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北潭高中如期开学。
开学前一晚,学生就要过来上晚自习,顺便上交暑假作业。
班上没有固定的组长,每周的座位都会顺次往前移动一排,坐在第一排的就是这周的临时组长。
梁音开学恰好坐在第一排,班主任进班通知组长将各小组作业收齐,她自觉走到后面开始收作业。
作业收的慢,不少人都还留了几题空着没写,正奋笔疾书地补着。
于是易舒芃过来找梁音闲聊起来。
“音音,我怎么感觉你比咱俩上次见面的时候瘦了?这才几天。”
加上她本来就不胖,现在整个人看起来瘦伶伶,穿着夏季校服,只觉得白衬衫里面空荡荡的。
梁音还没有这么直观地感受到,听了她的话低头看看自己,“我觉得还好吧。”
易舒芃的话题跳转得很快,“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个?”
虽然给了选择,但是看她的表情,梁音怎么觉得两个都是好消息?
梁音将数学习题册收齐,放在桌上整理整齐,一面说,“先听坏消息吧。”
“坏消息就是12班不来帅哥了。”还未等梁音问好消息是什么,易舒芃就一股脑倒出来,“好消息是,那个帅哥要来我们班上!”
经她这么一说,梁音才想起来自己刚才去办公室无意中听到两个老师聊天时说起的话。
好像是说,有钱人家的小孩子难管教,事情多。12班的班主任不想接这个烫手山芋,用班上人数已经够多的理由推拒。
前些年教育部下通知,明令禁止不允许公立高中再开设区别于普通班的重点班,不允许出现特殊班级投入与普通班不同的师资力量,因此北潭这边的几所公立高中只有平行班,北潭高中也不例外。
只是规矩是规矩,总有办法打破。
虽说不再明目张胆地开设重点班,但是近几年,学校里很多学生都心照不宣的知道,每个年级都有一个太子班。
至于哪个是太子班当然不会被宣之于口,但只需要看哪个班里教师家的孩子最多,同年中考各区前十占比最多,哪个班就是太子班。
梁音这一届的的太子班就是12班。
北潭高中是市里最有名的公立高中,也最不缺有权有势的学生家长。只要是有意向的,在提前得到太子班的确切消息后都会将自家孩子往里面送。
这里塞一个那里补一个,12班的人数也比其他的班级多了十好几个。
不过12班班主任的推拒没被重视,后来还是那个学生自己提出不想进什么太子班,这事才算有了转机。
没想到没进12班,兜兜转转竟然被安排进了他们班上。
易舒芃转而又开始双手合十的望天许愿,“还不知道大帅哥什么时候来呢,听说要等开学考结束才到班上报道。”
梁音看她满脸苦恼,劝道:“来了再看也不迟啦。”
易舒芃说好吧,“那我这几天坚持洗头好了。”
-
开学考设在三天后,高二已经分过科,两天就将所有科目考完。
考试结束后,全班怨声哀道,抱怨着卷子难度太高。
易舒芃也难得蔫头耷脑,连之前与梁音说好的,开学考结束后的下午去学校对面新开发的小吃街都未再提。
最后一门试考完,大家回本班教室收拾完东西就离开。
梁音不着急,坐在位置上整理这几天考试的试卷,将它们归类好收在桌肚里。
易舒芃坐在她后排,唉声叹气好一会儿才说:“音音,我好想哭,我只是对大学没什么要求,但还是想上大学的,可是这次的考试,让我的大学梦,破灭了。”
梁音学习不差,但也同样感觉到这次的试卷难度远超平时的水平线。
她安慰易舒芃,“没关系的,这次大家都觉得难。出卷老师可能想用这套卷子让学生们收收心投入新学期的学习中。”
梁音分析得有理有据,最后还坦然说:“我也觉得很难,物理试卷的四道大题,我完完整整写出来的只有两道。”
可能因为家中无人在意梁音的成绩是否优秀,也没人对她有任何期许,梁音从来没有在学业上产生过什么压力。这次考完试后的感受虽然没有之前的好,她还是不觉得有什么伤心。
虽然无意与梁音这样的学霸比成绩,但是听她这样说,易舒芃还是觉得舒坦多了。
她语气欣喜地追问,“真的吗!音音你真的觉得这次的卷子难?”
梁音被她抱住胳膊摇晃,连说几遍“是真的”才让她安心。
易舒芃瞬间又恢复活力,“那,咱们还去对面的小吃街吗?”
“去呀。”
同样在小吃街的,还有房奇和程津予。
街头的一家偏僻小吃店,坐着两位矜贵的少爷。
程津予指指面前的瓷碗问他:“这就是你请的大餐?”他几乎气笑,“房奇你还能再寒碜点吗?”
“不是,别这么伤人行吗,这米线怎么了?”
