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亡夫的那些年 第4章 第 4 章

“真的吗？那就好那就好。”何沫沫心里高兴，因为从前阮软从来不会跟她提起她的家人。

菜很快就做好了，只是一些简单的小菜，许多年未曾下厨，林未语将菜端到饭桌上，看着何沫沫说道：“快尝尝，看看怎么样。”

因何沫沫的要求，只炒了两个菜，一个牛肉炒辣椒，一盘青菜。

何沫沫夹了块牛肉放进嘴里，嚼了两下，连连点头称赞：“哇，软软，这样太好吃了吧，没想到你厨艺这么好。”

林未语饮食清淡，想着何沫沫偏爱烧烤这类吃食，便多放了些盐。

等了一会儿，饭也好了，何沫沫跑去盛饭，问林未语：“软软，你真的不吃饭吗？”

林未语摇了摇头。

绿叶贪吃，厨艺又好，总是夜深时跑去厨房做点夜宵吃，见她没睡，就会叫她去吃，一来二去她就胖了不少，后来为了减肥索性不再吃晚饭了。

好在夫人和老夫人都不大管她，府里虽然人丁少，却也没有别府那样一家人吃饭的规矩，就这样，过了这么多年也就习惯了。

后来成了亲，太子体弱，入睡前总会吃点东西填填肚子，她也会跟着吃一点，太子死后，她就又恢复原来的习惯了。

何沫沫盛了碗米饭过来，嘟囔道：“不行，我得拍个照片发个朋友圈，让他们羡慕羡慕。”

将那两碗菜拍了照片之后，她又坐了下来，一把搂过林未语，嘟着嘴咔咔一顿乱拍。

林未语懵懵然，反应过来时何沫沫已经在大快朵颐了。

扒了几口饭，何沫沫又放下碗筷，拿出手机开始修图。

一边动着手指，一边感叹道：“哇，果然大美女就是大美女，怎么着都好看得不得了。”

说完她就扭头看了林未语一眼，说道：“软软，你这都不用P，我就把我的这个丑样子P一下就可以直接发了。”

虽然何沫沫总是自己说自己丑，但其实她只是不够好看而已，丑倒也谈不上，而且是耐看型的，看久了就感觉还蛮清秀的。

“别老这样说自己。”

“嗯嗯，我也就说说而已，要是别人说我丑，我肯定会骂回去的。”

想象着何沫沫跟人对骂的情形，林未语不由得笑出了声。

洗了澡，林未语换上何沫沫的干净睡衣，和她一起躺在床上。

何沫沫正在回复朋友圈的评论，余光看到林未语躺了下来，她笑嘻嘻地说道：“软软，因为你，我这条朋友圈点赞的人都翻倍了，评论也多了很多，果然人人都爱看美女。”

林未语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少时便闻名京城，却不是以相貌，而是以才学。

她的娘亲身份低贱，原只是府里一个厨娘的女儿，相貌虽平常，却因着使了腌臜手段怀上了她。丞相与夫人本是伉俪情深，是闻名京城的神仙眷侣，正是因此生了嫌隙，直至夫人病逝都未有缓和。

而她娘亲不觉悔恨内疚，还颇为得意，暗讽神仙眷侣不过如此。

名不正言不顺，地位又低贱，即使事发被纳为妾，便是怀着身孕也免不得冷遇和白眼。

自打记事起，她娘就像阴暗中的老鼠一般，日日咒骂，时时叹气，却对她要求极高，不管是女红书香礼仪还是文韬武略。她眼光自然不会如此长远，只是因着丞相只她一个孩子，即便是庶女，他也未曾苛待于她。

因而，她便觉得丞相是对她有情的，直至病逝前，她仍是偏执的这样认为，那日夜半，她紧紧地攥着林未语的手，大声叫喊，声音干涩：“老爷，老爷，妾知您对我是有情的，妾知晓的……妾知晓的……”

到了后半夜，她又失了神志，掐着她的手，梗着脖子叫骂，直至咽了气。

也是在那之后，林未语才第一次见到夫人，那个她娘口中下贱、粗鄙不堪、无德无行的贱人。

赵冰月是与她娘全然不同的一个人。

林未语当时向赵冰月行了个礼，轻声说道：“是陆姨娘对不住夫人。”

赵冰月经一侧的碧珍提醒才知她是何人，她只是朝她看了一眼，神情无悲无喜，说道：“祸不及子女。”

没过多久，赵冰月便谴碧水送来了一个丫鬟，取名“绿叶”，碧水传话道：“夫人说大小姐毕竟是老爷唯一的子嗣，陆氏在时，她不愿多加管束，而今不同以往，老爷和老夫人记挂着十几年前的恩怨，可那终究是随着陆氏的死，都过去了。夫人说绿叶之意想必大小姐也能明白，虽如此，大小姐年纪过轻，但也应知晓树大招风的道理，女子立世不易，大小姐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难事可去弱水阁寻夫人。”

