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向山的那端 第8章 秘密基地

凤凰花开两季，一季别离，一季相遇。

俩人并肩走在斑驳的石板上，身前的景被沉默倒放一遍，心里构思出天马行空的词句，却碍于心口难开，强忍着不说话。

两个不主动的人走在一起，总有一个会率先打破僵局，引出一个话题。

“她人呢？”林阖选择循序渐进，以林闲渟为话题的引子，她的心里没想怎么多，只是想和陈歆舟多讲几句话。

她不明白现在的自己，为何会按耐不住，让彼此视线交错，也许是一种隐晦的魔力在驱使。

“闲渟，去……”陈歆舟抬起一直低垂着视线，对上林阖疑惑的双眸，一语还未落，脑海却贴心隐瞒后句更衣室换衣服。

几日的相处下，她也渐渐从平常细节了解过身边这位将自己裹成洋葱的同桌，想要看见她的内核，她的真心，就要熬受泪水不停嘀嗒，这是一件及其考验耐心的事。

林阖略微皱起的眉头，被陈歆舟迟疑不答加深轻嗯了一声，是她的疑惑，需要马上回答，不然就将迎来刨根问底。

“去…厕所了，她吃坏东西了。”陈歆舟头次为友说谎，还不太熟练，一下子就给眼尖心细的林阖发现出不对劲。

“噢，她三天两头就肚子疼，怕是病了吧？”林阖一口说着，双眼却紧盯着陈歆舟，紧张就容易露馅。

“应该只是吃坏肚子。”陈歆舟紧绷着脸，眼神不自在的逃窜。

“哼！她自找的，天天跟头猪一样，什么都要吃，却从来都吃不完。”

林阖回想起昨晚，好吃鬼林闲渟趁林阖去饮品区卖饮料，偷偷夹起一大筷子林阖碗里的冒菜，结果刚吃一口就因太辣不吃了，实在浪费，林阖一肚子的火气没处撒，难怪现在还记得，她还挺记仇。

陈歆舟勉强挤出几秒钟的假笑，说谎这种事，她还真是干不了一点。

林闲渟在更衣室内将湿漉的头发吹干，换上新的衣服走出 ，嘴里念念有词：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我这左右眼轮番上阵！不会是要发生什么千年难得一遇的大事吧？”

林闲渟迈着慵懒的步子，嘴里哼着语调轻快的曲子，朝着画室走去，却被浇了一身的冷水，林阖、舟舟早就没影了，自己又被甩掉了。

“佛说，不气不气，气死了无人替。可我越想越气，不行！林阖我不理你了。”林闲渟强硬的语气瞬间孩子气满格，扭头哼气。

“考完要适当补充一点能量，你饿了吗？”陈歆舟小心翼翼的盯看林阖那深邃明亮的眼眸。

“你饿了吗？”林阖间接性拒绝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佯装漫不经心的反问。

“还不饿…”陈歆舟轻摇着头，不知怎的这一动作在林阖眼里显得呆萌特别。

“我饿了，你陪我去一趟食堂。”林阖眉眼带笑，这是一次私人邀请。

“好”陈歆舟乖乖的点头，一路上并肩着走，似是无意为之的言行，却设计的步步精心。

透明玻璃制的挡板被菜肴中的水汽氤氲模糊，远远走进食堂，肠胃被触发按键饿的咕咕响，各地特色的美食，一个月不重样。

林阖往辘辘声发源处陈歆舟的身上看去，面上带着是平易近人的微笑：“现在可不只有我一个人肚子饿了。”

陈歆舟前脚刚说不饿，后脚肚子一点情面都不给，不好意思的笑。

林阖盯着陈歆舟盘里满是绿色的当季时蔬，与之相对比的是自己盘里永远不变，百吃不腻的糖醋排骨，拔丝地瓜，都是和白砂糖带点故的菜品。

不经发声感叹：“好养生的饮食，我严重怀疑，你是会在保温杯里泡枸杞的老干部。”

