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这一直不让王妃进来是万万不行的啊。”楼妙在来回踱步,厚重的地毯都被她踩得“嘎吱”响,香炉的香已经又被添过一次。
沈睿初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一炷香前,宫女进来通报萧雅舒来了,但沈睿初不让人进来。按照大煜的规定来说,郡主的品阶不如王妃高,萧雅舒只需要通报一声就可以进入郡主府,根本就不需要楼妙的同意。楼妙当时说着安慰沈睿初的话,就是知道这个规矩,以为萧雅舒会直接闯进来跟沈睿初对峙,她也可以在一旁听着,顺便煽风点火。却没想到萧雅舒竟然是个如此的怂货,没有同意就真的不踏入她的郡主府一步。
楼妙暗自叹气,用帕子轻轻擦拭了下自己的额头,放软声音,“殿下,您的王妃在我的门口站了这么久,您想想,这传出去对您的名声也不好啊。”
之前沈睿初劝个两三次就差不多了,今个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倔脾气上来了,怎么都不说话。让萧雅舒进来吧,沈睿初他不同意,让他走后门离开也不同意,楼妙也真是没办法。楼妙现在其实是非常担心自己,她怕这件事被有心人说成她蔑视大煜的规矩,不放萧雅舒进郡主府。她其实根本不那么在意沈睿初的名声,毕竟原来沈睿初的名声在盛京就算不上好,她都陪了他这么久。
“殿下...”
“让萧雅舒进来吧。”没等楼妙继续劝,沈睿初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让萧雅舒进来了,“你派人去传个信进宫给母妃,我去她那里用晚膳。”
楼妙倒是聪慧的很,明白这是沈睿初不想让她在一旁听着,应声便出去了。横竖这里是她的府邸,就算不在内听,还有什么话是传不到她的耳朵里的吗?
萧雅舒扶着小蝶的手,在郡主府的奴婢带领下,走到了书房。
萧雅舒刚跨进去,就看到了坐在正中的沈睿初,一颗悬着的心也终于是狠狠地砸了下来。许是外头冷风吹了太久,萧雅舒眼前有些发黑,却还是强撑着精神。
“王爷...”萧雅舒哑着嗓子,声音已经算不上好听。
“不必多说了,外面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你父亲干的好事,本王是不会出手相助的。至于你,”沈睿初望向萧雅舒苍白的面孔,他好像太久没有看过他的王妃的面庞了,“你我是父皇赐婚,我不会休了你,你凭借王妃的名号,与你母家断干净,本王还是可以保住你的。”
萧雅舒听完,直接跪了下去,身后的小蝶也跟着跪了下去,“求王爷救救家父!求王爷救救家父!”萧雅舒不断地磕着头。
沈睿初有些不耐烦,厉声呵斥了一句,“好了!”
萧雅舒被吓得停止了动作,有些害怕地直起身看着沈睿初。她的额头已经磕出了红色,衬得其他皮肤更加死白。
沈睿初揉了揉眉心,“你知不知道这是多大的罪?你一个妇人家懂什么?”
“王爷,再怎么说我父亲也在朝堂上帮过您啊!他也是您的左膀右臂!”
“这是帮不帮过的问题吗?本王能看在这么多年的夫妻情谊上保住你已经不错了,你懂不懂啊?”
沈睿初没料到萧雅舒听到这句话,反应是冷笑了一下。她跪在那里,脑袋没什么力气地支撑着,眼里无神,“你还知道我们俩是夫妻啊?但凡有那么点夫妻情谊,我今天也不会找了你这么久,最后在这郡主府里找到你。人人都说你和郡主是知己,但你们之间的龌龊你自己心里清楚!”最后一句,萧雅舒有些歇斯底里。
沈睿初恼羞成怒,一个茶杯扔了出去,砸向萧雅舒。小蝶反应迅速,直接扑向前挡下了这一下。
杯子重重地落在小蝶身上,发出一声闷响,又回弹落在了地面上,粉碎得干净。
“小蝶!”萧雅舒揽住小蝶,“沈睿初,你不要欺人太甚!会遭报应的!”
“报应是什么?就是太过放任你,就是稀里糊涂和你成亲,才有了今天!”沈睿初抚了抚自己的衣袍,轻笑一下,“这就是我最大的报应,你知道吗?”
“沈睿初!”萧雅舒想要站起来,却因腿脚发麻,又软软地摔倒在了一旁,显得好不狼狈。
此时楼妙装模作样地走了进来,像是没有看到萧雅舒是倒在地上的状态,娇声唤道,“哎呀,王爷,您怎么生这么大的气,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惹了您?”
萧雅舒听着楼妙的声音有些犯呕,在小蝶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她也明白,现在求沈睿初是没有丝毫作用的。萧雅舒整理好自己的衣冠,不再看这对渣男贱女,走了出去。
“王妃...”
刚走出屋子,一阵冷风吹过来,就给萧雅舒吹得直打寒颤,要不是有小蝶的搀扶,她肯定直直倒了下去。
“王妃,这个关头您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啊!”
