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热,这感觉像是只无形的烫手,它并不会将人类死死地囚住,而是爱抚着所有活着的生物,散发着独属于夏天的温度。
李祠安觉得自己算很耐热的人了,都还是热得头疼。下午又被淋湿了衣服,这会儿只套了件防晒外套,背后凉飕飕的。
他进教室后门的瞬间打了个喷嚏。
……算是用这种方式报告了老师,也惊扰了原本在讨论练习题的同学们。
物理老师好脾气地没跟他计较,李祠安回位置拉着外套拉链,有一下没一下地敞着风凉快。
下课铃也在这时响起,第一节晚自习已经结束了,某位体育生才反应到自己回来晚了。
啪地——桌上拍下一张试卷。
江胜带着挑衅,对他扬起嘴角:“祠安兄弟,有没有什么想问的题?”
那试卷上的‘已阅’两字,已被人用红笔改成了‘满分’,李祠安猜也知道是江胜的手笔,他这是向自己炫耀好成绩来了。
而自己的试卷上红痕遍布,60分的数字分外扎眼。
“没有,我想听老师讲。”李祠安不给他面子。
“喂,你这人也太没意思了吧。”江胜叹着气。
身上的防晒衣不透气,李祠安拉下了半截拉链,露出他显眼的锁骨来,“不过我倒是要问问有关于你……”
嗯?
江胜这就坐端正了,他撑住下巴捂着嘴,摆出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来:“我怎么了?”
“你有没有女朋友?”李祠安喉结微颤。
从他嘴里问出这种话题让江胜心里一颤。
这位大方敞着衣领的帅哥,俨然没觉得这种话题很暧昧,“额……错了,我应该这么问,你现在有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他总算意识到了,“我有一个朋友让我问你的。”
怎么感觉越解释越有种试探的感觉?!
错觉?又或许本来就是期待,少年的心意永远那么隐晦无奈。江胜突然觉得自己鼻子太灵了,能闻到李祠安嘴里的水蜜桃味儿。
他舔着嘴唇憋着笑,又将手重新捂了上去,佯装云淡风轻地说:“知不知道一般‘我有一个朋友’这种话都指的是自己。”
李祠安莫名语塞,没想到江胜自恋到了这种地步。
然而他真是帮别人问的,健美操队黄秋婷一下训就找了他,然后让自己帮忙打听江胜情况:‘下午来送你水那个男生好帅,麻烦帮忙问下他有没有对象’……
“行吧,就当我问你好了。”李祠安显得很有耐心,“那你现在有无谈恋爱的打算?”
这话一出口,就显得正经起来了。
“男的女的?”江胜冷不丁一句,他想打破这种严肃。
“啊?你……”李祠安的吃惊表情像是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
江胜痞痞地歪着头,指尖在自己鬓边轻打,没吭声只点了点头。
活了小半辈子,这还是李祠安第一次见识到,居然有人这么勇敢地承认自己是双性恋!
江胜好奇,觉得他表情不对,于是开着玩笑话说:“哈哈~你不是要给我介绍对象么?”
“没。”李祠安伸出了手,掌心上是串手机号码,“一个姑娘,我们体训队的,长得还行身材也不错,她对你有意思,你可以网上跟她聊聊再说。”
真是帮别人问的,果然是想多了么……
可是这李祠安未免也太双标,宁可把别人的微信写在手上给江胜,也不愿意把自己的微信扫一扫加上他。
莫名其妙,江胜语气带着不客气:“你觉得好看,那你怎么不上?”
