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姑娘,我代青岳不是小气之人。你既有恩于我,我自当拼尽全力去寻你心悦之物。你尽管提。”
代青岳背对明窗,淡粉上襦、墨绿下裙配上一张清风明朗的素面,衬得她像碧绿池塘里、含苞待放的浅粉荷花。
她笑起来,池塘便有微风阳光洒下,金光摇曳、波纹粼粼。
桃瑾拉着她手,舍不得松开,“代姑娘,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都是桃瑾应当的。你本都不必给银子。”
“我与他们,还有一段路要走,又都无银钱收入。你给银子,就是大水于救火,已是万般贴心了。”
代青岳感叹一阵,“捉妖,竟然辛苦如此。不过桃姑娘……”
她凤眼明亮,锁骨上的那颗黑痣被阳光镀上了一层金边。她在犹豫,眼眸却直勾勾地望着桃瑾的双眼。
探索完毕后,她轻叹一声开口:“桃姑娘,青岳接下来一番话,你可能会觉冒昧。不过,我总觉,和桃姑娘一见如故。若是连尝试一番都不敢,怕是会抱憾终生了。”
“桃姑娘……可介意带我同行?”
混杂着丝丝血腥气的风,吹进木窗,吹走雕刻纹路里的尘灰。
打眼一望,外面鳞次栉比的房屋,都裹挟在金润的光里。偶尔还会传出几声商贩的叫喊和孩童的嬉笑。
由于在城郊,不需要探头去望,都知道是哪个商贩、那户人家的心肝。
桃瑾双眼张大,耳边的微风竟有呼啸之感。
“好啊!当然可以!”
代青岳也惊呼一声,“当真?!”
“当真!只是……代姑娘原本是打算,继续经营手头布庄的吗?”
代青岳挥挥手否定,“怎么可能?我现在是大老板,只用收钱了!我原本打算,把代刻和代青泰赶出扬州之后,就去游历江湖。到各处去走走。”
桃瑾惊喜不已:“那不刚好!”
“但是,代姑娘,”她又不得不担忧起来,“捉妖之路艰险。你跟着我们,可能会受伤,更可能,生死都不能……”
“那又何惧?反正我早晚会死,还不如轰轰烈烈地游历一番,去见识见识从未听闻的风景,和桃姑娘这样洒脱不羁的人出生入死,那才叫死而无憾。”
桃瑾听得呆了,忍不住去看她心口的情线。
那条情线,是蓝色,丝毫不轻浅的蓝色。
代青岳从心底里,信任她、钦佩她,将她当作并肩的友人。
这样至情至性、全心全意对待每一场相遇的人,桃瑾不想错过。
“好。代姑娘放心,我会竭尽所能,保证你安全无虞。”
“砰砰砰!”
“桃姑娘!金宛不见了!代姑娘醒没醒?”
陈子昂大力敲着门,又扯着嗓子大吼:“桃姑娘?桃姑娘!”
代青岳同情地看了眼桃瑾。
她就是本来晕着,也被吵醒了……
桃瑾抓着代青岳的手,欣慰不已。她终于有个知心人了!
“代姑娘醒了。我们这就出来。”
“好!我们在客栈外等。”
桃瑾帮代青岳整理了下发髻,就一齐到客栈外和他们汇合。
薛殷开门见山:“金大公子不见了。听客栈小二说,他们看到赵独眼上了二楼,好像还在金宛那间房外徘徊了许久。”
桃瑾皱眉,“金宛就算只是装病,依他的身体状况,也绝不可能在此时醒过来。他是被赵独眼带走的。”
“赵独眼听他的命令行事,也惧怕他。这两个人,应该早有谋划。他们又要,去干什么?有什么事情,还需要金宛本人的身体。”
代青岳适时开口:“金宛一直忌惮金禅。恐怕,他要对金禅不利。”
薛殷看向陈、杨两人,当机立断,“既然他有害人之心,我们就不能不管。但妖犯潜逃,也是祸患。”
“燕城和允州,距扬州路途遥远,你们就先走一步。”
“我们给扬州收个尾,再去沅陵。”
“好。”
陈、杨两人,自然清楚锁妖塔和古墓,才是埋在人间的坏种,必须尽快查清楚。
他们没有拖泥带水,道完别后,就各自领着人离开了扬州。
金府外,一条清澈绿江流过,排排杨柳随风摇曳。
青石野草闲花,飞鸟毛狗争锋。
木门铁环轻晃,黑瓦片静静排列在白墙上。
几颗郁郁葱葱的绿树从院墙里探出头,残缺树叶洒了遍地。
金府,就是一个江南古朴小院。
“青岳,你确定这是金府?这是扬州首富的院子?!”
四人站在木门前。
桃瑾指了指斑驳的白墙,还有面积不大的整个金府,瞠目结舌。
“青岳,会不会,其实你才是扬州首富?”
她光是想想就激动,她一辈子不愁吃不愁穿了!