陈歆舟不明白，林阖口中的老干部是何种意思，枸杞子不是滋补肝肾的好药材吗？村里上年纪的男人都喜欢它。

“保温杯里还是装温水好，老干部又是什么？”林阖属实没想到陈歆舟会怎么回答她，唇边勾起明显的笑，止住笑声后，认真回复不明白的陈歆舟。

“老干部？哈哈，就是林闲渟啦，枸杞当葡萄干吃，桑葚干泡水喝，吃多了流鼻血说是给我气的，气急攻心，流得鼻血。”

“笑死，气急攻心，你该吐血！”林阖笑津津的乐呵，陈歆舟明亮的眸子里藏笑。

“她就是个老古董，也不经常上网，一放寒暑假就过着世外桃源的生活，苦读书一整天，一度位列学校失联人员名单之首。”

聊起林闲渟时，林阖总有说不完的话，可对陈歆舟说时，又不知该从何说起，一句话思来想去，撤回再发又要删减。

“你们这群学霸，还真是沉浸在书香里无法自拔，注定要和潮流脱轨。”

“我不是什么学霸。”陈歆舟咽下口中的饭菜细心解释，一路走来全凭努力与天赋的加持。

“你还挺谦虚的，你看。”林阖抬起手中的筷子，筷尾指着学姐离开的身影，继续说道：“来到華清的学生，没有一个不是万里挑一人才，他们都说自己不是学霸。”

“刚才走过去的是高三（1）班全市一模考理科状元，lCHO、lMO金牌获得者，各大高校抢着要的人才，学生会主席。”

“还有云学姐旁边笑得温婉的锦学姐，全国艺术节舞蹈、钢琴比赛一等奖，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主席秘书。”

林阖闲心泛滥的科普，让陈歆舟更加明白，自己与他们之间的差距，这里不缺人才，更不需要废才。

全临州最差的中学就距离華清三公里，意味着，在这里有数不尽的残酷，淘汰机制，守则只有一条：优胜劣汰，适者生存。

林阖夹起餐盘里的拔丝地瓜，云淡风轻的为陈歆舟演说，对面的陈歆舟听得起劲，脑海替纸笔复述。

“周考，月考，期中考，学测，同考，期末考，不加入任课老师的考试，一个学期，光是听就能吓退一大片学生。”

这些考试陈歆舟闻所未闻，在消息闭塞的小乡村，教学资源不如这里优良。

“对了，还有一个决定命运走向的分班考。你打算选理还是选文？”

陈歆舟一时间没缓过神，犹豫再三也没个准头：“我…还没想好。”

林阖淡然一笑：“我也没想好。”定睛看着陈歆舟久久不收。

“希望我的运气不会太差。”林阖在心里暗自腹诽。

“差距悬殊，追平只能靠笨办法。”陈歆舟听完林阖的科普，陷入深思的境地。

没吃晚饭被气饱了的林闲渟慢悠悠的走回到行知楼，无需走一大段台阶，穿过人声熙攘的走廊。一到傍晚，精气神就被作业吸走一把半，疲惫不堪的垂视地面，忘记顾老师的叮嘱。

林闲渟抬眸看向自己座位时，发现身旁的空座位已被捂热多时，惊喜的叫喊道：“沈慈！你回来啦！”

“回来好一会了，你上去哪了？”沈慈离开的这几天，林闲渟上下课都没人唠嗑，有点孤单，还被顾老师浅浅的嘲讽了一下。

“library”林闲渟刻意发音不标准制造出欢快的语调，用右手指节轻敲书面，一脸得意。

“顾老师给你下发的**令你是一点都不听。”沈慈哀声叹气低垂着头，拿林闲渟没办法，只要她想，就没有她做不出来的事。

“我是谁！这点小事难得到我！”林闲渟昂首伸眉，洋洋得意的嘴脸，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可下一秒眼神警惕的扫向四周，像是贼做了坏事，怕主人发现，小心翼翼的行事。

