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点开屏幕,手机却突然被人抽走,李祠安把他手机放桌上,说:“你忘了纠错作业吗,李富德要你在他晚自习交。”
先前没注意,李祠安居然带了眼镜,江胜第一次见他时他带的那只。在头顶的灯下,镜片泛着蓝光,架在李祠安匀称的鼻梁上,有点向下滑的趋势,露出他弯长的睫毛。
“你近视啊,怎么平时上课不带?”江胜坐了板凳,留着那只有靠背的给李祠安,他翻了翻自己惨不忍睹的卷子,拿起笔还没动就感觉一阵手酸。
“没度数的,台灯下护眼用的。”李祠安取了下来,递给江胜问了句,“用吗?”
“好,谢了。”江胜接了眼镜,指尖在中间的丝抬了抬,多了几分迎难而上的毅力出来,他打算先把原题抄完再说。
而李祠安也没闲着,趁有人伴学的机会,拿起了单词书开始看,虽然一页看了半分钟都不到就开始翻页……
但不管怎么说,互相监督安静沉默的两人,都为对方营造了一阵良好的学习氛围。身边有人这样的陪伴,江胜甚至觉得梦回补习班,但却因为旁边是李祠安而并不觉得压抑。
风似乎很大,窗外传出细碎的落叶声,老天爷似乎撒下了细密的雨,有微凉的雨丝飘在江胜手背上,柔得像被风赶来躲暖的水精灵。
江胜不是很好学的人,特别是面对深恶痛绝的数学,他总是会静不下心来走神,今天倒唯独是个例外。笔尖流利地在纸张上写动着,落下他不算美观但很整齐的字体,耳边伴随着李祠安不算慢的翻页声。
仿佛一切都那么恰到好处,少年不为人知的秘密生根发芽。
甚至连林逸然端着果盘进来,敲门的手都忍不住一顿,而是放在了旁边的床头柜上又出去。
直到李祠安划开安静,他指着某个单词说:“这俩个组在一起的,前面那个单词什么意思?”
正好江胜刚抄完数学,他看了眼genuine feeling,念了一遍英文才说:“真情、真诚的感情。”
可能是曾全英文授课的原因,江胜的发音有些偏美式,嗓音又带着他独特的沉,除了听歌之外,李祠安头一次觉得英文那么好听,他歪着头:“没听清,英文再说一遍呢?”
说起自己稍擅长的地方,江胜多了几分显摆的意思:“genuine feeling。”
他一时兴起,放下了笔,深情款款地英伦腔念了句:“I have sincere feelings for you.”
这句话简单,江胜说得也很慢,李祠安听懂了意思。
我对你是认真的。
骨子里透着文艺的李祠安,对这种文化人的调调很是中意,就像人会喜欢自己不曾拥有过的东西,他不得不承认江胜是个很会打扮的潮男,他身上那种偏英伦式气质打动了自己。
他笑了笑,目光灼灼,突然去掀开了江胜的刘海说:“你想不想换个发型?我觉着这发型影响了你颜值。”
“干嘛。”江胜拍开他的手,整理着自己800烫的头,已经是三个月之前的效果了,也确实有些不大好看了。
“行啊,你请我。先说寸头我驾驭不了啊,锅盖头也不行那太傻了。”
看他没生气,李祠安忍不住又撩他的刘海,犯着手瘾说:“明天带你去我发小开的理发店,他审美和手艺蛮不错的。”
“好,那你给我讲数学题。”江胜答应了。
话题兜兜转转又绕回学习,给江胜讲题的李祠安一如既往地详细耐心,于是折腾了半个多钟头才只讲了两道大题,甚至比李富德讲得还要慢了些。
江胜对数学的理解力太迟钝,让李祠安很是头疼,他说得口干舌燥:“今天就到这里吧,反正咱还有个假期,周末的时候再写也不迟。”
这时他微信电话响起,接过是李富康打开的,说是明天要装修空调,具体不知道是上午还是下午,让他俩在屋里守着。
“理发计划泡汤了?”江胜正问。李祠安比了个嘘的手势,蹙眉听着李富康说什么钱,还以为是江胜赔钱那茬,原来是说自己体训的费用,默默松了口气。
电话挂了,李祠安也宽了心,说:“没事,只是明天说装空调的事。”
江胜感慨:“没料到李富德居然不告状啊。”
时间晚了,两位同学同时犯困,洗漱完后双双睡下。
