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向山的那端 第22章 太阳打西边出来

清晨里的校园，吹起一阵阵清风，擦肩而过的学生，互相抽背历史考点。

耳畔传来一道清冽干净的女声，沈慈放下手里的单词本，忍不住瞥一眼身侧的林闲渟。

“早上好！”林闲渟容光焕发，精神气重现，将从七号窗口打来的酸辣粉交给林阖。

林阖、陈歆舟俩人，吃早饭前也不忘互相抽背古诗，林阖的记忆力很强，全是一遍过。

“奇怪，你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自律的让我害怕。”

“从今天起，闲闲的自律之旅，开始进行，这次，我要拿回属于我的一切。”林闲渟豪横的咬下一大口红糖馒头。

林阖、沈慈微微一笑，欣慰的竖起表扬的大拇指，给予林闲渟支持与肯定，并没有扫兴与不经意的言语贬低。

“我们看好你哟，把年级第一的宝座，从一班手里抢回来，让外界口中牛鬼蛇神云集的三班，长长脸。”

“没问题！请组织放心！”

后知后觉的林阖，对林闲渟的变化感到难以置信，询问身旁正上进努力的林闲渟：“话说回来，你不是与世无争吗？”

“你们个个单科第一，舟舟还全班第一，让我这个组织里的老鼠屎怎么活？”

“小舟，你最大的竞争对手出现了。”

“为什么这么说？”陈歆舟沉迷于英语听力之中，视线落在林阖抿唇带笑的脸上，暂停MP4里正在播放的听力。

“因为每个正在努力的人，都是潜力股，不容小觑。”

陈歆舟总是带着一抹恍若隐现的微笑，目光柔和的细细端详，一旁喜笑晏晏的林阖，她的眼里藏着流星。

“是，不过不是竞争对手，是彼此间的学习榜样，是学习的动力。”

林阖佯装害怕的耸耸肩，“不好，要成那颗组织里的老鼠屎，坏一锅粥了。”

作为三班班主任的顾老师，铃声刚响就尽职的站在教室后排，世界边缘的位置，等学生迟迟入场。

沈慈低垂着头，疾速的扫视一眼座位旁严肃清高的顾老师，压低嗓音：“顾老师每天早上摆一张冰块脸，真担心我那天被冻伤。”

“我脆弱的小心脏，已经产生严重的心理创伤，顾老师对高三的学姐和蔼可亲，对我们如敌可憎。”

“真假？”俩人窸窸窣窣的走在过道上。

“百分之百为真，下次带你去高三上语文课，有说有笑，去体验一下。”

“可别，我会尬在高三里找洞钻。”

顾老师站的笔直，盯着林闲渟微微皱眉，注意到经常迟到的林闲渟卡点进班，冷冷的开口：“课代表上去领读。”

读书声朗朗入耳，瞌睡王林闲渟早自习全用来补觉，很少带领读，一般都是英语历史的课代表，语文全凭自觉。

林闲渟压低声音好心提醒：“小阖叫你呢！今天不是读英语吗？”

“早上第一节课是顾老师的语文课，你让我上去领读英语？”

沈慈将语文书抽出，用手戳戳林闲渟的手臂，小声嘀咕：“快上去啊，我感觉背后发凉。”

林闲渟拧皱着眉头，疑惑不解的走上讲台，对上顾老师冷到能冻成冰雕的双眼，紧张到一时磕巴。

眼神无措的停滞在林阖的身上，读懂林阖的口型，随机应变，急忙翻到下一课。

“与妻书，林觉民。意映卿卿如晤，吾今以此书与汝永别矣！”声情并茂的朗读声，让顾老师挑不出刺一点刺。

顾老师朝着走廊外走去，班主任签到，林阖庆幸一句：“还好闲渟反应迅速，不然又要被顾老师眼神千刀万剐，下课挨骂。”

“顾老师平常温柔，对我们又很好，不像是会骂学生的老师。”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闲闲有多么气人！有时候她脑子一根筋，像叶姨那样温婉贤惠，有极高涵养的女性，都能被气晕。”