“嘘！要保密哦！”林闲渟左臂撑在沈慈的课桌上将距离缩进，少年气的笑容、不自知的羞人举动，让清纯懵懂的沈慈耳根子透红发烫。

沈慈双目愣忡的神情里，近距离带来的目不斜视没有被身肩上的恶魔唤醒，她的五官精致有型，下颚线的轮廓分明映衬着侧颜将是绝杀，这样的距离刚刚好。

“沈慈！”沈慈一回来林闲渟的眼里有的便不止是光，嘴角怎得都收不拢。

“嗯？”沈慈收回带有情切的视线，对上林闲渟喜出望外的嘴角勾勒。

“你终于回来了！我不能没有你啊！”林闲渟情绪激动，双手握住沈慈的右手。

“噢？有多不能？”沈慈欢心的笑，纵容林闲渟的花言巧语在心上逗留。

“就像西方不能失去耶路撒冷，我也不能失去你一样。”

林闲渟面不改色的笑意，再次拨动她人的心弦，如若面前摆上一古琴，那它的琴弦将发出闲适的音调，而后琴弦俱断。

“哼，你的花言巧语拿去骗骗小姑娘家家的还差不多。”沈慈的心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谊，心酸涌上心头，轻摇着首。

“这才不是花言巧语呢？再者说难道你不是小姑娘家家，是老姑娘沈慈。”林闲渟语调娇嗔，极力的辩解，和她说话真是要被气死。

“我不跟你辩解，你闭嘴！”沈慈怒瞪林闲渟一眼，提起笔完成近几日的试卷。

“你真是木头，名字里还偏偏带着三个木字。”沈慈没好气的在心底腹诽。

林闲渟的脸色略显郁闷，因委屈嘟起的唇瓣，失去热情的爬在课桌上，这一匹受伤的狼。

“不回教室上晚自修吗？”陈歆舟跟随着林阖走，这明显就不是回教室或寝室的路。

“顾老师给我批了一晚的假，我带你去我的秘密基地怎么样？”

“秘密基地？学校里还有娱乐的场所吗？”陈歆舟视线四顾搜寻这么一个美好的地方。

“当然有，不过都不是我要带你去的地方。”林阖将藏青色棒球服脱下，内里只剩下一件深蓝色盘扣短袖。

“这里有定位器，每件校服外套上都有，安全起见要先将校服藏起来。”林阖指着校服外套上左臂的位置，放置到木长椅上叠放整齐，起身看向无动于衷的陈歆舟。

“定位器？一定要脱掉外套吗？”陈歆舟的右手按着左手臂，这神情像是要极力隐藏什么。

林阖的视线瞥向陈歆舟的垂头疑虑，紧紧捂住的左臂，让林阖眉头一皱，直觉告诉她，这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要是冷，穿上也没关系。”话音刚落，林阖瞅见陈歆舟那双特别的手，停在扣子上，不再继续，她的眉峰也舒展不少。

林阖在前头带路，渐渐昏暗的天空，将光亮带走大半，走过曲曲折折的石子小路，又绕远路来到学校的后山，被雨水冲刷的泥土路泥泞不堪，蛇虫蚁怪在这里是常驻嘉宾。

“你都不好奇我要带你去哪吗？就不怕我把你带到那个山沟沟的地方，撂下你不管不顾吗？”

“我知道你是好人，不会这样做的，就算是偏僻的乡村……”

林阖仿佛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她的笑声让陈歆舟不明所以：“我是好人？！谢谢你，这是我头一回听见。”

林阖的笑声被正经的语调制止，只用了一秒钟林阖的态度秒变，她最脆弱的一面，毫无隐藏的出现。

林阖走在前面，天黑路也不太好走，右手牵着陈歆舟的左手，她没拒绝，同时紧紧的握着能感觉到林阖并不排斥自己疮痍的手。

“你的手好的怎么样了？”掌对掌的亲密接触，是林阖从未有过的，陈歆舟也从未有过。

“嗯，恢复的还可以，谢谢你的药膏。”

由于傍晚颔首看不清的缘故，林阖一改再改，没有下线。

“你愿意听我讲一个冗长的故事吗？”

陈歆舟垂目凝视两手交握的手掌，忽而因林阖发问抬起，轻声的回复一句嗯，愿意。

深深了解一个人的漫长情谊，先从叙述一段故事为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