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予肃关于自己表演滑的想法呢,他的教练其实也是知道的。
只是裴予肃这个孩子一贯靠谱,而他的教练团队又都是很尊重意见的,再加上表演滑的确没有那么重要,君不见历年历代,哪怕是在奥运表演滑上整活儿的也不是没有。
孩子只是想展现一下民族特色怎么了?
他们还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呢,再说了这一年又不是奥运赛季,他们也觉得,让自己孩子全权包办一个表演滑,反而也是个对能力的锻炼和提升。
再说,又不是这个节目裴予肃搞出来,就可以直接上场了——他们肯定是要把关的啊,只是现在不着急,还没开始而已。
所以,认真算起来,如果今天顺利的话,冉森没准还真能是第一个看到裴予肃这个新节目的人。
虽然肯定不是最终版本,裴予肃也不是编舞天才,但至少她肯定是第一个知道裴予肃想要合现场表演的人。
真要说起来,她今天也是先去给裴予肃看看自己水平的,
毕竟小提琴这玩意儿,又不像是别的,他俩比划比划就能看出来,这真的还是得现场来一段啊。
不然,万一就算你本身水平很可以,但是临了了怯场怎么办。
裴予肃还挺担心这个事儿的呢,不过他已经想好了,就算冉森不行,他以后找编舞和编曲的时候,也一定会把冉森的名字加上去。
是的,虽然他还不能确定冉森能不能撑起来他的现场合乐,但他们在这短短的上课的几天里,却的的确确是把曲子整个人剪切完了。
裴予肃敢肯定,自己这次的选曲非常完美,就算他自己没办法编舞,这个曲子也绝对是可以直接拿来用的。
而这个曲子的诞生,除了他提供的想法以外,百分之八十都是冉森选曲改调,增加间奏和和旋的,写冉森的名字绝对应该。
他不否认自己有私心,但私心还真不是关键。
冉森的贡献才是关键。
不过,他其实也在内心更期待冉森的表现了——她对曲子的敏感度这么高,是不是可以说明... ...她实力很强?
裴予肃虽然一个劲的提醒自己,不要对自己的同学下意识里要求太高,但还是忍不住有这种期待。
这种期待在他看到冉森背着琴的身影时达到了顶峰。
上冰的裴予肃,和没有在冰上的裴予肃是两个物种,同样的,拿着琴的冉森,和平时的冉森也是两个物种。
当冉森在一个角落里,拿出琴熟练地、旁若无人的开始调试的时候,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的裴予肃忍不住呼吸一滞。
那是一种很奇特的感觉。
明明冉森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甚至她的表情都是很平常的表情,只是专注于自己手上的琴而已。
但就是不一样。
好像自由的风夹杂着吟游诗人的乐曲,像是厨师拿起了他使用了二十年的菜刀... ...裴予肃很难用语言去描绘自己那一刻的感受,他只是觉得,震撼。
就是震撼。
迷人太单薄,妥切太平常。以裴予肃的文学修养,他还是觉得震撼更合适。
这还是他第一次直面这种感觉和反差。
显然,他并不知道自己身上也存在着这种令人沉醉的品质。
冉森自己也对自己刚刚造成的影响一无所知,她只是抱着自己的琴,边等待着裴予肃下训,边轻轻用手指拨动琴弦,去捋着他们前两天刚刚定好的谱子。
偌大的冰场,她和她的琴安安稳稳的偏安一隅,阳光的一角洒落在她柔顺的头发上,和她的琴一起散发出柔和的光辉。
裴予肃又看了两眼,然后才集中注意力,保质保量地完成了自己的最后一组训练。
冉森正抱着琴联络感情,这个琴是她妈妈还在世的时候,妈妈给她挑的,整片木做的背板,原木色浅浅带着一层棕红色,四千多,算不上什么名贵的琴,但和冉森很合。
是真的合,尤其是在换了一套绿美人的弦以后,现在冉森哪怕一个多月没碰,这个琴都不会走音。
她很喜欢自己的琴,后面水平提升以后,她老师也带着她去看过其他的琴,最高有看过五万多的,但在尝试以后,他们都感觉... ...还不如现在这个呢。
至于更贵的,她觉得没什么必要,水平没够,更何况也太贵了。
她目光茫然地落在前方,透过有点花的玻璃看着外面的运动场,肩膀向后靠在椅子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拨着琴弦。
