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暗涌,明月高挂。
扬州城如被蚁群侵袭了一般。
无数个黑点涌上街道,在各个人家门口嗅来嗅去。一旦遇见一个非同类,就悉数围爬过去。
那人尖叫求救,最终也只是被这群人蚁吞没。
刚开始,这群百姓和僵尸一样,在各处蹦跳。时间流逝,他们的形态愈发稀奇古怪,好似在模仿动物。
有的匍匐在地,扭动身体爬行;有的跳上房梁,猴一样四处张望;还有的,兽性爆发,偷鸡摸狗,用牙齿咬开皮毛、生吃血肉。
心肺、肠子、眼珠撒了遍地,血腥冲天。
无数个平民百姓裸奔狂欢,追着自己的邻居生啃。
一大群裸男围在代府门前,张着血盆大嘴,不断向前推搡。
护卫们抵在门后,拼尽全力阻挡。
“老爷!我们快抵挡不住了!”
“喔喔喔喔喔……”
裸男们不顾一切冲撞大门,好几次都将朱门撞出了一条半人宽的缝。
巨大木栓逐渐出现裂缝。若木栓彻底断裂,他们会毫无抵抗之力。
透过那缝,可以窥见那些怪物血肉模糊的脸,和一排排尖利嗜血的牙齿。
代刻顿时停下脚步,惊慌失措地往回逃,“这群穷人,都变成鬼了还不让他安生!”
“爹!等等我!”
代青泰嚎了一嗓子。那些护卫便看到了两人慌忙逃跑的背影,还有那些待在原地犹豫的小厮丫鬟。
“张哥,我们跟着老爷跑吧。”
“……可你看他们根本抵挡不住了!”
“老爷几年前修了条地道,我们跟着他们就能活的!”
“算了!我们走!好死不如赖活着!”
犹豫转瞬即逝,他们快速从前院消失。
“喔喔喔喔喔……”
外边裸男们又是一波猛烈的冲撞,这次撞出了整整一人宽的缝。
“啊啊啊啊啊——”
一瘦骨嶙峋的老裸男抓住了最前面那个少年的手臂。
他张开恶黄发臭的嘴,一下咬住那少年的手臂,用牙齿扯下一整块肉。
“啊啊啊啊啊——”
少年的手臂被迫卡在门缝中,挤压几番后,骨头碎成了好几段。
老裸男兴奋地咀嚼,肉渣不断从嘴角溢出来。
肉香吸引了他的同伴。
其余裸男看着他的嘴,面露痴迷,然后猛地扑过去,咬开了他的嘴。
老裸男被迅速分食完。尝到鲜的食客们,激动不已,头破血流也要将大门撞开。
少年的手被啃成了白骨,当被拉回来的时候,他已经休克昏迷。
“小李子!”
护卫领班愤恨怒吼几声。他们拼死拼活守护府邸,这府邸却不是他们所有。
代刻坏事做尽、丧尽天良,除了他自己的命和钱,其余毫不在乎!
他们凭什么还要替他卖命?!
“兄弟们!我们不能让代刻跑了!我们要替小李子报仇!”
“报仇!报仇!”
护卫们主动拿开了木栓,将外面那些疯狂裸男悉数放了进来。
而后,他们追着代刻的方向跑去。
“快!能拿多少拿多少!”
“是!”
主院书房里,檀木书架被拉开,露出一条深不见底的隧道。
代刻庆幸他一贯未雨绸缪。上天赋予他如此多财富,不多留个心眼,怎能守住。
他指挥小厮们搬运字画藏品,自己则四处寻找那颗足足有拇指大的七彩宝石。
年轻貌美的崔姨娘行色匆匆,争着抢着往隧道里跑。
“站住!”
崔姨娘心虚地回过头,“老,老爷,怎么了?”
“等等。”代刻眼神暧昧,径直将手伸进了她的胸衣内,拿出了那颗七彩宝石。
“啪!”
他一掌将崔姨娘扇倒在地,轻蔑开口,“贱人!你吃我的,穿我的,是老子把你从青楼里救了出来!你还敢痴心妄想、私吞宝石?!”
崔姨娘捂着那半边脸,娇怯哭泣:“我,老爷!奴家没有!奴家只是想帮老爷守着!”
她曲线玲珑,瘫在地上娇软无比。纱裙掀开至大腿,胸衣凌乱,袒露的莹乳上还残留着代刻将才留下的红印。
代青泰心念动摇,不由得想起两人翻云覆雨、酣畅淋漓的昨夜。
“爹,您别怪罪崔姨娘。保命要紧。”
“大公子……”
两人四目相望,身体不自觉靠近,简直是要以天地为床的迹象。
代刻气得浑身发抖,使出十二分力气扇了代青泰一巴掌,“不孝子!贱人!你们!你们!”
“老不死的!”
代青泰不再忍气吞声,也反手给了他响亮的一巴掌。
“我已经忍你够久了!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给脸?!好你个小畜生!都住在青楼了,还要打她的主意?!你个狐狸精,勾引了我,还要勾引我儿子?!”
