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是这盛京最尊贵的公主,何人不想做本宫的驸马?”
“最耀眼的少年郎又如何,也只能跪在本宫的裙摆边,乖乖听话。”
静宜堂内,沉香木贵妃榻边悬着的水晶纱帘放了下来,半遮半掩住两个身影。
沈秋冷懒懒地靠在贵妃榻上,盖着一张用浮光锦织成的毯子,身旁跪着一个身着素色,面如冠玉的男子。沈秋冷没等到男子的回答,倒也不恼,只是一手支撑起自己,对男子招招手,“过来。”
男子眼里无神,麻木地跪着挪到离沈秋冷手更近的地方。
沈秋冷涂着蔻丹的手指轻轻划过男子的面颊,“阿景,你这样貌生的是真好,也是让本宫念了那么久,只是现在缺少了点血色,没了点生气。”话毕,本来轻抚杜晚景的手重重抽了过去,杜晚景没稳住,被打偏了脸。他还是不吭声,重新跪好,一如刚才那般,只是如白玉的脸庞上泛起了红。
“这样也算是有点生气了。”说着沈秋冷又朝着泛红的地方狠狠抽了过去。杜晚景这会像是做好了准备,直直挺立在沈秋冷面前,无论她下手有多重,不喊疼也不偏移一点。
“本宫还记得那年你高中,骑马巡游盛京,哪家女儿见了你不欢喜?”沈秋冷没再打杜晚景,只是抽走了他束发的簪子,杜晚景的头发散了下来,两边脸颊已经肿起来了,看起来好不狼狈,“你现在再去骑马去盛京的街上逛逛,看看还有哪家姑娘愿意给你抛花。”
“不过没事,本宫还愿意养着你。只不过,听说这楼家的小将军最近这风头比你当初可要盛啊,要不本宫把他也找来,陪着你。你们一个跪在我左边,一个跪在我右边,可好?”
沈秋冷说着说着掩面大笑起来,美艳动人,似这世上最俏丽的花。
听到这话,杜晚景的眼中微微闪过一点情绪,他的口中已有血沫,却还是嘶哑着嗓子很轻地回答了一声“不好”。
只不过沈秋冷没有听见。
“公主,楼小将军请见。”一个小太监毕恭毕敬对沈秋冷报到。
“哦?”沈秋冷凤眼微眯,也不急着答话。
隔着纱帘,小太监看不清沈秋冷的表情,只是觉得殿内四周明珠的流光晃得他心慌。小太监一个腿软,直直跪下去了。
沈秋冷用簪子挑起杜晚景的下巴,“来人,把本宫的阿景带下去,请最好的太医医治他。不要明天本宫看到他,脸还是肿的。”
另一个小太监走过来,绕过纱帘扶起杜晚景,将他带走。沈秋冷没再看他一眼,只是拿了宫女递过来的手帕,擦拭着手里的簪子。
“你刚刚说什么?”
跪着的小太监颤抖地回答,“楼小将军求见公主。”
“招进来吧。”
沈秋冷从水晶纱帘后走出来,挑开珠帘,扶着宫女阿欢的手走到了殿内中央的椅子上。她端坐在椅子上,手里还在擦拭簪子,没分给走进来的楼衍一个眼神。
楼衍一袭黑色锦袍,束腰勾出他窄劲的腰身,墨色的发束起以金冠固定着,修长的身体挺得笔直,走过用白玉铺陈的地面,行礼,“微臣参见公主。”
“楼小将军,胜仗归来,好不威风。怎得想着来见本宫了?”还没等楼衍开口,沈秋冷接着说,“可惜没有早来一步,听见本宫夸你。”
“能得公主一句夸,也是楼衍之幸。”楼衍高昂着头,北域的小战神自是有几分傲气在身上的。
沈秋冷冷哼一声,终于抬起头,好笑地看着他,“本宫夸你,比当初杜晚景的风头更胜,也比他更适合当一条狗。”
但凡说这句话的人不是沈秋冷,楼衍可能当场就会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但看着面前张扬的沈秋冷,他只是不重不响地说,“谨记昭乐公主教诲,楼衍自当不会和杜晚景一样居功自傲,落得一个发配入奴籍的下场。”
楼衍说完这句话,像死一样的寂静在大殿上流淌,宫女和太监不敢动一下。
“公主难道不好奇,我今天来是干什么的吗?”
沈秋冷像是来了兴趣,“好奇你今天是来干什么的吗?”
沈秋冷一步一步慢慢走到楼衍面前。看着她离自己越来越近,楼衍想起了书册上画着的毒铃兰,高贵漂亮,娇艳动人,却有着致命的毒性。
“让本宫猜猜。”
楼家一直镇守北域,楼衍此次是带着北域的消息回京,应该不会停留多久。而在沈秋冷的记忆里,她与楼家可没什么交情。
“楼小将军剑眉星目,器宇轩昂。”沈秋冷绕到楼衍的背后,没拿簪子的手搭上楼衍的肩,贴近他的脸,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是来看看够不够得到做本宫驸马的位置吗?”