突然,她眼神一凛,脑子还没有清醒过来,人就已经飞快地转过身去,以一种隐隐地防御姿态对着来人。
裴予肃有点尴尬地收回刚要拍拍冉森后背的手,转而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那、那个,你听到我来了啊。”
“嗯。”冉森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解释自己刚刚在走神只是下意识反应太麻烦,反正结果都差不多,不如就当是听到了。
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重要的,还是他们即将要做的事情。
“有没有安静一点,隔音比较好的地方。”冉森利落地收拾好了自己的琴,单手往肩上一甩。“我先给你整一遍试听。”
这种地方,自然也是有的。
裴予肃稍微思考了一下,就立刻想到了一个合适的地方,然后拽着冉森就到了他们专用的舞蹈室。
他们的确是有舞蹈室的,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但同类型的店铺的确喜欢开在一起。
这会儿这个舞蹈室恰好没有在被使用,裴予肃轻车熟路地带着冉森到了他专用练体力的地方。
毕竟算是青年组的一哥嘛,这点小小的能力还是有的。
这还是裴予肃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观看乐手的演出。
小提琴的声音整体是比较高的,但冉森的弦音却很好的融合了这一点,巧妙地把瑶族舞曲的欢快和抒情表达了十分之十二,四根手指精灵一样在指板上跳跃,灵动的好像光影。
裴予肃一边做着拉伸,一边认真的听着,夕阳下的眼睛仿佛潋滟着氤氲雾气。
一首曲子很短,很快冉森就收起了琴弦,还习惯性地在琴弦上擦了擦。
刚刚松香有点抹多了。
“咋了?”冉森刚从乐曲里回过神来,就感觉眼前的裴予肃有点不对,她赶紧往前走了两步,看着裴予肃低头,也还特意弯下腰看了过去。
“你咋啦?”冉森的话语里带着浓浓的惊奇。“你不会是哭了吧??”
“不是?来真的啊??”
“谁哭了!”裴予肃有点没好气地擦了擦眼睛。
他这明明是喜悦的泪水而已... ...可恶,他一个以表现力强出名的运动员,如果不共情力强一点,他怎么做到表现力那么强的!
不过... ...
“你真的很有天赋哎。”裴予肃有点羡慕地看着她手上的琴。“你好强。”
“哎... ...低调低调。”冉森显然也被夸高兴了,嘴角一抿,眼睛微微眯起,看起来很受用的样子。“也就是一般般啦。”
“不过,你说想要试着合一下,那你有找好场地吗?还是说你打算现在这里编一编试试?”冉森这会儿才好奇地打量了一下四周,目光很有针对性地着重观察着设备。“我还特意带了麦克和音响,看起来可能用不上了... ...”
“不!用得上。”裴予肃的声音陡然增大了些,回荡在空旷的室内,甚至吓了冉森一跳。“不是这里,我... ...借了个冰场。”
那是一个冉森没见过的冰场,她甚至不知道有这个地方存在。
看得出来,裴予肃也不经常过来,他甚至转悠了好多圈才找到冰场的入口。
那是个很小的门脸,裴予肃和冉森一起在外面确认了三分钟才肯定地说,就是这,他没找错。
冉森:... ...行。
反正是你要求的,地方也是你找的,你说没错就没错吧。
既来之则安之,冉森高高兴兴地就跟进去了。
然后事实就证明了,裴予肃的确没有找错。
那的确是一个冰场,甚至还是一个养护良好的标准冰场——但也仅限于此了。
一块冰,也仅此而已。
没有座位,甚至挡板都很浅,周围散落着几个凳子,有监控在安静地工作着。
“虽然小了点,但是正好适合我们。”裴予肃这会儿的状态和在外面可就不一样了,自在地仿佛自己家一样,还对着监控打了个招呼。
“一会儿可以先不用音响试一下,这个地方吊顶低,回音应该能好。如果可以不用音响就不用,如果需要的话再安。”裴予肃十分熟悉地带着冉森穿梭在设施里,把她引到相应的位置,然后突然停顿,仿佛有些担忧一样地看了冉森一眼。
“啊,你就先试一下音就行,不用全拉完。”
冉森点点头——她当然知道,她又不傻。
裴予肃又不是所有东西都编完了直接合,他自己都还没试,她早就看出来了,今天啊,估计可是个蛮重的活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