萧雅舒无力的摆摆手,嘴唇没有一点血色,“我知道,我一定不会倒下的,接下来还有很多事要做。”
走着走着,萧雅舒越来越有些神志不清了,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好像走出了郡主府,好像在郡主府外的街道上走着。
“王妃!”
小蝶的惊呼也已经有种很远很远的感觉,萧雅舒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往下坠,直到落入一个温暖有力地怀抱,这怀抱很舒服,还有这淡淡地药草香。
萧雅舒甩了甩自己的脑袋,从怀抱里抬起头看向借住自己的人。
这个人正在微笑地看着她,他就像谪仙一样,温柔又好看,一手撑着伞,一手接住她。她想张口问些什么,却发现仙人退后一步,让另外一个女子揽住了她。仙人用好听地声音对她说,“睡吧,睡醒就好了。”
萧雅舒迷迷糊糊,竟然真得睡了过去。
看见她昏睡在秀秀的怀里,杜晚景收了伞,目送她们走进客栈,然后抬头,看向了一旁打开的窗户。
沈秋冷刚刚目睹了一切,此时正撑着脑袋在窗边吃着果干。她将吃完剩下的果桃核朝杜晚景丢去,然后转身将窗户关上。
杜晚景接住沈秋冷丢下来的果核,笑了笑,也走进了客栈,直接奔向沈秋冷所在的雅间。
屋内的暖炉好像比他出去前又增加了一个,熏香也换上了沈秋冷平时爱用的。地面额外叫小二铺了几层绒毛毯子,沈秋冷坐在软席上,没穿鞋踩在毯子上,白色的绒毛包裹着她的脚。
杜晚景走了过去,将刚才沈秋冷丢给他的果核放在了桌子上。沈秋冷斜眼看了看这个果核,撇撇嘴,没有开口说话。
杜晚景坐到了沈秋冷的身旁,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又将沈秋冷的茶杯满上。
“秋儿不想问我些什么吗?”
沈秋冷没理,只是拿起桌子上的杯子喝了口水,又用下巴示意杜晚景给她再拿一个果干。
杜晚景倒也不恼,将果盘整个都端了过来,捻起一个喂到沈秋冷嘴边。他家公主吃醋就是这般,杜晚景只是觉得可爱,这么多天也只有反复提起萧雅舒的事情才能让沈秋冷回到像以前一样,跟他撒撒娇,多耍耍小性子。杜晚景知道前一阵子发生的事情能改变沈秋冷太多,她本就是一个聪明的小姑娘,只是以前不愿意去争权,去勾心斗角,况且有他们的保护也不需要她思考太多。
可那段时间,只有沈秋冷一个人面对将死的棋局。
杜晚景一想到这又不禁心疼起来,刚好沈秋冷向前吃他喂的果干,柔软的唇瓣触摸到杜晚景的手指,他一个没忍住,将人搂进怀里。
沈秋冷有些猝不及防,挣脱了一下也没挣脱开,就顺力倒在他的怀里,软软地哼了一声。
“秋儿...”杜晚景柔声唤道,“一会儿想吃些什么。”
“不想吃什么,都吃饱了。”沈秋冷闷在杜晚景的怀里出声,“不喜欢这里的厨子,没有公主府的菜好吃。”
她轻轻嗅了一口,满鼻腔的草药味混杂着淡淡地檀木香味,甚是好闻。
沈秋冷休息了片刻,推开杜晚景,“萧雅舒怎么样了?”
杜晚景一边整理着沈秋冷额前散落的碎发,一边回答着他的问题,“不怎么样。感觉受了风寒,秀秀请了医师去看了,估计要很晚才能醒过来。”
沈秋冷又捻了个果干吃。
杜晚景刚好将沈秋冷的一缕碎发挽到耳后,就看到她的动作,“不是说饱了嘛?”,杜晚景捏了捏沈秋冷的耳垂。
沈秋冷歪歪脑袋,鼓着腮帮子继续吃着她爱的果干,没接杜晚景的话。“我那三皇兄倒也是心狠,自家的王妃病成这个样子,他还把人赶出来,自己继续待在郡主府里逍遥快活。”
“估计他是今天都不想回自己的王府了。刚才秀秀说,萧雅舒正要进去的时候,郡主府的后门有人送信走了。”杜晚景看到萧雅舒进郡主府后,就一直在对面街上的茶铺里候着她出来。秀秀倒是从醉仙阁就一直陪着萧雅舒到了郡主府,然后就远远站在一旁观察着郡主府和萧雅舒的一举一动。
听到有人送信,沈秋冷猜了猜,“估计是楼妙给她真正心上人通风报信。总不能是帮沈睿初给德妃送信吧。”
杜晚景摇摇头,“第二种,人是拿了沈睿初的玉佩奔着皇宫去的。”
“啧,”沈秋冷毫不客气地笑了,“三皇兄多大的人了,怎么还一有事就要去找娘呢?”
话虽然这么说,但宫里的因素确实变化性太大。沈秋冷也差人去了楚贵妃那里,要的就是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能知道。
雅间内的烛火摇曳,夜幕还没降临,今天还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