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厢,随州太子别院
太子李世玺从外面风尘仆仆赶回府里,身后的几个随从紧随着,跟他说着话,“太子,外面随州的富户家属在府衙外吵得不可开交,击鼓喊冤的,带家丁游行的,吵着要见您的,花样众多。关将军派人来问,该如何处理?”
只见他神色凝重,两条剑眉快拧成一股绳了,今日他也被这随州的百姓闹得头疼不已。
一想到这里的民风,他步子一顿,道:“先让关将军带两队人守着府衙门口,谁闹就把谁关进大牢里!”
“是。”
说完,他脚步似乎走得更快,撩起玄色袍子,进到东院的一处厢房内。
厢房里药味浓重,地上扔着不少带血的纱布,无比精致的黄花梨桌上放置着一个紫砂药炉,源源不断地向外冒着热气。
再往里走,一张大拔步床前站着一老一小两个大夫,见着太子来了,连忙行礼。
太子按住他们跪拜的身子,眉头才舒展些,语气客气地对老者道:“温太医,裴公子如今情况怎样?”
温太医恭敬地拱手站在太子身前,脸色凝重地回答道:“回太子,刚刚已经止住第三次血了,可眼下裴公子的毒还未解清,怕是还有性命之忧。”
“性命之忧?”听完他说的话,太子撩起袍子,坐在床边,忧心地看向床榻上的裴行之。
裴行之替太子中箭,现在已过去有一天一夜了,裴行之一直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
太子已派人连夜找来宫中最会治毒的温太医,温太医对毒研究许久,是本朝最好的医治毒的大夫,他很快就把箭头的毒排查出来了,是‘□□’的毒!
“□□”此毒性强,威胁人性命!
太子当场脸都阴沉如水,下令要彻查。
温太医刚赶来时,就清理好了裴行之的伤口,可是,这毒已经过了六个时辰,已有蔓延至他心肺的迹象,他已针对“□□”毒用了解药,还配用了诸多极其珍贵的药材,眼下,也没能见他醒过来,看来,只能看他本人的造化了。
太子嘴里也叹了口气,心里觉得可惜,他好不容易得来的有勇有谋的梁才,如若将来运用得当,必是他手中的利剑。
眼下,也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按下自己的心思,太子看向温太医,叮嘱他:“温太医,请务必不惜一切代价,把他给我治好!”
“是!太子!”
太子默了一下,又看向嘴唇都发黑的裴行之,失神坐了一会儿,就起身离开。
他转身回到自己的书房里,就让身后跟着的人退下。
一时间,书房里只剩他一人。
有点疲惫的他稍微没了平日的端正,修长干净的手指按了按突突的太阳穴,连日的奔波让他无心管理自身,就想松弛,身子瘫坐在圈椅上。
可太子还是太子,天生还是不失优雅,瘫坐着依旧矜贵。
约一刻钟后,李海的声音在书房外响起,“太子。”
李海是太子的心腹,太子自小就是李海跟着身边伺候的。听到他来了,太子理了理衣裳,端坐在圈椅上。
就冲外头,道:“进来吧。”
门外的李海缓缓入内,他眉骨已有一道很深的划痕,人更显得阴冷了。
见到太子后,李海毕恭毕敬地向他拱手行礼,道:“殿下。”
太子端起书桌上的茶盏,递到嘴边,缓缓抿了一口,并问道:“调查得如何了?”
李海立身站在桌角的一侧,开口道:“禀太子,裴行之乃凉州人士,从小跟着父母住在那里,直到去年,其父因病在家乡去世,其母就带着他前来寻娘家的亲戚。”
“娘家的亲戚?”
“是,据说他的舅舅一家经商搬过来了,所以他娘就带着他前来随州寻亲。”
“那寻着他舅舅了吗?”
“暂时没有。”
“那还有什么发现吗?”
“已经派人去凉州查了,过两日就会回了。到时就知道了。”
“嗯。”太子表示知晓,他们深处朝堂的人,身边的人也是从小到大的事都要调查清楚,用起来才能顺手,以免后患无穷。
李海又道:“只是属下还有一事觉得蹊跷。”
“什么事?”
“那日在纱云院里,裴公子是如何知晓太子的身份?我们一路行事都相当隐蔽,他一介书生,怎么就在那么危险的时刻出现?而且我在外面与随州衙役交手,他却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殿下面前,这实在是太可疑了。”
“这事你就不要疑心了,裴兄弟他是关大哥的义弟,关大哥让他前来助我一臂之力的。”
“关一凡?”李海眉间一跳,那个蛮夫?