程津予说没怎么,“就是有种在吃垃圾的感觉。”
他这话说的半点也不夸张。
这家店装修简陋,明明小吃街才开起来,每家店面里面的桌椅理应是新的。可这家独树一帜,所有桌椅都像是刚刚从二手市场低价淘来没多久,破旧,复古。
房奇瞬间化身大演说家,“没有一种食品生下来就是垃圾,这世界上最大的谎言就是你不行……”
“你说实话。”
“我真没钱了。”
房奇上学期心血来潮玩起乐队,暑假花了大手笔给自己换了个昂贵的电吉他,还出钱将乐队的音箱和其他各种设备都连升几个档次,结果这个月他家里将他的零花钱扣下,还扬言再玩乐队就将他的生活费也断干净。
他肯定不听,照干不误,只是最近的生活也确实拮据。
还欠着程津予一顿饭,于是用熟悉学校周边环境的理由将人骗到这家小餐馆。
程津予懒得再和他追究,拿起筷子尝一口米线,味道其实还可以。
房奇也开吃,“还行吧?我的口味你还是得相信。”
他不咸不淡应一声嗯。
程津予和房奇口味都很挑,他觉得好吃的,不会太差。
吃饭间到了饭点,小餐馆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
都是年轻学生,咋咋呼呼的,瞬间将就餐环境再拉低几个档次。
在这样的嘈杂的环境中,有一段不大不小的对话。
“音音,你要加辣吗?”
“不加。”
程津予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处。
店门口的冰柜旁,站着穿着校服的梁音,她微微弯腰,灰色的裙摆微扬,视线在冰柜里慢慢搜找想喝的饮料,而后拿起一瓶淡绿色包装的豆奶,转身问身后的朋友喝不喝。
易舒芃点好餐,开始往店里面钻,搜寻能坐的位置,只是人太多,店又小,她暗道不好,别是没座了。
房奇见对面的程津予在看那边,转头顺着看过去,恰好看见易舒芃与拿着饮料跟上来的梁音。
“哟。”他手上的筷子还悬着,另一只手已经挥起来,架势像招呼村里人坐下来一块吃席。
“没座了?来这来这。”
他和程津予坐的是一张四人桌,里面还能坐两个人。
易舒芃先是看见房奇,她倒是和房奇不算陌生,先前还帮过他在学校的音乐社里面招过人,坐过去之前她习惯性看看房奇对面坐着的是谁。
生面孔,但那张脸是让人过目不忘的惊艳。
易舒芃小声朝着梁音惊叹,“这长得也太可以了。”
梁音在一开始就看见了程津予,他的头发应该是修剪过,利落的黑色短发,此时直直看过来。
上次见他,还是一个多星期之前。
梁音心里空落落的,又回想起这几日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无声无息躲开了与他相撞的视线。
程津予知道她大概率不会好意思向他打招呼,但按照她的性格,应该会朝自己腼腆地露出个笑。
可是什么也没有,反而像是急于和自己撇清关系般将头低下去。
程津予眼底浮出一丝困惑,还有点恼火。
易舒芃朝着房奇比了个眼神,问他面前的人是谁。
房奇知道程津予那个古怪的性格,只作简短介绍,“这我朋友程津予。”
易舒芃也看出他和房奇不是一类人,只礼貌的与他打了个招呼。
程津予回她个你好。
就像是不认识,梁音也和易舒芃一样,与程津予礼貌又生疏地打了招呼。
可是他对她却连个你好也没回,只点个头。
梁音的心沉下去,不知道程津予是因为自己装作不认识他生气了还是他本来就觉得自己无足轻重。
手上刚从冰柜中拿出来的饮料冒着寒气,将她的掌心冰得钝痛。梁音觉得这样也好,本来自己和他这样的人也无法成为朋友,其实没什么好失望的。
房奇未察觉其中的细微差别,自顾自开始问自己的事情,“梁音,这学期那个音乐室用得人多吗?”
梁音因为他的话思绪回笼,摇摇头说:“不多。”
高一时梁音阴差阳错当上音乐社社长,之后一直辞不掉,还好事情不多,主要任务就是管理乐器室和音乐室,掌管着钥匙,不论是借用乐器还是借用场地彩排,都需要向她报备,她再统一上交到学校文娱部,等待审核。
北高有不少课外活动,只是参与的学生不算多,大部分学生会将更多的精力都放在学业上,音乐室设备齐全,用处却很少。
房奇舒口气,“那就行。”
易舒芃却想起来一件事,“不过这学期好像有校园音乐节,到时候如果有需要的话,可能会占用音乐室彩排。”
房奇懒得去管,“到时候再说吧,这几天我先用着。”
程津予自始至终未说一句话,满脸都是生人勿近的冷意。
米线也吃得差不多,他站起来拎起手机要走,房奇问完自己的事情,跟着他离开。
两人走后,易舒芃才评价,“太冷了,这种级别的帅哥,我一般都是只远观。”
梁音用筷子搅动面前热气腾腾的米线,也觉得程津予很难琢磨。
可是那两次的见面,他的好也是真真实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