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边 第34章 安静

大概就是沈嘉木口里的那位，关系好的朋友吧。

尤理没有回复梁影，把手机放在床头一旁，闭着眼睛清醒到了天亮。

清晨醒来，囫囵回了个“不是我”。

随后趿着拖鞋，机械地洗漱、用早饭。按照惯常的节奏拿出作业来写，动笔之际，她接到了陆云的电话。

“妈。”

她久违地发出这个称呼。

陆云那边的声音传来：“小理，吃饭了不？”

尤理不想跟她家长里短，连过年都没有一句祝福语，这会儿说这些杂七杂八的话算什么。她干脆接跳过这个话题，回道：“什么事情？”

“你不是一直想自己住么，妈在宁远有个朋友，全家要移民国外。房子要卖出去，我觉得地段不错，让你叔叔帮我拿了下来。如果你愿意，就搬过去住，转学的事情我帮你解决。”陆云道。

尤理：“你就不怕我是个赔钱货，到时高考也考不上你要的重点大学？”

而且，她不是快要生孩子了么，还有闲工夫管自己？尤理

觉得奇怪。

“我早就说过，高考考得好，你大学我会送你去念；考不好，你自己看着办。”陆云不假思索回答。

尤理沉默着，随后听她继续道：“让你去宁远，是因为你伯父伯母三天两头因为你在他们家住花的那点钱来烦我，烦你爸，不光这些，老说些有的没的换着法子想我们多给他们打点钱，有这档子亲戚有时候我都嫌丢人。刚好你又不想跟他们一块儿住，但宁南找不到合适的地方给你了，宁远那边不错，你可以考虑一下。”

“小理，其实你搬过去，大家会好过很多。”

她最后这么说来着。

……尤理没禁住笑了一下，她到底是多好踢的一个球儿。

“这学期都快开学了。”

尤理说道。

去哪所学校，要提前准备什么，包括去宁远的路，她通通不知道。

陆云：“这个你不用操心，我会让你叔叔给你安排好，实在不行，上完这学期再过去。”

她没有直面拒绝，陆云已经当她答应了。

尤理没有反驳，她也在摇摆不定，思索做着选择，就好像一只脚极力想摆脱，另一只脚却焊死在了原地。

她只好焦灼。

距离开学没几天的事儿，尤理在最后一天假期都没等到陆云的回复，她猜想这个学期还是得留在宁南。

直到开学那天中午，午饭期间她无意看了眼手机，发现陆云打了个电话过来她没接上，于是她打开聊天软件给她发消息。

“你给我打电话了？”

她确定一下是不是误触。

“没错，那边的学校我都给你找好了，这个学期你先忍一忍，也没几个月，夏天，过得都快。只要学期结束，你成绩保持优秀，就可以办理接下来的手续。”陆云说。

尤理读完，发送了个“好”。

她心里边才终于开了个缝隙去喘息。

确实，夏天过得都快，但用来告别，刚刚好。

今天沈嘉木没有同她吃午饭，下了课他就有事出了校门，他没有讲，尤理也没有问。

用完午饭回教室的时候，离午休结束还很早，教室只有一个人，梁影。

她不介意，直接进门回座位。

梁珊这时候刚好也从门外进来，看见尤理后，没说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相互都是见了跟没见一样。

挺好，比不吵架好，尤理觉得。

她无疑是去找梁影，两姐妹细声细语聊完天后，一起挽着手出了门，路过尤理的时候，停在她面前说了话。

“知道沈嘉木不喜欢你，我也没那么讨厌你了，不过你应该对他挺上心的吧，不过你还是别想了，你没看到人家刚下课就跑出去了吗？”这是梁影的话。

尤理面不改色，说道：“谢谢啊，我不早恋。”

她这话的语气选在了带刺和不带刺的中间，反过来意思也带点嘲讽对方的意思。

“好好学习吧。”尤理补充道。

“学习？”两姐妹听到这话，不约而同地忍俊不禁起来，梁影笑道：“高考是你们这个阶级的事情，我们要去国外念书了，以后没人欺负你，可别太想我们。”

说完又忍不住咯咯笑，尤理看着桌上打开的书，眼皮都不抬一下，淡淡道：“哦是吗，那一路走好。”

两姐妹顶着副傲慢的姿态下了楼，宽阔的教室里头又恢复了安静，只有尤理手下笔尖划过纸面的摩擦声。

尤理心里很清楚，也很理性。她希望沈嘉木好，无论她以什么身份待在他身边，当妹妹也行。

两姐妹离开学校的时候，大概是一周之后，去饭堂的路上偶然能听见有人津津有味地谈论，话题诸如‘都中’痛失两大校花此类。

班级里少了两个人，并不影响大家的生活节奏，该上课上课，该考试考试。

不知道是不是天气闷热的缘故，大家都没什么劲儿聊些日常，连乔桥都开始变得文静起来，又或许只是因为下一次月考又即将来临。

尤理虽然离沈嘉木很近，但几乎不怎么主动跟他说话，他问什么，她就答什么。

放了学，沈嘉木一如既往地送尤理回到家门口。

尤理下了车，停在沈嘉木旁边，说道：“以后，不用麻烦你载我了。”