怪了,给他介绍女朋友,又发什么小脾气呢。
“我倒是想啊……”李祠安一脸蛋疼,心说那张脸想个屁,嘴上却佯装着遗憾说:“问题是人家没看上我啊。”
黄秋婷真的,长得太像他先前学校的校花了,也是只跟他处了一周就分手的女朋友。
漂亮是漂亮,骚操作太令人窒息了……李祠安再也不想回忆起那噩梦般的七天时间。
他现在再见着类似脸都觉得痛苦。
“……”江胜没话说了。
他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失落,就是觉得被重重地摔进了水里,突然像只什么都抓不住的浮萍,不知道哪里才能寄托自己的安全感。
江胜想念起了汪海。
那个总蹭他烟抽的臭小子,以前跟他总是有说不完的话,两人玩在一起永远不会尴尬。
……现在也因为距离问题联系断了。
“我反正不加。”江胜觉得烦,“你自己留着吧。”
李祠安耸了耸肩,扯了张纸用水打湿,擦干净了掌心的字。
结果他也不加。
江胜好心提醒他:“看你手机,有人跟你发消息。我刚帮你拿衣服包里看见的。”
也对,一个下午没掏手机了,李祠安拉开拉链伸进去点开屏幕,看见后忍不住脱口而出:“靠,有病吧这女的。”
这是对前女友应有的态度?
不说相敬如宾,也不该怒目而视吧。江胜撇了李祠安一眼,对他和前任的爱情故事好奇不已。
李祠安拿着手机,犹豫半响问了句:“江胜,你觉得还能跟前任当朋友吗?”
果然是这种话题啊……
“放不下她的话,你就去挽回试试。”江胜显然理解错了他的意思。
“我就是觉着不能。”李祠安敛了表情,一副斩断的绝情样,“我自己从来是个边界感很强的人,我觉得一个好的前任就该跟死了一样。”
江胜不禁好奇,忍不住干声笑道:“你们之间经历了什么,怎么你一提起就是副痛心疾首的感觉?”
李祠安叹了口气,揉着脑门无奈不已:“跟她谈太累了,一节课消息99 ,不秒回就疯狂打电话,一句话没说对就拉黑,还要我花时间精力去哄她。”他自嘲一笑,“我那七天里,觉着哪里谈的是恋爱,分明是跟人斗智斗勇玩的谍战……”
额,有这么夸张么,遇到作精了这是。
“不过你李祠安,”江胜感慨,“才只谈了七天就分手,也真能快刀斩乱麻。”
李祠安拿起杯子喝水:“七天足够看清一个人了不是吗?”
江胜愣了愣。
视线落在了同桌的喉咙上,李祠安嘴角的水从喉结滚落滑下,他拉开了半截外套拉链,随着水珠往下看到他裸露的皮肤。
他里面什么都没穿。
江胜觉得自己的关注点越发奇怪了。
他低着头,埋头看卷子,装不在意说:“你把拉链拉上。”
李祠安欲言又止,正巧上课铃响了。
同学们陆续进来,后面两节课都是自习。教室的白炽灯很亮,李祠安拿着自己惨不忍睹的试卷,觉得这张白纸被光反射得很刺眼。
反观同桌的试卷真就顺眼多了。
“给我讲题。”李祠安拿了他的卷子,“先给我说说应用题吧。”
不是说要问老师么他。但江胜还是耐着脾气讲了:“行吧,但得拿你试卷啊,我得看看你的问题在哪儿。”
江胜拿着笔,伸出了去划着题干,指关节搭在笔身上,可以看到他略白肤色下的青筋。
他嗓音干净,压低了声音也不显嘶哑。
李祠安走了神,一个字也没能听进去。
“听明白了吗?”江胜问。
“没有……”李祠安心不在焉,把试卷翻了个面,“换道题吧,换道简单点的讲吧。”
这人就压根没用心听。
江胜说得口干舌燥,拿起了自己的水杯,“想谁去了呢你。”
嘴巴好小,喝水也很慢,一口一口地咽,李祠安甚至在想,他接吻恐怕是会喘不上气的地步。
某位心怀叵测的同桌捏着自己的嘴,牛头不对马嘴地说:“想我那博学的物理爱人。”
江胜:?
第三节晚自习的铃声一响,李祠安才从作业的题海里挣扎出来,反观江胜早就收拾好了书包偷玩手机。
……为什么这种人会比他成绩好?
