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夏 [校园] 第16章 16

江胜坐回位置的瞬间，一身的烟味还很浓烈，李祠安被他醺得直锁眉头。这时离上课还有几分钟，李富德提前进了教室，他在前门招呼了一声：“那个，江胜李祠安你俩去德育处领新校服。”

“哎好嘞。”江胜忙把手机塞抽屉，庆幸自己还好没拿上桌子玩。

李祠安突然扔给他一件外套，他面无表情地提醒他说：“你身上烟味好重，穿我衣服盖一盖吧。要去德育处，老师可多。”

这么贴心的同桌哪里找，江胜心里涌起一阵暖意，他手忙脚乱地接过，还煞有其事地闻了闻：“嗯好，谢谢了，不过你衣服怎么洗的，居然这么香。”

李祠安说：“洗衣泡泡不洗干净呗。”话虽如此，江胜还是穿了上去，“看着干净就成。”他穿上后发现外套大了一圈，明明在同桌身上正好合适的尺度，搁自己身上却显得有点松松垮垮。

李祠安偷瞄了他一眼，心说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女友差……哎不对，江胜既不是女的也不是他对象，为什么会冒出这种奇怪的想法。

李富德没领着他们，就直接进了教室准备上课。李祠安还记得去德育处的路，江胜就乖乖地跟在他后头走。

路过走廊，江胜好奇打量了下旁边教室，发现这一排的班里清一色全是姑娘，说：“哎，这边都是文科班么，那理科班在哪里啊？”

他俩只是走过，江胜都能从窗户和前后门，感受到教室里传来的无数视线，额…当然大多数的都落在了李祠安脸上。

这位体育生对其视若无睹，果然不负高冷之名。

“1-3班理科卓越班，4-5班文科卓越班，都在二楼西面教学楼。”李祠安指着方向说，“6-10班文科普通班，在东面教学楼，跟我们一层楼。11-15理科普通班在楼下，16-17是艺体混合班，剩下的18-20是走单招的。”

江胜问：“体考艺考我知道，单招是什么？”

李祠安回答，“就是单独招生，不用参加文化高考，自己去考职业院校的那类。”

“噢噢我听过，也就是春招嘛。”江胜点头，并没有露出不屑的表情来，“我之前有听过黎阳建院，就是大专院校，据说里面有个工程专业特牛，全国第一的那种，以后500强企业直接进校招聘。”

李祠安也听过这个说话，他赞同：“对，所谓一技傍身养活全家，所以不要看不起大专。”

他俩下了一楼，去敲了德育处的门，发现门没关就直接进去了。发现就一个老师，正在苦口婆心地训个女学生，旁边还坐了个眼熟面孔的男生。

好巧，是李祠安体训的田径队友。

女生是彭丽，李祠安对她形象很深，那个天赋绝佳的55分女生。男生的话听其他人叫的澄哥，但是李祠安还没来得及跟他熟识，不过他的身体素质好像也是满分。

“额老师好。”江胜打着招呼，“我们是新来的，来拿校服的。”

“沙发上，自己看尺码拿。”那老师摆手，继续语重心长地规劝道：“彭丽，我知道你不喜欢体育，但是你文化成绩能过二本线、跟你能真正考上二本是两回事，况且张老师也是跟我沟通过的，你的成绩能考上首体是完全没问题！”

这话听得刘澄也恨铁不成钢，他挠着头一脸费解地说：“你知不知道田径队其他人有多羡慕你的天赋？真的牛逼了你，放着大好的前途都不要。”

“不是啊。”彭丽眼泪汪汪，满是抗拒的样子：“你们凭什么觉得体育好就一定要走体育呢？什么叫考上首体就是大好前途了，那你这么说得人二本三本的都没有价值了，我觉得只要是我喜欢的专业那就是有意义的嘛。”

她的观念着实超前，不管她究竟是为了逃避体育，还是真的有喜欢的专业，总之这话让复读的李祠安听了很不好受。

他拿了衣服，也凑去搭了话：“你们在谈什么，意思是彭丽你不打算体训了啊？”

“对，我不去了。”彭丽脸色发愁，她躲闪着避开了李祠安的视线，义正言辞地说着并坚定：“我今还是自己去跟张老师说这个事情吧。”

她站了起来，跟班主任说了声谢谢，头也不回地出了德育处的门。

“牛逼了这种人。”刘澄无奈摊手，“我觉得她就是看不起体育生，然后本来我们田径队训练又最累，立国哥又说什么不分男女，她一个女生跟我们男生训练，心里就肯定觉得不平衡。”

“哎，算了算了，懒得管她，自己的人生自己掌握。”那老师喝着水，劝了这一根筋大半天，口水都给他说干了。他抿了口水，注意到了李祠安，问：“哦你是新来的，你也是体育生？”

李祠安点了点头，听到刘澄又问了句：“哦对了江老师，李祠安他也是体育生，会不会也转来我们班哦。”刘澄是17班班长，这老师就是他们班主任江涛，同时还是德育处的主任。

“他学理科的，文化成绩能跟上我们班。”听到转班，江胜有些慌了，他打心眼里不希望李祠安走，不然自己可真就孤身一人了。

难道这学校不允许体育生在文化班里拖后腿？

江涛小小地意外了下，问李祠安：“我们也是理科班，你在一班都能跟上？你文化成绩多少分啊。”

“发挥好的话能上500。”江胜替他抢答，同时背后撞了撞李祠安的胳膊，意思让他顺着自己的话说下去。

李祠安摸摸鼻子，无奈地点了点头。

刘澄瞪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给李祠安竖了个大拇指。“牛逼了大哥，你这文化成绩都够二本多少了，你还走个锤子的体育。”