“怎么了？”沈嘉木似乎没仔细听懂，“什么意思？”

尤理如实回答：“我的车子修好了，以后上学就不用蹭你的后座啦。”

她笑了笑。

沈嘉木看了看她，随后回了句“好的”。

“你先上去吧，我出去有点事情。”沈嘉木说话间就把车子掉了个头。

尤理不多过问，笑着跟他挥挥手。

“注意安全。”

沈嘉木车骑一半，停在路那头，回过头来凝望着那女孩儿的背影，直到消失在楼梯拐角处，他这才转过身。

医院三楼住院部。

“你怎么来这么快？又没吃饭是不是？”

外婆半躺在病床上，看着匆匆而来的沈嘉木数落道。

沈嘉木把手里的饭盒放在病床旁的小桌上，一件一件打开，然后把筷子递给外婆。“先吃饭。”

“这饭楼下饭馆买的啊？”

沈嘉木以为她嫌弃，解释道：“先将就着，等周末有时间我再做饭。”

“你这孩子，其实你叫个外卖就行了，现在什么都方便。”外婆夹着菜说，“你不来也行，这儿有电视机呢。”

“我不急这会儿。”沈嘉木说。

“你看你，我不就是不小心摔伤了而已，又不是残了废了，我还会用智能机点外卖呢，还轮不到你操心。”老太太身子弱，语气倒是挺硬气。

沈嘉木装作听不见，拉了把椅子坐在床边。

前不久老太太出门买菜，下楼梯腿滑了一下。人老骨头不经摔，这一滑就滑出了尾骨裂，估计要休息好几个月。

老太太一开始不习惯医院的环境，天天嚷嚷着要回家休息，沈嘉木坚决不同意。

家里老楼房没有电梯，出行不便。沈嘉木一去学校，家里头就只剩老太太。万一磕着碰着有个什么好歹，那还不如直接在医院住到差不多康复。

“你刚刚帮我问医生什么时候能出院了没？”

饭吃一半，老太太又想起来问道。

沈嘉木看着手机，惯常摇了个头：“没有，你先休息吧，可以出院了医生会通知的。”

“这医院躺一天可贵了。”

沈嘉木掀起眼皮，说：“咱家有钱够你躺。”

“好久没看见小理了，你俩不是一起放学吗？下次问一下她有没有空，过来陪我聊聊天呀？”老太太笑说。

沈嘉木：“下次吧。”

小理，她估计是没空。

这几天连下课都不出座位，不爱说话，脸上也没有表情，眼睛像粘在了课本上，宛如一副被课本和习题附体的模样。

很拼命。

沈嘉木打开跟尤理的聊天界面，想发送些什么，又不知道有什么好说的，也很害怕打扰到她，万一这家伙在做题呢。

“我在做饭呢。”

尤理手边在拿着容器淘米，耳边夹着个电话，是乔桥。

“怎么要你做饭？”

乔桥问。

她想约尤理出去附近的麦当劳写作业，当然还因为想吃芋泥小丸子，两份有优惠价，但她只能吃一份。

“今天我伯父伯母加班，让我先给他们家小孩儿做饭吃。”尤理插上电插头，按下煮饭键，“作业我已经写完了，你可以找一下林西，看他能不能陪你去。”

说到这儿，电话那头传来了一阵叹息声。

“好吧，那你忙吧。”

“明天见。”尤理挂了电话。

她到客厅问了一嘴小财想吃什么菜，那小子在看动画片，热血激昂，听见尤理的问话，头也不回地吼了句：“番茄炒蛋，猪肉炒芹菜！”

很好，番茄炒蛋倒是简单，可猪肉炒芹菜并不是尤理的拿手菜。

切完猪肉和芹菜，尤理懒得搜教程，干脆一起下锅煮，熟了再翻炒两下，倒入盐和酱油翻均匀，差不多就出锅了。

“吃饭了。”

她把头探出厨房门喊了句。

尤理给他盛饭，让他自己夹菜，他第一块夹的就是猪肉和芹菜，吃进嘴里嚼了两下就吐了出来。

尤理看着他问：“干嘛？”

“好难吃。”小财说。

尤理自己夹了一块吃，然后面不改色说：“很好吃啊，和韵饭馆就是这个味道，高级着呢，小孩子不会吃不要浪费。”

“真的吗？”听到和韵两个字，小财两眼放光，在这个小地方，没谁不知道和韵。

尤理：“真的。”

十分钟后，那一盘咸咸的奇怪味道的猪肉芹菜就见底了。

“咚咚咚——”

是敲门声，尤理放下筷子去开门。

以为又是伯父喝醉了找不到钥匙开门，没想到开门瞧见的是另一张面孔，她怔住道：“沈……嘉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