现在是9点左右,夏天的月亮要爬得晚一些,还有些落日的余辉撒在窗户上。
江胜提着书包,单手一甩搭在肩上,撩着刘海对李祠安说:“走兄弟,我请你去吃宵夜。”
“我不吃宵夜。”李祠安自律地拒绝:“作为体育人,我得保持体脂率。”
“凭咱俩同居一室的交情。”江胜说,“你陪我去呗?”
李祠安叹气说好吧,做好了跟食欲对抗的准备。
庐中没有宿舍,全都是通校生。晚自习三节下课后,几乎整个高三全倾而出,像渴望自由的囚犯们被放风,统一涌向校门。
这样的热闹,让江胜有些兴奋,他芜湖一声飞奔出去,转头对李祠安打了响指,“快点啊兄弟,去我们早上路过的那家。”
一口一个兄弟的,他们明明才熟悉一天……李祠安扶额,很不适应自来熟的他,也难免不被江胜的热情打动。
被迫和江胜一起挤进了人流。
校门口是个T字路口,还正对着碍事的红绿路灯,整个人群又都挤在一起,行动艰难又缓慢。
李祠安拉着江胜的书包肩带,“咱非要挤这一趟,就不能等等再走么?”
“下课不积极,思想有问题。”江胜转头对他做了个鬼脸。少年的活力在放学的一瞬间被释放,在李祠安眼里留下印象深刻的颜色。
李祠安笑了笑:“傻逼。”
江胜走得很快,又非得想赶快挤出去,结果不留神给绊了个跟头栽了下去。
“哎?!!”
李祠安目光一凝,抓着他的肩带一个捞起。
只觉得力大惊人——被拉起后的江胜后背惊起了一身的冷汗。
他偏头道谢,一侧首就却发现李祠安近在咫尺,甚至能闻到他身上外套的洗衣粉味道。
李祠安下巴微颤,嗓音有些愠恼:“……当心点。”
靠得太近了。
以前江胜放学没有空闲,一出校门就被司机立马送去补习班,直接在外面吃晚饭到11点左右才回家。
庐中的晚自习算放得早了的,这是江胜第一次跟人散步回家,也是他高中以来第一次看见夕阳下的晚霞。
落日红阳,云彩都被熨上了紫粉,一两行人字的飞鸟横过,斑驳的颜色似精心描绘的油彩画。
江胜大喊一声:“真的,真的,很漂亮啊!”
行人纷纷侧目。
跟他结伴而行的李祠安,不自觉地别过头捂脸,用行动表示跟我这人没关系。
“激动什么,”过了人流,李祠安才问,“跟没放过学似的你?”
“因为有你。”江胜驻足,对他眨巴着眼睛。
晚风起,在落日斜晖下,江胜棕色的瞳孔,被浇上了光变成琥珀颜色,有点耀眼。
李祠安觉得呼吸一滞。
江胜的正经没能维持,他转了个圈拍了拍手开始唱:“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温暖了四季~谢谢你,因为有你世界更美丽~”
然后傻笑着给李祠安单手比了个心。
再暧昧的动作配上这首歌,氛围也立马被搅得弱智起来。
李祠安皱着眉别开了眼。
与此同时身边走过一对的女生,看着他俩的玩闹也捂着嘴一笑而过。
……果然就不应该对江胜这人有任何期待。
李祠安去拉了他的肩带,像是带孩子遛弯似地把他牵着,“你早上说的烧烤店,应该是往这个方向走。”
华灯初下,小镇的街头熙熙攘攘,天边披上星辰的颜色。烧烤架前叼着烟的店铺老板忙得不可开交,也有不少穿着校服模样的学生在这里。
李祠安放了书包坐下,却发现江胜表情迥异,他走过来小声嘀咕说:“你看那油,都是黑色的,怕不是地沟油,这样烤出来的东西能吃吗?”