陈歆舟眼角微微弯了弯，嘴角含着一抹淡淡的笑，关注点新奇：“你被气晕过吗？”

“啊？我心理素质过硬，没被气晕，不过被气到脸发青，她还以为我是被太阳晒黑，贴心的给我撑伞。”

陈歆舟菲薄的唇角微微上扬，莞尔一笑，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

“就比如刚才，傻兮兮的叫我上去领读，这分明是让我跟顾老师公开叫板，顾老师离得近，听得又清，我还想活的久一点。”

林阖开玩笑的谈说起，俩人正在喜滋滋的开小差，站在讲台上喉咙都要干冒烟的林闲渟，看得一清二楚，嫉妒让她红眼。

外人面前清冷孤傲的林阖，在陈歆舟的面前，是善良有趣，最真实的她自己。

“魏老师，今天回来吗？”陈歆舟想起抽屉里，还有魏老师借给自己巩固语法的书籍。

“魏老师打羽毛球右手受伤，请假一周，算算时间，今天回来，早上还有魏老师的英语课，还要收练习册。”

“魏老师的手伤的不是很严重吗？还能改作业吗？”陈歆舟将抽屉的语法书连带练习册抽拿出，作为学生关切的询问。

“当然不能，老师暂时把改作业这一项任务委托给我。大课间下课，你不准跑啊，我一个人可改不完。”

“好，我陪你一起。”陈歆舟欣然接受，从不会拒绝林阖的请求。

下课铃一响，教室恢复往常的热闹，各种各样的催作业声，相比之下，林阖与陈歆舟两人搭配，干活不累，林阖将收齐的练习册，放置在教室墙边的柜子上。

顾老师一脸愁眉的走进教室，教室内，学生慌忙的逃窜回自己的座位，只有一人除外，蹲在墙角上演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的把戏。

等教室里没有杂声后，顾老师缓缓开口： “五月中旬，学校要举办百年校庆，要求每班，必须出一个节目。”

还没等顾老师说完，教室内就响起歇斯底里的反抗，交头接耳，吵闹声不断，顾老师冷着脸扫视教室内的空位置，最终停留在班级内，唯一空着的那张。

沈慈垂着头被林闲渟求助的呲呲声吸引：“林闲渟！还不快回来！”

“我回不来啊！”林闲渟蹲在墙角发现不出，缓缓向前移，沈慈瞪大双目，钉在讲台上的顾老师竟缓缓走下台。

林闲渟鸭子步持续向前走，殊不知阎王爷等待多时：“咋都不说话啦？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低垂的视线里，出现一双熟悉的高跟鞋，林闲渟惊叹之际，猛地抬起头，浑身打颤，身体后倾双手撑地，教室内响起没有怜悯的大笑声。

林阖拧皱着眉看出林闲渟被吓得不轻，急忙从书包里翻找出，备在书包里先心病的药丸，紧紧的攥在手心里。

“吓到我了！”林闲渟紧紧抓捂着胸口，呼吸变得异常急促，心脏的剧烈跳动，起伏不定。

三班F4里人人皆知，林闲渟有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先心病，为避免治愈好的先心病再有复发的可能。

叶姨曾特意嘱托过林阖，请她多多关照闲渟，即便叶姨不嘱托，林阖也会主动承担责任，在友情的面前，一切行为都是无私。

顾老师的内心咯噔作响，她知道林闲渟有先心病，避免同学们过度注意，视线偏转到看热闹的学生上，面不改色的启唇。

“各组长带组员去排练厅，第二节数学课，郑老师出公差上语文。”

林阖本能作出应激反应，顾不得再多，匆忙撞到桌角也不喊疼，有一个胆小鬼正在悄悄注视，默默收起装有药丸的透明药盒，随着人群，再三犹豫的离开。

军令如山，不到十秒，教室人员清空，安静的只能听见心跳声。

“闲渟！是不是心脏不舒服？”林阖把药丸喂在林闲渟嘴里，陈歆舟负责将温水递来，现场的三人，人人担心害怕。

林闲渟乖乖的咽下药丸，平复剧烈的心跳：“我没事，让你们担心啦。”

