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宛被金如海送出扬州,软禁在了一座深山里的寺庙,那也是他和金禅生母的出生地。
桃瑾几人走水路去沅陵,船只是金如海提供。
她和代青岳坐邻座饮酒,时而笑作一团、时而相顾不语。
徐放词一人闷着画符,没一会儿他桌前就多了整整一叠符纸。
所谓画符,乃是将人血法力引至符上,再编排布阵,以达到特定效果。
他一个人面不改色画了这么多,真的不怕力竭而亡吗?
薛殷和金禅坐在一张木凳上,互相干瞪着眼。
“金公子,你为何要跟来?”
“我家船只,我为何不能跟来?”
薛殷头疼片刻,耐心解释道:“此行并非寻常游历。莫说各种妖魔鬼怪,我们前往之地,也是崎岖不已,难以行走的。”
“金公子身娇体贵,何必跟着受苦呢?”
其实他和金禅萍水相逢。如果事态超出他的掌控,金禅不慎死亡,他并不会自责。
毕竟捉妖路上,牺牲和流血,早就是见怪不怪。
他只怕金禅坏事,耽误他们查清真相。
越是凶险之境,细枝末节就越不能放过。金禅不经意地暴露,可能会将整个队伍都置于死地。
消化了一番他的话,金禅咧嘴一笑,干了一大杯酒。
“薛公子!不,以后我就叫你薛大哥。薛大哥!多谢你牵挂金禅。放心吧,我不怕吃苦!我只是想跟着你们,整日困在扬州,实在无趣得很!”
薛殷喉间一哽,斟酌措辞。
对金禅来说,还是直言不讳效率更高。
“金公子,薛某的意思是,你不适合捉妖。若是你硬要跟着,可能会让我们的路更加难走。”
“原来薛大哥是这番意思!”金禅自顾自和他碰了一杯,又喝下半壶酒,“放心吧薛大哥!妖怪杀人,我会冲在前面,给你们争取逃脱的时间!”
……
等你真见着妖怪再说吧。
薛殷扭头,不再试图和醉鬼讲理。
“好了。”
徐放词抹掉指腹的血。那伤口之处,已经不再流出新鲜的血。
话音一落,他就起身出了茶水屋,只留一沓画好的符纸,和两个乾坤袋。
薛殷分好符纸,分别装进乾坤袋,递给代青岳和金禅。
“代姑娘,你凡间武学了得,但遇到妖物,还是得靠法力。这些符纸的作用,你可问桃姑娘。”
代青岳郑重接过,笑着道谢:“多谢薛公子,也多谢徐公子。”
她终于,要踏入一个截然不同的江湖了。
“你,拿好自己的乾坤袋。”
“唔。薛公子,你说,妖到底长什么样啊?”
金禅醉得不省人事,头一歪就往薛殷身上倒。
薛殷立即起身避开,“噫,这小孩酒量。”
金禅倒在木板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薛殷用脚尖戳了戳他脑门,嫌弃不已,“以后记得只喝小孩酒。”
虽然金如海慷慨解囊,但他们考虑到,船只到了湘西之后,极有可能回不去扬州,就选了一个中小型的木船。
一共有三间住房、一间放有几坛老酒的茶水屋。
初到之时,薛殷还惊讶,这船上竟然有岷州的神仙醉和金不换。
品尝一番后,果然不负盛名。
如果不是金禅这小子煞风景的话,如果不是他必须和他同住一间的话,他不知道该有多么愉悦自得。
桃瑾自然和代青岳一屋,她们选了茶水间对角的那间。
徐放词就住在她们的左隔壁,一出茶水屋就能到。
桃瑾让代青岳先回了房,并施了法力护住房门。然后,她就向徐放词那间房走去。
上次被困古墓,她还没摸到翡翠,就被薛殷那厮打断。
她现在,体内法力所剩无几。正好徐放词画完那么多符,肯定虚弱得不行。
要赶在湘西之前,再吃一次情线。
她走到徐放词门前,只见这两面油纸上,昏黄灯影闪烁。
徐放词已经和衣而卧,余光却瞥见门上一道黑影。
“望月。”
望月飞出剑鞘,径直戳破油纸,向门外那道黑影刺去。
但剑身刺出一半,看清来人之时,它一下就停在了油纸缝隙里,呆住了。
桃瑾眨了眨眼,随手摸了下它剑身,轻声问:“望月,你主人睡了没?”
“……”
望月不能回答,它只是兴奋晕了过去,直直掉在了船板上。
“吱呀——”
徐放词拉开门,已经是穿好黑色外衣、背好剑鞘的整齐样子。
不过惺忪睡眼和他染着些懵懂的面无表情,还是暴露了。他刚从床榻上爬起来。
平日里精力旺盛的话,他一定会将脸绷成一张彻底的冰山。
桃瑾没想到他会这么早躺下,也不想打扰他休息,就开门见山:“徐道长,在古墓里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嗯。”
他闷闷地答应了一声,然后就只是垂眼看着她。
嗯?确定记得?!他难道不知道她过来是什么意思吗?!
