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川之下 第14章 第14章

“可是……”

“阿彻。”千里小净轻声唤她，“放心，我心中有数。”眼见风不彻不再急躁，他转眼瞧向高连珠，“做得到吗？”

“都好说。”高连珠沉吟一瞬，不解问，“带到泛金河，带到河边就可以？”

“把我扔河里。”千里小净悠悠答。

“扔河里？”高连珠不可置信地瞪了瞪眼睛，“你确定？”

“确定。”千里小净无比肯定的点了点头。

风不彻一脸若有所思地看着千里小净，突然就想起了初次遇到千里小净的时候，也是在河里。

殿外突然响起脚步声，一道年老衰弱的声音携着怒气由远及近传来：“小儿，你若欺我，我非一掌劈死你！”

“相信我吧老祖宗，您就信我一次。”随着话音落下，一个身着浅蓝衣裳的少年走了进来，这人与高连珠九分相似，眼波带笑，看起来更敦厚些，这人便是屏岳国的国主，斜岳宗的宗主，高转月。

高家老祖宗高长澜，满头银发，满脸沟壑沧桑，微微苟着身子，约莫是受火毒折磨太久，脚步虚浮，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委顿。

高长澜气咻咻地迈进来，衣袖一震，冷哼一声：“我倒要看看，能帮我拔出陈毒的到底是何方高人！”

殿中并无其他多余的人，高长澜四下打量一眼，越发纳闷了：“小子！你请的高人呢？”

高连珠连忙起身，正要介绍，千里小净忽然伸手一抓，正要暴跳的高长澜突然不受控的向千里小净滑去，突兀的，被人一手掐住了脖子，高长澜惊恐之下想要运力挣脱，却发现自己半分内力都无法聚拢，他惊恐的瞪大眼睛，喉咙里发出艰难的荷荷声。

受到惊吓的不止高长澜一人，高连珠也吓得头皮发麻，整个人都僵硬了，让他感到难以置信的是，千里小净眸底一片冷漠，他掐着高长澜的脖子，连看也不看，另一只手在高长澜胸膛上眼花缭乱地连点数十下，最后手一松，一掌拍上高长澜的胸口，直将人拍飞出去。

高长澜落在地上，还不及反应，只觉喉咙里有什么往外冲，头一偏，哇哇地吐出好大一滩黑血。

高转月愣愣地站了片刻，高呼一声“老祖宗”，连忙过来扶高长澜；“老祖宗，您怎么样了？”

高长澜正待破口大骂，忽然察觉浑身的阻滞感消失不见，气顺血通，整个人也备觉精神。

高长澜满眼激动，泪水直落：“我的火毒，好像拔除了。”

“真的！”高转月喜极而泣，“太好了。”

高连珠震惊之余，默默看向千里小净，此刻千里小净的脸色变得苍白了几分，眸光也混沌起来，声音虚弱无力：“好了，记住答应我的……”

他整个身子缓缓软倒下去，风不彻一把将人扶住。

困扰高长澜多年的火毒之苦，便让千里小净瞬息间完完全全化解，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高连珠嗓音微微颤动着：“把小净公子放到床上去，来人，去御医苑请人来诊治。”

高长澜疑惑拧眉，很奇怪，一个弱的不像话的公子，竟然轻而易举地解决了困扰他多年的火毒！

＊

三思殿里藏着一个公子，一个飘然若仙，天姿维雅的美人，只可惜沉睡了已有两日。

这日，乌云压顶，银雪纷纷，无风，比前几日还暖和些。

风不彻站在殿外看了一会雪，总也想不明白，明明是要去大靳国的，怎么会在南屏国滞留下来，想起千里小净当初醒来时，明明说过，自己不能动用一丝灵力，今时倒好，不仅动了，还陷入昏迷。

风不彻越想心里越气，若是自己谨慎点，没让高连珠认出自己的身份来，是不是就没这出了？

风不彻恨恨的咬了咬牙，今日说什么都晚了，算了，只要千里小净能顺顺利利醒来，就好。

风不彻眼见风雪越下越大，连忙回身进殿，她先到床边看了一眼千里小净，很乖很安静，并没有醒来的迹象，她伸手帮他把锦被往上盖了盖，转身去了隔间，方才在门外站得久，身上冷些，又思及高连珠背地下手，给她喂毒药，连半丝灵力都运转不动，难御风寒，便又气得咬牙切齿。

正想着日后若是寻到时间，如何将高连珠挫骨扬灰，忽然听得外面一阵脚步声。

“风姑娘，我来送汤了。”隔间外，一道轻柔的女子声小心翼翼传来。

风不彻一边翻出一件衣裳往身上披，一边应：“知道了，放桌上吧。”

