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云的人 第15章 第 15 章

袁英英说的食品促销员的工作，是在一家大型超市负责他们公司的冷冻食品销售，主要负责食品摆放整齐，当货架上和冰柜里缺货时，要及时补货；保持货架及货品的干净整洁，及时清理灰尘。每天保证7个小时的试吃活动，给顾客推销产品，解答货品疑问。

这看似简单，但第一天的工作，无疑是最难捱的。

从上午10点到晚上9点，共11个小时，除了中午吃饭的半个小时，都是要站着的。重要的是，江明桢从没有做过这些事，她生怕第一天就出错，会失去这份工作，所以她这一天精神高度集中。

好不容易坚持到下班了，她坐在回学校的班车上，如释重负。她忘记了，她今天一天没有吃东西，只喝了一点打扫卫生的阿姨给她的水。

可是比起赚钱，饿一天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一天她已经赚了50元了，她心里还是很开心的。

江明桢靠着车窗，看着这个城市的夜景。车流不息，霓虹闪烁，还有那万家灯火。

一阵孤独感瞬间肆意袭来。

她看到车窗玻璃上映着自己疲倦、没有生气的脸，想到她十**岁的年纪，满脑子里想的都是钱，过了国庆呢，还要找什么工作呢？如果找不到呢？她该怎么办？她不敢停歇一日。

她突然很想哭，但也讨厌看到自己的这幅可怜样，她转过头，拉上了窗帘。她以前见过沥青路的缝隙中，有一棵细小的野草，随着车辆驶过，急速的风将它吹得东倒西歪，可是风过去了，它依然屹立不倒。

这就是生命的不顺从吧，虽然弱小。

这天晚上，她辗转难眠。身体越疲惫，脑子越清楚。这真的是孤独的漫漫长夜。

第二天，她又拖着疲惫的身体去打工。下午2点，超市里人不多，江明桢终于可以松口气，她站在柜台旁发呆。

迎面走来一个穿着时髦的中年妇女，她脸上的粉厚得像是刷过的白墙，还干燥地卷起皮来。眉毛像是用两把不规则的刷子匆忙刷得，看得让人只想送她一面大镜子。

“你是大学生吧，出来兼职？”中年妇女搭话道。

“嗯。”

“我有一件喜事要跟你说，保证对你好的。”

江明桢看到她笑眯眯的脸，以为是要给她介绍新工作。中年妇女接着说道：

“我给你介绍一门姻缘，你看看，跟着他好好过，你就不用这儿打工了。”中年妇女说完就走到旁边的货架后面，招手示意后面的人快过来。

三个男人浑身沾满水泥和石灰粉，看样子是在附近打工的。走在最前面的一个男人，五十多岁，一脸坏笑。他走过来对江明桢说道：

“我还没有老婆，你长这么漂亮，当我老婆，跟我到我们村里去，给我生个娃，我打工养活你。”

其他两个男人也有四十多岁了，勾肩搭背，在一旁起哄龇牙咧嘴道:

“你还有女同学吗？把你同学也带过来，给我们看看。”

那个中年女人也帮腔道：“这个大哥，别看岁数大，可会疼人了，还攒了不少钱娶媳妇，亏不了你，好好考虑考虑，比你在这儿打工强多了。”

江明桢觉得可笑又害怕。她连忙拉住一个逛超市的男人，假装认识，给他推销东西。那四个人见状也离开了，因为这件事，在晚上回去的班车上，她想了很多情景。

这几天晚上下班，她都慌张不已，生怕那几个人在没人的地方堵着她，生怕她会上了社会新闻的头条。她甚至都想好了标题。

第一天到这儿上班的时候，江明桢就注意到超市门前的街道两旁，全都是开满红花的树，如同一片红云，延伸到路的尽头，格外耀眼。

她一直以为那是夹竹桃，保安大叔说那是凤凰木，他还说超市旁边有一所音乐学院，校园里都是这种树。

从这里望去，那所大学校园里的凤凰木，更加繁茂。趁着中午半个小时的吃饭时间，江明桢沿着街道向校园里走去。到了以后才发现，从外面看，那些树很近，但其实要走很远的路，那会让她来不及赶回去。

她环顾四周，旁边是一片杉树林，三面都是教学楼。学生来来往往。她来到一间教室前，空荡荡的教室里，一对情侣相拥在一起接吻。她便绕到教室后面，坐到台阶上，这里没人，赶紧吃点东西，一个面包，一瓶水，共2.5元。

杉树很高，轻风吹过来，清新芳香的空气扑面而来，她仿佛走在一片旷野上。江明桢享受着这一刻的轻松和自由。

她刚坐了一会儿，教室里传来《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旋律，有人在弹钢琴哎。

江明桢很喜欢《梁祝》这首曲子，小时候在电视上听钢琴大师巫漪丽弹奏过，之后她还专门买过钢琴版和小提琴协奏版的碟片。但这个人弹奏的感觉倒是和她以前听到的不一样。

她心想，肯定是刚才的那对情侣在弹琴，好浪漫呀！她站起身，想看看是男生在弹，还是女生在弹。她右手搭着额头，隔着玻璃望着教室里面。

原来这不是一间教室，而是一个小礼堂，刚才她看到的只是门外的休息区。进门的右手边摆放着一些乐器，舞台一侧放着几台大音响设备，座位区上方挂着很多气球和彩带，那对情侣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她只看到舞台中央有一个男生在弹钢琴的背影，那背影十分像《海上钢琴师》的主人公1900，充满着迷人的魅力。

江明桢没有打扰他，继续坐下来，听着那动听的旋律，不知不觉沉醉其中。这个人弹的《梁祝》，悲伤的成分很少，倒是有很多欢快、纯洁、温馨的感觉，像缓缓流动着的江水，可见演奏者心情不错。

他弹了第一部分，鸟语花香，梁祝二人草桥结拜；但并未弹第二部分，英台抗婚，而是直接弹了第三部分，坟前化蝶。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处理完美。似乎是他想给梁祝二人一个最美好的结局。

弹完一曲《梁祝》，那人又开始弹奏其他的曲子，旋律十分优美，让听者感觉自己的心灵接受了一场洗礼。江明桢回想起在白末镇的时候，那天，下着雪，林尚川在南山林吹笛子的情景。

钢琴声突然停了，江明桢又被拉回到现实中来，她要赶回去上班了 ，打工赚钱才是她要做的事。

当她起身的时候，她看到窗边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正抬头望着天上的云。她也跟着看了一眼，那不过是很平常的云。

随着江明桢一步步地靠近，她抑制不住的紧张和心跳加速，她再次确定了，那人竟然是林尚川，刚才弹钢琴的人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