夜晚窗外凉风吹拂,李祠安从柜子里拿出小毯,还亲手给床上的江胜搭上,像个老妈子似地细心。
见李祠安又要去睡地铺,江胜捏着被子角轻声地说:“温度低了,我俩挤一挤也不热。”
“床太小了,睡不下我俩。”李祠安撇他一眼。
“你忌讳啊?哎呀放心吧,我不会对你有非分之想的。”江胜突然拽了他一把,结果李祠安一个站立不稳脑门砸了下来。
鼻腔受到重击,江胜觉得又酸又疼之际,一阵热流奔涌而出。李祠安察觉额头湿润,抬眼一看发现模糊的红,然后流出血淋淋一片。
居然把人给砸流鼻血了。
李祠安立马爬了起来,眼疾手快地抽了床边的纸给他,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他的眼泪汪汪,江胜接过纸巾塞右鼻孔里,盘腿也坐了起来气哼哼地说:“果然电视剧拍的什么,男女主不小心跌倒然后亲上都是假的,他们真要是像这样撞上指不定两人都崩掉大门牙。”
李祠安好笑:“说得好像是你想亲我似的。”
江胜噎了下,横了他一眼,“少自恋了,我……我不喜欢你这款。”
“好吧,我自作多情了。”李祠安略带遗憾,但语气戏谑。“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啊?我帮你问问去。”
“我凭什么告诉你?你爱睡地上睡你的。”江胜突然窘迫,用被子盖住了自己的头,背过身去说:“睡觉睡觉!”
李祠安看他反应,嘴角上扬,又不依不饶地问:“你是0还是1啊?”
“呸李祠安。”江胜骂他一句,“思想龌龊。”
“我可什么都没说,你自己想歪了的好不好?”李祠安乐了。
“老子是1行了吧?你一直男关心这个干什么?”
李祠安打量了他眼这小身板,语气嫌弃又质疑地问:“你想当1?还是你觉得你有当1的潜力?”
“我……”江胜转过身去,视线游离在李祠安身上,在他流畅的腿部肌肉线条上,还有健硕的肩宽和肱二头肌,浑身上下的男子气概扑面而来。
“呵呵,不关你的事。”
江胜心里诽谤李祠安,体训穿紧身裤就不说了,还故意撩身上衣服擦汗,明里暗里就是显摆腹肌,比起自己来他才像个基佬好不好?闷骚!
“哎我这才看到,你妈还切了水果拼盘。”
李祠安继续搭话,江胜不搭理他。
“不吃吗?正好我也不想吃。”
“好,我关灯了昂。”
啪嗒一声,视线黑暗,安静得只剩呼吸。
当晚江胜很难得地梦到了汪海那家伙。
在英才的教学楼图书角,汪学渣惯例地拿起一本圣经,然后把手机放里面掏出的洞,就像是肖申克救赎里的安迪一样,他依着窗口佯装看书其实在玩手机,仰望天空的角度似乎在向往着校外的自由。
他哀叹道:“寂寞无聊啊。”
呆在学校给他呆出了个监狱的感觉来。
潜意识里还怀念着过去,江胜说了句自己说过的话:“寂寞就去谈个恋爱呗。”
“但是不知道找谁啊,好看的都早被下手了。”汪海划过溢出屏幕的秀恩爱朋友圈,他在感情这方面有很严重的洁癖,“再说了,这些个就只是荷尔蒙泛滥,我见着的就没谈超过半个月的,挺没意思的。”
江胜看得通透,“都说了是好看的嘛,帅哥美女的选择权本来就多,这个处着不舒服就换下一个呗。”
听他这副看破红尘的口吻,汪海还真心里纳闷了,“你怎么不谈?白瞎了一张帅脸。通报批评天天挂公告栏,你上面证件照被人扒几回了。”
江胜直说:“我要找帅哥。”
汪海吓得手里一抖,手机差点没从书里掉出来,以一种离我远点的视线看他,“你该不会……对我有非分之想吧?”
你是帅哥吗?当然江胜不想伤他自尊,忍着没问出这个问题来,他抬头仰望蓝蓝的天空,吹了吹那朵远在天边的云。
他说:“其实人是很主观的动物,只需要第一眼就足够判断出来,能否能跟这人产生爱情,后面的接触都只是在论证这个念头。”
“也是哈,所谓一见钟情日久生情,也只不过是见色起义的借口罢了。”汪海撇了撇嘴。
江胜默然点头,表示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