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川之下 第8章 第08章

然后，那颗石球，就那样一动不动地悬在了上面。

展梦仙愣愣地看着空中石球，整个人一时轻飘飘如坠梦里，一时又觉得头脑空白思绪停滞，一时又觉得耳边的声音忽远忽近，听不真切。

这种感觉持续了很久，再回过神来时，那石球依旧悬于半空，所有人纷纷抬头注视着石球，都好像有所期盼，过了许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是一脸茫然。

石球是仙宝，悬于空中，然后呢？

忙了半天，就给看这个？

别人看不分明，但千里小净看得清楚，阵球不知什么缘故，完全展开了，笼住了半个远眉峰。

韩文远嘴角到耳后根，整个后槽牙都露了出来：“小净，小净，是我开启了仙宝！”

“你确定？”千里小净温和地泼着冷水，“仙宝开启的时候，并不在你手里。”

韩文远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一下怔住：“什么意思？”

展梦仙晃着圆滚滚的身子火急火燎地冲了过来，直奔那个还在呆愣状态的短打少年身上，他搓了搓手，目光炙热的问：“这位小友尊姓大名？家有几亩地？地有几头牛？是否婚配啊？”

那少年还在云里雾里，呆愣愣地傻乐：“小子张五，什么也没有…穷鬼一个…”

韩文远眼见展梦仙将穷鬼张五热情地请走，余下一众宾客面面相觑，虽然远眉峰待客周到，不过此时留在峰上，也已经没什么意义，当即便有人向峰下赶去。

韩文远失落的坐回椅子里，半天缓不过劲来，良久，才道：“我们也走吧，趁着天色尚早。”

千里小净抬头看着悬浮的阵球，缓缓道：“要下雨了，阿远，我累了，想休息。”

韩文远满是疑问地“啊”了一声：“不走吗？”

“等阿彻来了再走吧。”

“风姑娘没来啊！”韩文远这才发现，茶会都结束了，风不彻居然没有跟来。

千里小净斜着眸光看他：“你才发现呀。”

韩文远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歉然的笑了笑，他一心都在仙宝上，哪里注意风不彻的行踪。

送千里小净回客房休息，韩文远按捺不住清净，又跑出去玩了。

千里小净难得清净，让伺候在身侧的书何帮忙燃了一支香后，便安安静静翻一本叫《月夜诡梦》的杂书，书何贴心地取了桃酥、水晶阴阳糕、甜雪、糯米芝麻糕四样糕点布于榻几上，又去厨房煨了一碗人参野菇汤。

千里小净一边吃着精致糕点，一边看着杂书，不知不觉，时间已过半，蓦然发现，许久不见韩文远，和声向书何问：“你家公子哪里去了？你去寻他回来吧。”

书何应了声“是”，转身向外走去，手还未碰到门，门扇从外被大力推开，韩文远脸色焦急地奔了进来，哇哇哇的大喊大叫：“啊，小净，大事不好！大事不好了！”

韩文远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一屁股重重坐在千里小净榻几对面，又惊又怖道：“远眉峰下不去了！今天下峰的人，出了石牌楼，走了两丈远，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住了。”

千里小净捏了一个糯米糕轻轻咬了一口，眼睛一直盯着手里的书册：“所以啊，得等阿彻来了再走。”

韩文远“啊”了一声，呆呆的看着千里小净，后知后觉的怪叫一声：“你早就知道远眉峰下不去！”

“那是阵球，我说过，只有注入一丝灵力才有可能打开阵球中的阵法，阵法开启的那一刻，分明就是一个小型的护阵。”千里小净吃完糯米糕，翻了一页书，“只是不知何故，这护阵奇怪的很，居然连**凡胎都挡，当真古怪的很。”他声音一顿，不知想到什么，喃喃道，“又是谁注入的灵力呢？”

古怪的很，悄悄潜藏在一群凡夫中的修行者，做的唯一一件事，是激活了阵球中的护阵，拦一群凡夫何用？

“你是修行者？”韩文远无比惊诧的打量着风吹就倒的千里小净，不禁有点怀疑，修行者不是首先是身轻体健，朝气蓬勃的样子吗？你看千里小净的样子，都弱成什么样子。

“是啊。”千里小净余光中瞥见韩文远嫌弃又不信的表情，微微一笑，又将目光投向书册，"别看我现在弱，以前我可一人挡千军万马，厉害的很....."