李祠安撇了一眼,江胜说的确有其事,但他其实觉得无所谓。
毕竟这儿这么多人正吃着呢,也没见别人有什么瞎讲究啊……
李祠安显得有的不耐烦,抓了江胜的衣领子,移着他的头向墙壁看去。“那儿,看见了么,正规的食品营业执照。”
“不是啊,这证件是死的人是活的。”江胜已经有打退堂鼓的想法了,“他还是用的是地沟油啊……”
尽管他压低了嗓门,但人老板娘碰巧路过。听得这话瞪大了眼睛,说:“小伙子不要乱说哈,我们家用的是正经的菜籽油,只是炸了各样式的食材颜色才有些深的。”
李祠安尴尬一笑:“哈哈哈,不是阿姨,他没见识过。”
他拉了江胜坐下,显得很有些暴躁,他翻了这公子哥个白眼:“我说你有没有情商,当着人家的面儿说人家坏话,这不是砸人招牌么。”然后语重心长地叮嘱他说:“再说了,路边摊嘛,怎么快怎么来,你讲究那么多干什么。”
他这话一说出来江胜更不乐意了。
江胜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好哇李祠安,感情这就是你不吃的原因?”
“哎?”李祠安皱眉,“你这话什么意思啊,明明是你非得让我陪你来的,别说得好像是我非带你来这儿似的。”
“行,我谢谢您。”江胜提起书包,起身转头就走。
走得很快,整个高挑的背影都写满了赌气,几个大步子就没了人影,而且他还走错了回家的方向。
……这他妈什么大少爷脾气?
李祠安不管他,翻开手机,一看时间快9点半,频幕上弹出两条微信:
[爸]:你俩怎么还没回来?
[爸]:对了这是你班主任电话158*****748。
李祠安发了个懵逼的表情包。
-我操了,为什么要加班主任?
他爸没能及时回他。
李祠安收了手机,正打算自己回家,走到半路想起他爸发的消息。
‘你俩’怎么还没回来?——他忘了江胜这小子跟自己是住一起的。
李祠安独生子,又习惯了独来独往,曾经带亲戚家小孩都能把人忘便利店,这家伙换位思考没什么概念。
他这想起,江胜走的方向,是森林小区的反方向。
这会儿往街头一看,早不知道人跑哪去了,意思他还得把这小子给找回去。
江胜一脚踹开脚边的易拉罐。
那罐头砸在一街口转弯处,路口处明白写着‘永贵街’,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原来走错了路。
原本就怒火中烧的心头这下更是火上浇油。
他就不明白了,自己无非就说了句地沟油,怎么就又得罪他李祠安了,他若是不想陪大可一开始拒绝,非得来都来了后开始给自己甩脸色。
越就就越气,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妈的居然迷路了!!
掉头一看,熟悉的马路街道,不熟悉的建筑和店铺,连那家贴着情.色小广告的超市都没见着。
江胜拿出手机,正巧没电关机……
四下一瞧,一个人影没见着,连个问路的人都没有,江胜所幸自暴自弃蹲在了路边。
天色已晚,老天爷披星戴月,吞吐着晚间的凉风吹过,冻得某位衣衫单薄的少爷瑟瑟发抖。
他搓着胳膊摩擦取暖,“妈的好冷,真的有病去买Burberry,下次T恤再买奢饰品我就是狗!”
这喃喃自语着,听得身后传来脚步声。
江胜一瞧是三个男人,两个高瘦的扛着那个肥硕的,都是油光满面一身烟酒味,搀扶着彼此摇摇晃晃地走来。
……有些要发酒疯的既视感来。
江胜忍不住后退了两步想避开。
“哎?”那胖的那人抬眼,指着江胜旁的电桩,露出猥琐油腻的笑来:“你们俩看那小老妹儿多苗条,瘦得跟他妈一道竹竿似的。”
江胜头皮发麻,被吓得不轻,还以为他指的自己。
俩高瘦男人瞧了眼江胜,他们显然脑子更清醒些,爆发出一阵的大笑:“哈哈哈哈你胎神嗦,那明明就是个小伙子!”
那胖男人不信,挣脱开了身边两人,眯着眼睛凑近了去,就要伸手去够电杆前的江胜,“老子没有耍酒疯哈,这不是确实是个人的嘛。”
嘴里酒气喷江胜脸上了……
臭倒也是一方面,江胜以为他要对自己动手动脚,没能忍住就是一拳头打过去:“滚啊卧槽!”