“老不死的!我来给你个痛快!”
一老一小缠斗起来,双双鼻青脸肿,谁也不让谁。
小厮们早已将书房里的贵重物品全部搬进了隧道,也无心看两人掐架,安安分分地躲在了隧道。
崔姨娘见势不对,也赶紧躲进隧道。
隧道通向一个位于石墙深处的地下密闭空间,石墙高处还凿有细孔通气。若关好大门,就算是那些发了疯的怪物也不能闯进来。
走过隧道黑暗的那一截,到达燃着烛火的内部。出现在一众丫鬟小厮面前的,是一个衣衫整齐、面容严肃的崔姨娘。
她走到和自己相熟的丫鬟们那一堆,很快若无其事地和她们聊起了八卦。
“代刻!”
护卫领班一脚踢开书房门,杀气腾腾地朝两人挥刀砍去。
“狄护卫?!你怎么还活……”
震惊不过一秒,两人就被狄护卫捅穿了肚子。
“兄弟们,快躲进隧道!”
护卫们身强体壮,不会被怪人捉住,可也无法甩开他们。就只能将他们引到了书房。
“狄哥!你也快来!”
大批血肉模糊的裸男涌进书房,不顾一切地撕咬所有所见之物。
为了保证他的小弟们一个不落地进入隧道,他只能护在队伍最后,拼命砍杀这些怪人。
“来了!”
好在他平时并不懈怠,武艺精湛,赶在闭门最后一刻,钻进了隧道。
“啊啊啊啊啊——”
代氏父子均尚有一口余气在,成片成片的裸男爬上他们的身躯,疯狂啃咬,一点残渣不剩。
扬州几乎被染成一座血城,哀嚎哭喊此起彼伏,孩童哭声回荡上空,经久不绝。
一曲如溪水般舒缓的调子,自扬州城最高楼,向四周倾泻。
薛殷手执不渡,一圈圈金光符纸环绕在他周围。符纸上的符咒,随曲声追随至每个发疯之人。
悠扬笛声之下,那些怪人渐渐平复躁动,呆呆地愣在原地。
陈子昂祭出符纸无数,以银鬼作舞。符纸悉数随刀风贴至怪人额头,生出数条金光锁链,将他们定在原地。
杨泽方动如鬼魅,飞速在街头小巷穿梭,很快就把所有怪人集中到高楼下。
这些归于平静的怪人,管控在昆仑山和空桑城的弟子包围之中。
薛定谔早早醒来,跳到金笼外,好奇地打量几番,“小叔叔,他们到底是人是妖?”
“是被妖灵俯身的人。可惜啊,偏偏倒霉的是他们。也不知道,他们以后醒来会怎么想。”
扬州事态控制,薛殷松了一大口气,不似刚才那样紧绷。
可是薛定谔却暗自回味。
将才薛殷一人独立高楼之上,卷发飘飞,眉眼锐利,吹笛召符好生潇洒。
不愧是他小叔叔,平日里吊儿郎当,关键时刻却能独当一面。
“薛殷,锁妖塔刚刚崩溃,又生出如此奇事,还偏偏都在扬州。你真的没什么和我们说的吗?”
陈杨两人向来是处于捉妖界八卦漩涡中心的人,如今却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我也不清楚啊。看放词兄和桃姑娘能带出什么消息吧。”
陈杨对视一眼,又开口再问:“徐公子也就罢了,那桃姑娘到底什么来历?是你们水云阁的弟子吗?”
如果水云阁出了个法力强悍的美人,他们怎么会一点消息都没有?!
“咳咳,”薛殷郑重其事,“你们啊,少操心他们两个的事。不该管的,别管。不该问的,别问。”
“他们?他们两个?哦哦——”
陈子昂肩上一松,“你小子早说啊。说了我俩至于去叨扰人家吗?”
薛殷神秘兮兮地招呼两人凑过来,确保薛定谔不会听见,“你们不懂,人家两个还没成呢。不过我看啊,快了快了。”
“他们,谁追求谁啊。”
陈子昂信誓旦旦:“绝对是桃姑娘!徐放词那个闷葫芦,连话都不说几句,你还指望她追求姑娘?!”
杨泽方摇头否定,“你这就不懂了。那可是桃姑娘,人间少有!而且谁知道徐放词心里,一天天在想什么?”
“但是……算了,等他们回来,问问不就行了。”
话音一落,陈子昂又不免担忧,“薛殷,若那母妖并这些妖灵,真与锁妖塔之事有关。那徐公子和桃姑娘,能全身而退吗?”
薛殷将才忙着眼前事,没空想别的。现在闲下来,他也不免怀疑。
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没人敢言肯定之事。
望着那座黑气缭绕的高山,薛殷开口道:“天亮前,他们没回来,我们就去找他们。”
代府的人知道代氏布行弄虚作假,所以买的别家好料子。同时他们也觉得下人太低贱,不配穿代氏布行的布,就用的是最便宜、甚至硌人的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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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古墓·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