林未语本来以为那是第一次，却没想到也是最后一次。

后来她才从绿叶口中得知，夫人得了病，身体不好，那一日是她这十几年来头一次出门，因着她爹的病逝前去奔丧。

回来之后就彻底病得下不了床，绿叶也是那时被赵冰月谴过来的。

不过三年，赵冰月便病死了，丞相颓废了很长一段时间。

从前林未语听人说起他们年轻时感情深厚，京中人人称羡，她总不大信，像是在听话本。

那时才知这是真的，只是因着她娘横叉一脚，赵冰月搬去了弱水阁，至死都未曾原谅她爹。

她娘死后，她就听赵冰月的不再锋芒毕露，很快，京城才女就被旁的世家小姐取而代之，后来圣上下旨，她成了太子妃。她知道，单单因她是丞相唯一的女儿这一点成为太子妃肯定是不够的，更因着赵冰月临死前过继她做了亲女儿，她成了丞相府名副其实的嫡女，这才让她成了太子妃，而不是太子侧妃。

太子常常夸她好看，从未有人这样夸过她。

年幼时她为了让她娘满意，拼命地读书，学习世家小姐该学的所有礼仪、才艺，她成了闻名京城的才女，得到诸多大师称赞，可她娘仍是不满意，咒骂她，埋怨她得不到老爷的重视。

太子身体尚好时，总喜欢从后面揽住她的腰，将头搁在她的肩膀上，不说话，就那样靠着，轻缓的鼻息吹起她脖颈的碎发，带来些微痒意。

太子总爱夜深时偷偷看些志怪小说，他悄悄地跟她说七岁时他看这些闲书让父皇知晓了，自是免不得一顿严惩，他自小身体便不好，因而虽说是严惩，也不过是誊写四书五经。

“如今本宫这身子更是大不如前了，父皇也就随我去了，可本宫还是不想让他知晓，怕他失望。”太子的声音一如往常的清润，因着病重，说完就一直喘气。

临终前，他的瞳孔扩散，几乎失去神智，脸颊凹陷，露出骨头的痕迹，毫无平时的清俊模样。他紧紧地攥着床沿，轻轻地抚上她的手背，声音低不可闻，“未能与卿卿早日遇见，实乃人生唯一憾事……”

她少有眼泪，因着幼时每次哭泣总是会遭到她娘的唾骂，她娘说只有无用之人才会成天啼哭以求怜悯。

看着太子阖上的双眼，长长的睫毛彻底将那双温柔似水的眼眸遮盖，她愣愣地看着他，透过眼前犹带温热的躯.体，她仿佛看到了娘死时的场景。

那是同这时截然不同的电闪雷鸣，院子里除了她没有一个活人，她麻木地为她合上了几乎凸出眼眶的双眼。直至尸.体变得冷硬，她还是未能挣脱她的桎梏。

坐了半晌，才来了人，掰开了她娘紧攥的手，没了她的手腕放在其中，她的手僵硬的像是雕塑。

她将布满青紫的手缩到袖子里，无视来往丫鬟异样的目光，朝门外走去。

雨早已停了多时，像如今一样天色大亮，她眯着眼睛看向天际，那亮光出奇的刺眼。

林未语跪在床边，听着满屋子的啜泣声，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听到太子妃关切的询问。

“妹妹，你要去偏殿休息一下吗？”

她记得她摇了摇头。

“你的朋友好漂亮啊。”耳边响起何沫沫的声音，她一字一句的读着评论，回答道：“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朋友，我家软软的颜值那可是没的说的。”

“不过我怎么回好呢？还是发表情好了。”

终于全部回复完毕，她把手机塞到枕头下面，长舒一口气说道：“终于回复完了，可累死我了。”

即便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林未语还是用不惯手机，只开始倒腾了几天，搞明白后就没怎么玩了，手机充一次电能用三四天。

话落没几秒，手机又传来声音，她反手摸出手机，看到提示忙坐了起来，删删减减好几次才回复。

林未语看到这一幕，弯了弯眼睛，问道：“怎么了？这么紧张。”

回复完了何沫沫才摁掉手机，躺回床上，向她挪了过来。

“我跟说啊，憋心里好久了，软软你可别笑话我。”何沫沫转身一把搂过她，林未语身体一僵，轻声回答：“我怎么可能笑话你啊。”

“就是……就是……”何沫沫纠结了一下，最后还是断断续续地说完了，“刚刚那个是我高中同桌，我……我……我就是那个暗恋他，他跟我做了大概两年同桌吧，长得很帅，成绩也好，我就一直不敢表白。我那时候戴牙套，你看我嘴又大，还戴个钢牙套，可丑了，即使做了这么久同桌，跟他也不是很亲近，我根本就不敢跟他说话，生怕他嫌我丑。直到毕业时才到班级群里加了他的微信，加了也没找他聊过天，他可能连我什么样都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