好一会儿,他才再度开口,声音沉沉,“进来吧。”
桃瑾迈腿进屋。谁知徐放词将礼数贯彻到底,先她一步关上木门。
他的手越过她,抵在身后的木门上。
桃瑾浑身怔住,他的肩,在她的唇上蹭了一下。
妖从自然而生,对日常的细节感知比人类更加敏感。
两人距离如此近,桃瑾能听到面前徐放词的心跳,和她的心跳搅在一起。
两股呼吸也纠缠成了一股。
忽然,上面那股呼吸紊乱不堪。她抬头一看,是徐放词正好垂下头。
他面色未变,甚至比将才更加冷漠、不近人情。
可他的手臂,还僵在木门上,和她的侧脸,不过一指之宽。
心口的那条情线,有一瞬间,变成了淡粉色。
但很快,又黯淡下去,成了不掺杂一丝杂质的白色。
随之,徐放词从她身前退开,微微皱起眉,“冒犯了。”
“没有。徐道长礼数周全了。”
她接着说:“我就不和徐道长兜圈子了。我需要吃情线增长法力,而徐道长颈项上的翡翠里,有很多情线,很多很多。”
“现在,我没多少法力了。我太弱的话,对你们的调查不利。”
徐放词点点头,却不说话,似在思索。
呵。如果她不说这样会对他们不利,他保准立马把她赶出去。
“好。”
“那……你坐过去。”
她让徐放词坐到凳子上。他太高了,她得踮起脚才能让嘴碰到翡翠。
“好。”
徐放词乖乖坐下,等着她动作。
他刚才迅速穿衣,并没有将衣衫彻底理好,以致于他领口比平日里要张开一些。
桃瑾盯了盯他空荡荡的颈项,又看了眼他。
好你个徐放词,藏得够深。
“你自己拿出来。”
“好。”
徐放词抬起手,指节在领口里探了一会儿,才摸出翡翠。
桃瑾深吸一口气。
晚上江水寒冷,不能让他把自己丢出去。
“先说好,我没有任何、任何非分之想,只是想吃点情线。你有什么不清楚的,先问我,不要一上来就动粗。”
“……好。”
桃瑾这才慢慢向他靠过去。
那翡翠上的黑色吊绳,围着徐放词颈项绕一圈后,只剩半圈不到的空余。
上次在古墓里,她在他背上,才正好碰到。
这次……
桃瑾走到徐放词□□,弯腰低头,几乎是埋在了他肩颈里。
翡翠渐渐悬浮而上,莲花和她的粉唇,只隔着几根头发丝的距离。
血红情线一缕缕钻进她的唇,她微微眯眼,全神贯注,想尽可能多吃一点。
没注意到,黑绳略微抖动了几下。
徐放词的喉结,擦着黑绳滚了几番。
他的手,不知不觉又摸上了腰带,摩挲、揉捏。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指腹的血口,被磨开了。
一阵江上冷风灌进屋子。
桃瑾的白裙在他腿间荡漾了几圈,裙摆有意无意地拍打他的黑靴。透明粉袖包裹的纤细玉臂,就搭在他的肩上。
桃粉裙腰,比红色裙腰更紧,几乎是勒在她莹润的胸膛上。
他一下紧闭上眼,腰背向后退了点。
翡翠也跟着向后移,于是桃瑾赶紧向前靠。
偏偏江风凛冽起来,吹得木窗呼呼作响,也吹散了她的绾发。
金簪清脆一声掉在船板上,一束墨发卷卷散开,滑过她的肩,掉在徐放词胸膛上。
隔着几层布料,徐放词却觉得难耐的痒。
他忍了许久,“好,好了吗?”
“好了!”
桃瑾一下退开,只觉神清气爽、如获新生。
她弯下腰去捡那金簪,裙腰跟着向下一坠。
徐放词起身离开原地,耳朵红透至耳根。
“多谢徐道长了!不过徐道长,你这绳子,换一个长一点的呗?我的法力流失得很快。这一路,保不准要找你几次,或者几十次……”
桃瑾认真盘算着,其实只要她避免冲在前面,让徐放词和薛殷当打手,就能避免不少次今晚这样的场面。
虽然她知道他会不爽、不舒服,但和他距离如此近,她也不爽啊?!
还是不要自找苦吃的好。
“徐道长?”
不知怎的,徐放词还是一副愣愣的样子。难不成,他已经困到极限了?
桃瑾赶紧拱手道别:“徐道长,反正你记得换个长一点绳子挂翡翠。”
“晚上睡觉的时候,贴几张静音符。睡个好觉。我就不叨扰了。”
徐放词看着她闪出房门,感觉十分奇怪。
心口像被一片沙漠堵住了,怎么刨、怎么挖,都弄不干净。
桃瑾装完乖,回到房间长舒一口气。
徐放词啊徐放词,你一定要睡个好觉。不要后面打群架的时候,你又晕过去了。
朝暮:妖神大人好关心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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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人蛊·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