“你就吹吧。”韩文远不信。

千里小净谈了口气，语气淡淡的带着一丝笑意：“我只是受伤了而已，仙门世界，也是有打架斗殴的，我只不过是....”他似乎想到什么不愉快的事情，重重叹了口气，“算了，那么丢人的事情，我还是不提了吧。”

“等等....等等....”韩文远整个人一下僵住，皱眉一阵思索，斟酌再三，才问，“你说要等风姑娘来，才能下峰，莫非风姑娘也是修行者？”

千里小净不紧不慢“嗯”一声：“她能破开护阵，很轻松，也很容易。”

韩文远今日接收的信息量实在太大，只觉脑袋空白一片，还有嗡嗡然的杂响在脑海里回荡，他手脚并用的爬上小榻，身子一歪，闭上双眼，整个人萎靡了不少。

晌午时，还一片晴光大好，到了申时时，忽然乌云密布，零零星星地下起小雨，峰上风大，吹到身上冷意透衣。

书何将煨好的人参粟米粥小心翼翼端到千里小净面前，另外上了一道清口些的青菜，一道蒸猪肘：“净公子，凑合几口吧，这峰上也没什么新鲜蔬菜好选。”接着又上了一壶温好的葡萄酒，“天冷了些，喝些酒暖暖身子吧。”

韩文远酸溜溜的瞪书何一眼，捏腔捏调地学书何说话：“净公子，凑合几口吧...”说着，脸色一正，“书何，你是我的书童啊，你怎么，这么狗腿！”

书何挺直腰板，看了韩文远一眼，默默垂下眉眼：“我不做这些，公子也一样要做这些，既然总要有人做，那不如我来做。”说完，道了一声慢用，匆匆退出房门。

韩文远指着紧闭的房门，气得手指都在抖：“那个混小子什么意思？！拐着弯的骂我狗腿是不是？”他骂了好几声“白眼狼”“刁奴”之类的话，犹不解恨，起身开门，站在门口骂骂咧咧半天才消气。

书何早不知躲到哪里清静去了。

吃过晚饭，千里小净依旧要看他的书，书何坐在榻旁的矮凳上嗑瓜子，韩文远侧卧在小榻一侧，目不转睛地看着千里小净：“小净，天下天才那么多，多我一个怎么样？”

千里小净从书册上抬起眼眸看他，漆黑的眼底漾开一丝笑：“你想修行？”

“你看我资质如何？”韩文远一下来了精神，噌得坐直身子，目光炯炯地看着千里小净，满是期待，就像一只摇尾巴的大狗。

千里小净撂下手中的书册，抿着唇角端详了韩文远很久，半晌才轻轻道：“也不是不行.....”

千里小净话未说完，韩文远激动的一下扑到千里小净身上，抱住他的腰，使劲蹭：“我就知道，一天两根人参没白给你吃......”

千里小净：“……”

*

“修行要如何修行？”千里小净望了韩文远一眼。

韩文远讷讷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又看向嗑瓜子的书何：“如何修行？”

书何动作一滞，将刚塞进嘴里的瓜子吐于掌心，坦然道：“不知。”

千里小净低眸，执笔在榻几的纸页上仔细书写着什么：“通脉淬体，神清体盈。化胎炼魂，炁行天机。灵气归根，结胎养元。藏之玄玄，守之然然。五气朝花，三花聚顶。凡胎涅槃，聚而成形。造化通灵，物无不达。这就是现在所有人修行的参考，仙门把修行分成了七个境界，炼精，化炁，寂照，藏玄，无极，破虚，通灵，这七个境界，与我方才说的一一对照，不过，这些东西，你知道就好，不必理会。”

“啊”韩文远正听得聚精会神，突然听千里小净说了这么多，最后居然来了一句不必理会，那何苦说来着？韩文远此时一心求知，也不似之前口无遮拦，愣愣的问了一句：“为什么？”

“我与你所写的修行之法与他们略有不同，不过，你依旧可以参考他们的境界等级。”千里小净写了很久，连写了七八页才停手，他伸手拿起最后一页纸墨，仔细端详了一番，“就这样吧，你应该能看得懂。”

“这是什么？”韩文远凑上前去看，密密麻麻的全是字。

“算是一种心法吧，天下所有修行心法殊途同归，并没什么独特之处。”千里小净把新鲜出炉的心法略微看了一眼，确定没有纰漏，吩咐书何按序整理好，放在了榻几上。

“你这心法叫什么名字？”

千里小净摇摇头：“刚写好，还没有名字。”他沉吟一瞬问，“要不然叫夜黑心法？”

韩文远这一刻是懵的：“现写的心法？”

这，靠谱吗？夜黑心法？怎么不叫白日心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