脚步微动，风不彻已经出了隔间，顿时目光一凝，桌上放着托盘，而在离床边三步远的地方，趴着一个身着绿衫的宫婢。

风不彻连忙上前，将人翻了过来，眸中露出一丝惊骇。

这名宫婢叫千画，是宫里的老人，因为家里人口简单，做事稳重，所以才被调来三思殿，然而此刻却死在了这里。

高连珠来得很快，来时，风不彻蹲在千画尸体旁边，一脸凝重。

她的死状很奇怪，眼睛微睁，并没有惊恐状，皮肤松弛，也没有受到惊吓时的紧绷感，就好像被人平白割断了喉咙，一滴血也不曾洒出来，断口处像封了一层透亮的冰胶，她趴在千里小净床下三步远处，宁谧的仿佛只是睡了过去，处处透着不同寻常。

风不彻听到脚步声并未动作，眼底一片阴沉：“我从隔间出来，仅仅三个呼吸的间隙，人就死了。”

要命的是，明明距离这么近，她竟然毫无所惧，她忽然将目光投向床上，一步窜了过去，伸指压在千里小净的脖子上，感受到那微弱得跳动以及微暖的温度时，才放心下来。

风不彻重重吐出一口气，面色一冷，冲着高连珠甩去一个冷眼：“高阁主的护卫未免太垃圾了些，居然连一个人都挡不住。今日他杀的是一个宫婢，若是杀得是小净……”

风不彻忽然住声，若是真的冲千里小净来的，那此时千里小净早成了一具死尸。

风不彻脸色愈加难看起来。

高连珠看着地上了无生息的宫婢，脸色铁青，连忙召了护卫头领来。

自从千里小净昏睡过去，高连珠唯恐生出别的事端，早命心腹明里暗里将三思殿围得水泄不通，别说是人，便是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但就是这种情况下，一个宫婢悄无声息地死在三思殿内，为什么要杀一个宫婢？又是谁杀了她？

明卫八人，暗卫八人，一明一暗守在三思殿的周围，另外有两队巡逻兵每隔半个时辰巡逻一遍。

此时明卫和暗卫的头领一起从殿外走了进来，一个一身苍黑衣裳，身量高大强壮，腰间挂着一把刀，他是明卫的头领，名字叫唐寞，另一个一身黑衣，身量高挑纤细，看起来更阴沉些，他是暗卫头领，名字叫白雾。

高连珠紧紧握着手里那柄银边折扇，目光在两人头顶来回打量：“在千画进入三思殿之前，可发现有什么可疑之人？”

两人齐齐跪在地上，唐寞道：“我等一直守在殿外，不曾发现可疑之人。”

高连珠脸色更难看了：“白雾，你说。”

白雾往地上趴了趴：“回阁主的话，我等一直守在暗处，并未发现丝毫可疑之人与不妥之处。”

“抬头。”高连珠冷声道。

两人茫然抬头，并不知高连珠要做什么，高连珠话都懒得多说，抬扇一指，两人顺着方向看去，便看见了死去的宫婢。

两人顿时愣在原处，久久不能回神。

唐寞忽然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我亲自看着她走进来的，这才过了多久……怎么会……”

白雾脸色惨白，反复回忆着到底哪里出了纰漏，可是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高转月从三思殿外赶来，殿内压抑一片，静得可闻针落，他放慢了脚步走了过来，缓缓道：“我刚刚去探查了四周，若是有人悄然潜入三思殿，定会留下些痕迹，尤其是今日大雪，更容易留下一二踪迹，可惜，并没有发现什么。”

风不彻阴沉沉的：“会不会早就潜伏在了三思殿？在我和千里小净住进来之前？”

高连珠忽然问：“唐寞，既然没有人进来，那可有人出去？”

唐寞答：“没有。”

白雾接着答：“确实没有。”

风不彻抬头看着高连珠：“如果，凶手没有离开，那就还在三思殿里。”

高转月即刻叫人，将三思殿翻了一遍，可惜，终究是一无所获。

风不彻、高连珠与高转月三人坐于桌前，一个比一个沉默，脸色一个比一个苍白无力。

“难不成他能化成风不成。”风不彻到现在心有余悸，“这种诡异身法，恐怕不是人能达到的。”

高转月反问：“难不成有鬼魅？”

“就算是鬼魅，也做不到这般神不知鬼不觉。”高连珠紧皱着眉头，打发了唐寞白雾，这才缓缓提出自己的疑问，“千画脖子上的裂痕就像凭空出现，谁会有那么大的本事凭空来去，杀人无形？他为何只杀了一个宫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