似乎那男的手腕脱臼了,江胜听得清脆的咯哒声,然后见着他面目扭曲的神情。
他青筋爆起,捂着手腕失声大骂:“我日真的痛啊,**的杂种东西!!”
“我叉脱臼了?!”一瘦男惊愕。
“哎你这龟儿子!”另一瘦男怒目而视,捏着关节咔哒作响,拳头也是要送江胜脑门:“讲不讲点素质,咋个一来就要动手安?!”
事发突然,江胜来不及躲,被一拳揍在了鼻子,成年人巨大的冲力,打得他一屁股给倒在地上了。
鼻腔一润,热流涌下,江胜一摸发现是鼻血。
他不傻,也不想争强好胜,眼见那胖子也要来踢,便一个翻身爬起来就跑,连书包掉了地上都来不及捡。
江胜拼了命地跑,觉得自己后边就是死神。
冷风呼呼割在脸上,他甚至感觉不到温度,只觉得四肢只剩下了麻木。
……家在哪里?他该往哪里去?
一个健步,江胜没留神,发现自己踩空了,脚下是往下延伸的楼梯,眼前平台上是个正路过的行人。
不过是熟人——哎这不李祠安?!
即便是他又怎样,江胜还是重心不稳,一个头重脚轻地栽了下去……
要拥抱大地了。
李祠安真是路过,但他确实在找江胜。
没料到再次见面,会以这种刺激的方式。
江胜几乎是惊喜地大叫:“李祠安,接住我啊!!”
张开了双臂,他就这么地放心地,把生命安危都托付了给他。
李祠安暗骂一声靠,然后蹬地一个起跳,几乎是以完美的三级跳动作,在第二步脚掌落地的瞬间伸手,同时也将展开了双臂的江胜给接住。
星空下,两个少年的身影,打破空气的障壁以加速度相遇。
惯性的力量使他俩紧紧拥抱。
整套动作像极其了久别重逢的情侣爱的抱抱。
鼻尖有洗衣粉的香气,薰衣草味的。
江胜脸贴在李祠安的脖颈,视线顺着衣后领下去,能看到他皮肤上的绒毛。
无论男女,跟任何人肢体接触,江胜都会觉得别扭,但是现在自己居然抱着李祠安,大热天地也没觉得讨厌。
脸上发烧。
“抱够了没有?”李祠安声音僵硬。
江胜立马站直,别过头挠着头发,他不敢看李祠安,害怕被他捕捉到什么,“谢谢你啊。”
“你擦擦鼻血。”李祠安转身就走,这下又是他走得很快,特地把江胜落了后面。
“哎你别生气了,我错了还不成嘛?”江胜哎呀了一声,去拉李祠安的胳膊,结果被他毫不留情地挣脱。
大跨了几步跟江胜离开距离,李祠安终于找着个公共厕所,快步走了进去。
“你上厕所啊?”江胜跟了上去,“早说嘛咱俩一路,正好我也憋了好久。”
李祠安皱眉。他没去小便池,径直地进了带门的隔间,啪嗒一声给扣死了木门。
他靠门对着坑,却什么也没做。
门外江胜脱了裤子,他留心听着门里安静,猜道:“哎李祠安你上大啊,带纸了么要不我给你点?”
“闭嘴”一词排在了喉咙里,但李祠安垂眼看着撑起的裤帐篷,只好装作若无其事地口吻说:“嗯……谢了,来两张吧。”
才两张?这么节省不怕沾到手上么……
江胜被自己乱七八糟的想法恶心到了。
他掏了一把卫生纸,从隔间下边门缝递过去,“我手在这儿。”
李祠安伸手接过,轻叹了一声,再度陷入安静。
“好,我外面等你。”江胜正想出去,一个扫视意外地发现,李祠安的脚没站在坑上,脚跟也背对着隔间的门。
在干嘛呢这是……
难道说——他习惯背对着拉屎?
江胜当作不知道,面无表情地出了厕所去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