主的架子,“赵善信,心不可不静。”
"心不静,则神不通。"说罢便决定要带几人入定。
魏策带着几位贵人掐诀诵念教义,拿出沙漏定了两个时辰,“如此坚持住,待到明日,各位定能灵台开阔。”说罢,便行了个礼,“三莫赐福,今日静心,明日定有神意抵达。”
魏策起身离开了。
林云清驱车来到镇外一个地裂处,打开箱子,将顾春来拖了出来,放在地裂边。
拔掉了顾春来嘴里的麻布,林云清踩向他胸口。
“咳……你们别猖狂!”顾春来眼神看向地裂,咽了咽口水。
又扭头大声道:“天理昭昭,今日你敢枉杀无辜,明日三莫教的刀就会砍到你的头上!你们这些走狗,都会一个个下去陪我!!”说罢便是一阵狂笑。
林云清侧头听着他骂,掏掏耳朵,不甚在意。
她走到地裂前,低头看着那里,踢了块石头下去,地裂里发出空旷的回声。
耳朵一动,听到有两人的脚步在不远处停下了。
林云清终于等来了人,转身回到兀自叫骂的顾春来身边。
抬脚,又踩上了顾春来的胸口。
顾春来一口气堵在了胸口,叫骂声停了。
“今日杀你,是我对不住你。”林云一边说着,手在身上摸索。
找了片刻,终于从腰间摸出一个匕首。
她笑道:“第一次杀人,没什么经验,对不住。”
说完,把刀插在了顾春来胸口。
顾春来嘴里吐出鲜血,眼睛大睁,嘴里只能发出嘶嘶声,再也骂不出口了。
林云清垂眸,深吸一口气,把刀拔出,起身站直。
她转身拿起一个酒坛,对着顾春来从头到脚地淋了一遍,把空坛扔到地裂里。
又从怀里掏出她的火折子,手一挥,熊熊烈焰便烧了起来。
火焰笼罩全身,很快便把顾春来罩出一个人形。
那火焰挣扎了半刻,便彻底不动了。
火一直没息,林云清便垂眸站在一旁,看着烈火,不知在想些什么。
……
“好好好,”断指的老翁欣赏地看向林云清,“手段狠辣,做的也干净利索。你这个仙使选的不错。”
“是啊,”魏策眯眼看向林云清方向,眼神里带着一丝困惑,手指微微攥紧,她竟然真的动手了。
魏策吐出一口气,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发紧,说道:“够狠,也有野心,可能……她比我更适合做教主。”
“哈哈……你啊你啊,”老翁拍了拍魏策的肩
魏策斜睨一眼老翁的手,他尴尬笑着,把手缩了回去。
“你就是容易多想,这教主之位只能是你,你在这里吃味个什么劲?我看这仙使不错,就让她当着吧。”说罢想了想,又道:“明日我报给主人。”
“好。”魏策眼神中闪过一丝阴翳,他便看到林云清抬起脚,将燃烧的人形火堆踢进地裂中。
二人看罢了热闹,便转身回了教会。
“我想了想,你还是要找人去确认一番。别出什么纰漏。”
老翁回头对着魏策道,突然又摇摇头,“嗨,我糊涂了,都烧了这么久,还能出什么纰漏?罢了罢了……”
说罢便哼着小曲,先一步往前走去。
是啊,都亲眼看到了,还能有什么意外……她当真把人杀了?魏策手指微微攥紧。
说不清此刻是个什么心情。
魏策看着眼前的镇子,当初是她先说要结盟,可她的结盟究竟是指什么呢?
魏策有些看不明白了。
……
天色渐晚,林云清望着天边残阳,迎风站着,陷入沉默中。
“想什么呢?”
顾春来拍着身上的土,推了一把林云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