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气很平淡,那双眼睛依旧认真地注视着我,只是其中的悲伤已经渐渐散去,被其他情绪所覆盖。
我微微低了低头,呼出一口气,和苏衡的每次交谈都让我必须打起精神,犹如打仗一般,万幸,这应该会是最后一次了。
高傲如他,坚持了这么多年,终究还是想要一个原因。
为什么……
为什么不喜欢他?
这还真是一个值得好好思考的问题呢。
毕竟他没有哪里不好,想要不喜欢他,对他没有好感,那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那么,究竟是为什么呢?
我用指尖按了按掌心,再度抬起头,把那点笑意藏了起来,用最温柔的目光看向他,轻轻开口:“因为你太好了,好到让人自惭形秽,而我只想要平等的感情,和你在一起,我只会患得患失,我或许一辈子都会觉得自己配不上你。”
苏衡面色微变,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我,然后他缓缓笑了,他说:“滢滢,你还是不会说谎。”
我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尽职尽责的演出被人一眼看穿,心底虽然不好受,但却不乐意在他面前展现。
这人到底能不能赶紧走?
“不过,”他狡黠地笑了笑,“你很聪明,这个答案,我收下了。”
听到这话,我终于笑了出来,绝对真心,不含其他,他也笑了,笑得温和。
榕树下的我们终于撕掉了所有伪装,这是历时多年的坦诚相待。
最后我在他的注视中走到家门口,而我目送他驱车离开,这段插曲告一段落。
进了屋,我沿着扶梯慢慢往上走,心里闪过方才的对话,嘴角勾了起来。
因为觉得自己配不上苏衡而拒绝他?
开什么玩笑?
他苏衡是什么神仙吗?
还能让我自卑上了。
我不答应就是因为不喜欢,还需要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不成?
之所以会那么说也不是因为我聪明,而是和他认识十多年,我自认还算了解他,知道怎样的答案他才会满意,才会放弃,无论是不是真心的,也无论他看不看得出来。
—
餐厅内放着流行歌手林以燃的歌曲,安静而悠远,浓妆淡抹的红衣美人摘下了墨镜,对着我莞尔一笑。
“好久不见了啊,温滢。”林絮上下打量着我,挑了挑眉,“真是越来越有气质了,他们说的果真不错,学艺术的,就是不一样,你在国外学的什么专业来着?”
“影视制作。”
“哦。”她索然无味地点了点头,“影视制作?这玩意和艺术有关系吗?我还以为你学的美术。”
我微笑着回答:“还是有关系的,影视也是艺术的一种。”
“是吗?”她耸了耸肩,将面前的咖啡拿起来抿了一口,而后看向我,“说正事吧,你可不是那种会把我约出来闲聊的性子。”
“林姐姐,我想向你了解一下上个月的车祸。”
林絮握着咖啡杯的手一顿,偏头看向我,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你问这个做什么?”
“是因为云夏。”明显感知到林絮情绪的低迷,我着急解释道,“她的情况让我很担心,我听说她上个月和你一起遭遇了绑架,我想了解一下,林姐姐,你能不能把事情的经过告诉我?”
这回林絮沉默的时间更久了,久到我以为她不会回答,久到我已经将杯中咖啡喝完,只好四处打望消磨时间。
但她终究还是开了口,声音很轻,带着叹息:“云夏变成这样,也有我的原因。”
而后她将事情的经过娓娓道来,事情并不复杂,上个月林家财务周转出了问题,拖欠了正在开发的建筑项目的工人工资,其中几个工人不知道从哪打听到了林絮的行踪,把人给绑架了,云夏那时正好同林絮一起从商场里出来,受到牵连也被绑架了。几个工人出了高价,要求林家赎人,不然就撕票。后来警察及时赶到,把两人救了出来,几个工人都选择了自杀。
“整整三天,我和云夏都待在那个小黑屋里,吃也吃不好,谁也睡不好,还随时要提防着那几个绑匪。回到家后,我一直在做噩梦,老是睡不好,我感觉都留下阴影了,我想,云夏肯定也是一样的。”
“她当时,很害怕吗?”
林絮犹豫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她比我坚强的多,一直在鼓励我,但我能感觉,她也是害怕的。唉,都怪我家这破事,连累了她,我那天怎么想不开约她去逛街呢。”
我抿唇不语。
照林絮所说,云夏当时表现的很冷静,而且,那几个工人出了言语上的恐吓之外,也没有对他们造成实质上的伤害,虽然心灵阴影是避免不了的,但这距离事情发生,也已经将近一个月了。
难道真的是因为绑架和车祸的双重debuff叠加导致的吗?
“不就是拖欠几天工资吗?有什么大不了的,至于吗?早发晚发不是一样的,还搞绑架,真是脑子有病。”
时隔一月,再度回忆起来那段痛苦的记忆,林絮的情绪显然很激动,桌子被她猛地一拍,她面前的咖啡都洒了,但当事人并不在意,胸腔剧烈起伏,余怒未消。
我抽出一张纸巾,递过去,柔声安慰:“别想了,都过去了。”
林絮接过纸巾,在桌上乱擦一通,然后偏过头看着窗外,似乎是在平复心情。
“林姐姐,今天谢谢你,我先回医院了。”
我拿起包,站起身,微笑着和她道别。
林絮将头撇了回来,看向我,神色复杂,过了一会儿,她说道:“嗯,也代我向云夏问好。”
我点头,转身欲走,却又听见她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要是得空,记得来参加我的婚礼。”
我疑惑地转过身,看向林絮,问:“林姐姐要结婚了,不知道是谁这么有福气?”
“你应该不认识,他不是南荷人,姓薛,叫薛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