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踪 第1章 相遇

秋雨敲打窗棂的第三日，林瑟瑟终于剖开了那具新娘的喉骨。

青灰色皮肉翻卷处渗着朱砂色的黏液，在羊角灯下泛着妖异的珍珠光泽。她将银针探入死者发髻深处，针尖突然传来细微震颤——有东西卡在天灵盖与颅骨的缝隙间。

"喀嚓"

门外传来瓦片碎裂声，林瑟瑟握着柳叶刀的手腕纹丝未动。直到玄铁刀鞘撞上门框的闷响震得药瓶叮当，她才用素帕裹住刚取出的异物。

"大理寺办案。"鎏金错银的雁翎刀横在验尸台前，刀柄缠着的赤绢还在往下淌水。女捕快耳垂悬着的银坠子晃过一道冷光，照亮她眉骨处新鲜的擦伤。

林瑟瑟将沾血的银针浸入药汤："裴捕头可知晓，贸然闯入会让腐尸毒气加速扩散？"

裴昭反手甩出半截断裂的翡翠镯，玉片在桐木台面拼出半朵并蒂莲："昨夜在城南枯井找到的，劳烦林姑娘看看这个。"浸透井水的绣鞋滚到解剖刀旁，鞋底沾着某种靛青色粉末。

烛火突然爆了个灯花。林瑟瑟用镊子拨开死者紧攥的右手，腐肉间靛青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她蘸了药水的棉布甫一擦拭，整间屋子骤然漫开浓烈的苦杏仁味。

"西域曼陀罗混着血竭..."林瑟瑟忽然转身，正撞见裴昭用刀尖挑起窗棂缝隙间的枯叶。叶片背面黏着的红粉在暮色中泛着幽光，像极了太医院禁药名录里那味"赤朱砂"。

裴昭的拇指擦过刀刃："三日前这位苏小姐从花轿失踪，今晨井中浮尸却穿着完整嫁衣。"她突然逼近验尸台，刀锋映出林瑟瑟睫毛上凝结的血雾，"更蹊跷的是，苏府后厨的帮工说..."

凄厉的猫叫刺破雨幕。林瑟瑟指尖银针倏地没入房梁，半只黑尾蝎应声坠入药炉，溅起的药汁在青砖地面蚀出蜂窝状孔洞。

"接着说。"她掀开死者嫁衣内衬，金线牡丹的纹样间藏着针孔大小的血斑。

裴昭的雁翎刀突然横削向林瑟瑟颈侧，刀风扫落她束发的青玉簪。发丝散落的瞬间，三枚透骨钉擦着裴昭耳畔钉入墙砖，尾端系着的红穗尚在簌簌颤动。

"戌时三刻。"林瑟瑟将发簪重新插回发间，簪头镶嵌的犀角照胆镜映出门外一闪而逝的黑影，"劳驾裴捕头把东南角的鲛油灯点上。"

火光骤亮的刹那，嫁衣内衬的血斑在镜面折射下显出新月初升的图腾。裴昭的刀鞘重重磕在暗格机关处，鸳鸯枕下压着的绢画上，新娘盖头下赫然露出苏小姐贴身丫鬟的脸。

瓦檐积雪突然簌簌坠落。裴昭的轻功踏碎雨帘时，林瑟瑟正用银针封住自己周身大穴——方才那阵苦杏仁味里，分明掺着赤朱砂独有的龙血藤腥气。

黑衣人的袖箭穿透窗纸的瞬间，林瑟瑟旋身将药炉砸向梁柱。爆燃的毒烟中，她看见袭击者耳后新月状疤痕，与三年前云州巫蛊案死囚身上的烙印如出一辙。

裴昭的刀光在庭院划出银色弧线，斩落的半幅面巾下露出一张布满紫斑的脸。那人在月光中发出夜枭般的笑声，突然咬碎后槽牙里的毒囊。林瑟瑟扑过去时只来得及接住一片金箔纸，宫制龙涎香的余韵缠上她染血的袖口。

"画轴上的血月图腾，"裴昭的刀刃还在滴落紫黑色毒血，"和刑部档案记载的永徽三年容妃暴毙案..."

更鼓声吞没了后半句话。林瑟瑟凝视着金箔纸上若隐若现的凤纹，忽然想起昨日替贵妃问诊时，那位娘娘枕畔也飘着相似的苦杏仁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