代青岳有些遗憾地摇头,“我也想啊。但是,真正不缺银子的人,都是相当低调的。”
“阿瑾你放心,我会努力的。保准有一天,让你当扬州首富的好友。”
两人手挽着手,亲密无间。
桃瑾水汪汪地望着她,感动不已。
上天一定是不忍看她继续被徐放词折磨,才派青岳这个仙子来拯救她。
“咳咳!姑娘们,”薛殷手握铁环,就要敲门,“正事要紧。咱们先把正事办了。”
“咚咚咚!”
铁环敲在木门上,发出清脆几声响。
“吱呀——”
失魂落魄的金禅拉开木门,垂头丧气,看也不看来人就说:“贵客请进。”
“小禅子?”代青岳唤了一声。
金禅登时抬起头,惊喜地大叫几声:“岳姐姐!岳姐姐你没事啊!太好了!”
桃瑾早已看过金禅的情线,他对代青岳,毫无男女之情。他将她视作亲姐看待。
到金府的路上,代青岳说了她与金禅相识的一二事。
金禅自小,就被金宛针对,但偏偏,他次次都傻乎乎地往火坑里跳。
有一次,金禅被乔装打扮的金宛锁进狗笼,狗笼的钥匙被金宛扔进江里。
金禅当时头发凌乱、衣服油脏。过路人看不出他本来面貌,都以为不过是个乞丐而已。
代青岳也当他是乞丐,却从家里偷拿食水给他。
她其实境况比他更惨,代刻和代青泰宁愿多看貌美丫鬟一眼,也不愿给她添些健康饭食。
她从厨房偷拿了好几个大白馒头,蹲在狗笼旁,和他一起吃。
后来直到深夜,金如海才在那条小巷发现金禅。
他和代青岳,都倚靠着脏兮兮的狗笼熟睡了。
自那以后,金禅便时时去看代青岳。不过代青岳被代刻看管得越发严厉,他经常连人影都见不着。
即使如此,两人依旧成了关系不错的好友。
冬雨俯身代青岳之后,疏远了金禅,金禅为此失落了许久。
一直到比武招亲,他才再一次见到了代青岳,却发现她仿佛完全变了个人。
此刻一见,他确信,她没有变。
“岳姐姐,你可有哪里受伤?”
他关切地询问,眼里的真诚似海。要不是男女有别,他真想亲自仔仔细细检查一遍。
代青岳笑着摇头,“你别担心我了。你呢?你今天不坐轮椅了?背上的伤怎么样了。”
金禅摸了摸背,骄傲地昂起头:“岳姐姐,你又不是不了解我。我伤好得比一般人快许多。”
“咳咳!”薛殷插到两人中间,重重咳了几声,“正事,正事。”
“金公子,你知道,你大哥现在何处吗?”
听到“大哥”二字,金禅整个人又蔫下去,“他就在里面。”
“嗯?他回来了?”桃瑾疑惑道。
“嗯,回来了。以后,都出不去了。”
代青岳察觉他情绪不对,赶紧上前问:“他回来之后,做了什么?他又对你不利?”
金禅缓缓摇头,“你们进来吧。”
他把他们四人领到前厅。只见前厅里,有一个青年人跪着。座上严肃的中年人,气得满脸通红。
“爹,救我的道长们来了。”
金如海起身迎接,拱手行礼:“道长们,让你们见笑了。”
地上金宛却一下跳起来,抓起旁边桌上的茶壶,用力砸向金如海。
他面露凶光,眼里俱是狠厉,丝毫没有先前温润公子的样子。
“去死吧!”
说时迟那时快,代青岳一个箭步,精准掐住了他的脖子。
甚至她与金宛之间,还隔了一个金禅。
金禅刚瞪大眼睛转过身,她就擒住了比她高一头的金宛。
金宛脖子被狠狠捏住,他不由得张嘴吐舌,呼吸不畅、手掌失力。
茶壶“咚”地一声掉到地上。
金如海先是一愣,后来便止不住地叹气。
中年人挺着将军肚,胡茬黑白交错,鬓边似乎多了几缕白发,眼里的沧桑也浓郁几分。
“阿宛,你在想什么。你究竟在想什么?!”
“今日晨早,要不是我派人一直跟着阿禅,他早就命丧你和赵独眼之手!赵独眼是何许人物?他是害死你母亲的凶手!”
“你杀父杀弟,就是为了所谓的家产吗!”
代青岳松开金宛,退到桃瑾旁边。
若不是担心金宛还有动作,他们四个外人,实在不该在此。
金宛捏着脖子,狂咳不止。再次抬起头,他已是红眼红脸的疯子:“父亲?你有当我是儿子吗?就因为我身体比他差一点,你就只看他了。”
“他稍微长进一点,你就赏房子赏田亩。我呢?我呢!”
金如海皱着眉,不由得心生愧疚。
金禅自小顽劣,所以为了让他早日长大,他只能用金银逼着他成长。
金宛却总是懂事听话,不需要他过多教诲,就能自己长成当家人。
是他错了。
但金宛长成了如今这个样子,怕是已经回不了头了。
他留在扬州,只会闹个你死我活。
“阿宛,是爹,对不起你。”
湘西副本开始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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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别遇·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