“主要是看你能不能跟上。”江涛放下了茶杯，“李老师对一班要求高，差生是可能被他强制转班的。不过他也确实教得好，上几届我们县的理科状元，都是出在他带的班上，甚至有一回是创了校记录，还有个叫蒋雯的女生考上了清华，692分哦。”

李祠安问：“现在我们一班成绩最好的是谁来着？”江胜有点不确定，“好像是王昊然，看教室前面贴了，好像考的是634。”

“不不是他，他成绩不稳定。”江涛扳着拇指，随便跟他们闲聊着，“你们班第一经常轮着来，孟宇、王昊然、程秋月、付艺、万一帆，感觉水平都参差不齐的，没得个特别拔尖稳定的，你们这一届没得人家上一届成绩好。”

铃声响起，这位德育处主任，也拿起了他的数学教案，“走了走了，上课铃响了。”江涛拍了拍刘澄，他居然也是数学老师。

抱了校服回教室的路上，江胜李祠安都显得有些沉默不语，各自对方才的对话有不同的关注点。但唯有一点共识的是，他们都很清楚自己是高三临近高考的学生。

两人相对无言，回了教室听课，与此同时李富德拿起昨天的试卷，在黑板上画了个立体几何出来，“我们先看到18题，看到第一小问，他要求你证明BD垂直于PA，又因为题干给了PD垂直于四边形ABCD，所以我们可以得出PD垂直于BD……”

尽管江胜听得很认真，但他还是觉得在听天书。李富德讲题的速度很快，黑板上的板书也写得随心所欲，即便他能听懂但也来不及誊抄答案，辨认这老师的字就已耗费不少时间。

所以难怪考教资要求板书，李富德这种放飞自我的书法，有没有考虑过学生的感受？

“我真看不懂李富德写的字。”江胜不耐地埋怨。

难得见江胜认真听数学课，李祠安觉得自己找到了优越感，拿了他的卷子配合着黑板讲了起来，“你看四边形ABCD里，CD平行于AB，所以AD＝CD＝CB＝1，AB＝2，后面就要借用一个勾股定理。”

“哦懂了。”江胜有点开悟，“要证明BD垂直于平面ADP，就可以得到BD垂直于PA。”

他们正讨论得热火朝天，李富德正想起了典范江胜，定眼一看这小子又在跟李祠安聊天，俩人嘀嘀咕咕地不知道在讲什么。

“江胜你是不是觉得你懂完了。”李富德提高音量，他指了指黑板，“来，你上来，把这道题给我写出来，写不出来今天这卷子你给我抄三遍。”

江胜一惊，有些慌张，李祠安忙嘱咐他，“你刚才听懂了没？干脆拿我卷子上去。”

“不准拿卷子！”李富德指了指他同桌，“李祠安你可以不听，但请你不要打扰其他同学。”李祠安无奈一笑，比了个OK的手势。江胜慢吞吞地起身，又看了李祠安的试卷好几眼，“我应该听懂了。”

上了讲台，李富德递了他粉笔，“我跟你说，数学是最容易提分的，你能拉个100分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嗯……”江胜点头，叹了口气，开始写题。

的确，数学才太差劲了，他记得考得最好的一次，语文120，英语147，理综291，拎出来在庐镇都是全校前十，可偏偏就是数学才考了55分！

这个后腿简直拖得他直接摆烂这门课目……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班主任李富德，就数学这块显得格外重视自己，可能也确实是因为自己太过偏科的缘故。

江胜写得慢是慢了点，但这道题他在李祠安哪里听懂了，还是完整地把解题过程给答了出来。

李富德拍了拍手，露出个欣慰的笑来：“对了，你是能做对的嘛，上课的时间认真听，下课再向李祠安请教呗，反正你们俩又是同桌，朝夕相处地还愁找不着时间说话。”

他这句话话音一落，如惊雷入水炸出波澜四起，班上就有女生阵阵起哄：“哎呀朝夕相处这个词就很灵性了哈。”

“我靠怎么班主任也知道！他俩不会真的是真的啊？”看同桌程秋月那么惊讶，埋头纠错的王昊然也被激起了好奇心，他抬头问：“啥，你们在说啥，什么真的假的？”

“拜托，我们只是室友而已。”江胜打着马虎眼笑笑，下了讲台打算回位置。程秋月转过身冲他开玩笑：“哈哈哈哈同居这点还不够劲爆吗？”

班级纪律一下就乱了，李富德都搞不懂这些个孩子在兴奋什么，于是忙拍了拍讲桌喝道：“哎哎哎！安静下来！上课时间上课时间，没有让你们自行讨论哈！”

江胜回位置后，很明显地松了口气，“谢了祠安兄弟。”他是真的很不想再被罚抄。

“今天在德育处。”李祠安咬着笔头，露出白净整洁的牙齿，笑意藏在嘴角的弧度上，“就这么舍不得你兄弟走？”

舍不得一词江胜说不出口。

“……嗯。”但是他诚实地点了点头，“你是我在这学校里唯一的朋友。”

“你朋友不多？”李祠安随口一句。

“你算一个吧。”江胜想起了汪海。彼此心照不宣的沉默，暗示着一段交情的结束，他也不知道他们还算不算朋友。

李祠安头也不抬，一心二用地改数学题，“其实我觉得我们并不算很有话题。”

这句话听起来很淡，跟李祠安这个人一样，总是不冷不热孰近孰远的。

江胜抿了嘴，也是听不出咸淡的口吻，“那你当我自作多情吧。”

笔尖一顿，李祠安觉得他这句话有点难接，殊不觉得自己刚才的那句话也并不好听。

正好李富德的讲题声淹没了尴尬，他们沉默听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