楼衍感受到沈秋冷近在咫尺的呼吸,闻到了她身上淡淡地花香,“昭乐...”
“小将军刚还说不会居功自傲,如今都直呼本宫为昭乐了。”沈秋冷还是带笑的语气,拿着簪子的手从另一边轻轻地划着楼衍的脖颈。
楼衍反手将沈秋冷钳制住,把她带到自己怀里,将簪子一把打掉。清脆的一声,惊落了大殿一旁九金琉璃瓶中的花,几片花瓣飘飘洒洒落在了白玉上。
沈秋冷没有管碎在地上的簪子,顺着楼衍的力道直接从正面攀上了他的脖子,将他环绕住。
“公主说笑了,自是向皇上求娶公主,让公主嫁入我将军府,”楼衍一只手搂着沈秋冷的腰,一手轻抚她的脸,“这世上没有比公主更好看的女子了。”
楼衍加重了“好看”这二字的音。
沈秋冷笑了,在楼衍的怀里笑了,“楼小将军打碎了本宫的簪子,还妄想求娶本宫?”她一把推开楼衍,“来人,把小将军请出公主府。”
楼衍也不恼,“昭乐,”微微弯腰伸手将沈秋冷发上的簪子插紧了点,“公主。”
“楼小将军,请吧。”小太监鞠躬伸手,带着楼衍走出了公主府。
初冬的太阳不算灿烂,公主府的琉璃瓦却依旧闪着金光。翼角上站了只叽喳叫的鸟儿,侍卫拿着杆子挥了挥,将它赶走。
楼衍站在公主府的牌匾下,停顿了一下,回过头看了眼这装修华丽的庭院。
他敢肯定,沈秋冷不记得他了。
“小将军。”身边的小厮牵着马,出声提醒楼衍。
楼衍回过神,翻身上马,回到将军府。
“阿兄。”楼妙在楼衍的院子里都不知道转了多圈,终于等到楼衍回来,“怎么样,你见到杜晚景了吗?”
楼衍摇了摇头,走进了自己的屋子,吩咐下人给他倒杯水。
“还惦记着杜晚景?公主都快把他玩烂了你还稀罕?”
楼妙有点尴尬地笑笑,“那不都是传闻吗?那昭乐公主当年那么爱杜大人,跪在大殿求了皇上三天三夜才把他从死牢里放出来,怎么可能说不爱就不爱。”
“跪三天三夜就是爱了?更何况你也知道那是当初的杜晚景,现在的他不过奴籍。”
“话虽如此,可阿兄,昭乐公主又是什么纯良的女子吗?隔三差五就有死了的面首被抬出公主府,她如今的名声在外不见得好到哪里,你不也是照样要求娶她吗?”
话音刚落,楼衍冷哼一声,“杜晚景的事你也知道有传闻,到公主这,就开始乱诋毁公主的名声了。”
楼妙见楼衍不乐,赶忙找补,“我是替阿兄感到不值。阿兄如今名声在外,屡打胜仗,又这般英俊。盛京多少好女儿家都仰慕阿兄,又何必......”
“那你说说这盛京,还有哪个女子比得过昭乐公主?”
楼妙听到这话,张了张嘴,半天叫不出一个名字,思考了下鼓起勇气说,“不考虑配不配阿兄这一点,难道阿妹还比不上她昭乐公主?”
“我楼家儿女自是不输任何人。”
楼妙听到这话,面露喜色。
楼衍喝了口茶,又道,“只是你,自然是比不上昭乐。”
一句话直接打击了楼妙的自尊,咬了咬下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阿兄,我可是你妹妹。”
“你若不是我妹妹,你以为我的院子你进的来?长这么大,楼府的规矩一点都没有学会,需要我教一下二叔怎么教你吗?”楼衍不想再听到楼妙的声音,摆摆手让她出去。
楼妙憋了一肚子的气,又不能对楼衍发作,只能愤愤离去。
楼妙走后,楼衍喝着茶,总觉得鼻腔里不止是茶叶香,还有沈秋冷留下的花香。他不是没听过沈秋冷的那些流言,只是他不在乎。
楼衍放下茶杯,走到了院子里。他们一家常年在北域生活,这将军府只留下了一些侍卫和打扫卫生的嬷嬷,此刻院子里分外冷清。他拿起石桌上枯黄的落叶,寒意传到指尖,不知道为什么,盛京的气温远比北域高,却让楼衍感受不到温暖。
刚才还能看见的冬阳,在一阵狂风过后也消失不见,整个盛京都被笼罩在阴云下。
沈秋冷在楼衍走了之后站在原地好久才缓缓蹲下身,捡起了那只碎成了两半的簪子。她把碎簪子紧紧攥在手里,起身走向座椅。碎簪子嵌进肉里,来自手心的刺痛刺激着沈秋冷,血一点一点顺着她的手滴落。
“来人,备车,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