“是。”
“裴行之是关一凡的义弟?”这一文一武的,李海没来由的心里有点不安。
“当时,裴行之就是拿着关一凡的令牌来的。”太子回想着当日的情形,那白衣少年一脸无惧的站在他面前,拿着关将军的令牌,半跪在地上,对着自己道:“太子殿下,我是来助您一臂之力的。”
当时太子也说不清楚怎么就一下选择相信他了,只是可能他那眼神太过坚定,也可能那少年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觉。
“哦。”李海还是不是很相信裴行之,这莫名前来就贴近太子,又是知晓这一片的事情,真的很蹊跷。
“你也莫填烦扰,这裴公子我是信得过的。就单说为我挡箭这一件事,就足够证明他的真心了。”
“太子,我们还是应该谨慎点好。”李海怕是忧心有些人借着由头趁此想靠着太子。
“孤知晓得。”太子十分忧心自己没有人脉没有能够抵挡一面的属下,于他来说,靠向他的人越多,对他继承大典之事越是有力。
眼观鼻鼻观心,李海知道太子是相信裴行之的,也不再多言,自己在纱云院就冲出去找支援了,也完全不知道里面发生什么事了,不好下定论。话题一转,“殿下,秦王的心腹已于今日抵达随州。”
“他的人来了?”太子的太阳穴又突突了,秦王就是阴魂不散。
“是,他们是冲着武刚来的。”
“武刚招了吗?”
刚刚李海就是从大牢过来的,对武刚用了刑,使了点手段:“招了一些,还有些没说。”
太子手抓圈椅,起身道:“那好,孤亲自去审审他。”……
虞府
将近傍晚,魏嬷嬷才带着人回来,家丁一个个垂头丧气的,还有几个身上挂彩,鼻青脸肿的,显然是与人干架了,脸上的表情也不像是打了胜战,无功而返。
秋月一直守在门口,见着魏嬷嬷回来了,瞅着嬷嬷满脸疲惫,忙上前扶着嬷嬷的手臂,关心地问道:“嬷嬷,怎么样了?”
魏嬷嬷斜眼扫了一下身后的家丁,按了按秋月的手背,身形顿了顿,才往身后转去,对着一众家丁道:“今个儿,大伙儿都累了,先下去吧。”
“是。”家丁们领命,一个个地都搀扶着回去了。
等到人都走了,魏嬷嬷才道:“老奴这就去给小姐复命。”说到小姐,魏嬷嬷疲惫的眼神又显出一些光彩。抖擞了身上的疲惫,恢复往常的样子,皲裂的脸上勉强扯出些笑容,这才和秋月一起回去虞听晚的院子。
虞听晚的院子里安安静静的。
一进门,她家宝贝姑娘正呆坐在窗前,撑着头,望着窗外的天。
姑娘生的美若天仙,如她娘一般,甚至比她娘还要美上几倍,柔柔弱弱的,只随意坐在那里,就如一副画般。
这真真是仙女般地美人儿啊。
魏嬷嬷走上前去,福了福身,唤了声:“小姐。”
虞听晚抬眸,美目似水,小模样真是让人一见心都软塌了:“嬷嬷。”唤完,美目往魏嬷嬷身后看去,并没有见到父亲的身影。
小姑娘鼻子莫名一酸,什么都懂了。走过去伸手抱住魏嬷嬷。
魏嬷嬷这下心全塌了,爱怜地摸了摸虞听晚的头,可眼里也跟着小姑娘一起泛起泪光。
半晌,虞听晚从魏嬷嬷怀里抬起头,哭嘁嘁地问道:“父亲现在如何了?”
魏嬷嬷盯着虞听晚的眼睛,叹了口气,缓缓道:“这次抓走老爷的人不是官府的。”
“那是哪里的人?”虞听晚心里一紧。
“是朝廷派下来的,是军队的人!”随后,魏嬷嬷摇了摇头,满是无奈:“今早,老爷被带走后,我马上带着所有家丁跟着去。他们把老爷关进了府衙的牢内。大门一关,里面发生什么都不知道。和我们一样的,还有很多家,于是,我和其他家的,拿着棍棒站在府衙门口示威,示威了半天都没有用。到了下午,我们觉得这样不对,又想着无缘无故抓人,就是他们的不对,就几家联合起来,要往府衙牢里冲,可是,他们又派了一支部队来增援,我们几家的人和他们打起来了,我们这些护院的打不过军队的,一个个被打的皮青脸肿的,也没有办法了。而且那上头传话来,说是,再闹事,不管是谁,立马抓走,我合计着,再留在那里也无济于事,就带着人回来了。”
“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小姑娘揪着心,小脸上满是愁容,眼里泪花滚滚,一不小心就会像珍珠般一颗颗的掉下来。
看着小姑娘着急,魏嬷嬷忙抚了抚虞听晚的后背,“姑娘,今个儿在外面,我打听到是太子下来了,那武知府就是太子亲自捉拿的!”
“太子?”虞听晚也料到了是太子。
“嗯,就是太子!”魏嬷嬷也有些头疼,如果是别的官爷还算好,可是太子,那是什么人物,是将来要登上那九五至尊宝座的人,他可不是你想贿赂,想要干点小动作的人!“大家都说,太子是依着圣上的名,来查随州的。这下,武知府被拿下,我们随州的天是要变了。而且首先就是要拿我们这些富商下手,太子现下正是要树立威信,拿出政绩来的时候,所以,这次他一定会雷厉风行,不讲情面的。”
这下就难办许多了。
主仆两人一下陷入到了沉思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