顾老师愧疚的盯着林闲渟看，在林阖陈歆舟的帮助下，自己帮不上忙。

“闲渟，不舒服要说出来。”陈歆舟弯腰扶起坐在冰冷地面上的林闲渟，林阖生气的死盯着顾老师，仿佛下一刻情绪就要爆发。

陈歆舟拉住林阖的衣袖，让怒气冲天的林阖回眸，轻轻摇头示意她保持冷静，林阖将不悦输送到手心里，当面对峙也被撤回。

“闲渟先留下，我带你去医务室。”顾老师望着三人的背影，犹豫的开口。

“不劳顾老师费心，我们会带闲渟去医务室检查。”林阖头也不回，字字咬牙切齿，陈歆舟嘴角扯起一抹带有歉意的笑。

“顾老师，林阖她不是这个意思，她只是很担心闲渟，请您不要计较。”

顾老师摇摇头，她自己也当过学生，她体验过，也明白这种感受，最亲密的朋友，死在自己面前无能为力的痛苦。

“还难不难受啦？别吓唬我！别跟个忍者一样！”林阖停顿住脚步，仔仔细细，里里外外用肉眼检查一番。

“小阖，我没事啦，就是突然被自己吓一跳，不是顾老师的错。”林闲渟嬉皮笑脸，浑然不把刚才的发生的事情放在心上。

本想逃之夭夭的林闲渟，在林阖与陈歆舟的合力看守下，只能老实本分的来到医务室进行全面检查。

林阖因打电话短暂的离开一小会儿，林闲渟借口说自己口渴，等陈歆舟接完水回来，就发现休息室内不见她人影，桌面上留下一张，中二气足斤的便签。

行走江湖，我有我的名号，谁人不知晓。

林阖抓着便签的一角，被便签上的文字气笑，“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肯定跑去找顾老师解释。”

“其实这件事，也不能全怪顾老师，顾老师也没想到闲渟会被吓到，如果不是顾老师及时遣散班级里学生，不过一会儿闲渟就会受到更大的伤害。”

“我知道这件事不怪顾老师，情绪一时上头，没分清东西南北。”

只有林阖心里清楚，她只是不想让林闲渟再次受到伤害，不管有意无意，她都不想再次体验好友，躺在怀里心跳停止，自己无能为力时的无措。

尘封在林阖心底多年的回忆，被触发重播按键，她从未如此直观的感受出人性的险恶，来源于对他人，拥有天赋的嫉妒。

“他们在闲渟的保温杯里，放了半瓶老人家治疗高血压的药，那天上完体育课，她口渴刚入口，就察觉出味道不对。”

“耐不住口渴，也没多疑，没超过两分钟，心源性休克昏倒在操场上，肇事者幸灾乐祸，旁观者熟视无睹。”林阖清楚的记得，那天林闲渟濒临死亡的倒在自己怀里。

“他们为什么要对闲渟怎么恶毒？老师不管吗？”不经让陈歆舟费解，一脸悚然的盯着故作轻松的林阖。

林阖对临州外国语的教师嗤之以鼻，冷哼一声：“不是所有老师，都配当老师。”

“嫉妒会让人眼红，会不择手段。”

俩人走在石子小路上，陈歆舟垂头深思，如若换作自己也不能保证百分百的冷静，说不定还会比林阖更激动。

视线随意而落，远远望见花丛里垫脚摘花，独自一人闻花香的林闲渟，将最喜欢的白山茶花塞进画筒里。

林闲渟背着从林阖那顺来，水墨江南风格的涂鸦画筒，不惜走远路来到高三学区，撒娇卖萌是林闲渟的哄人的必杀技。

“哎呀！顾老师！我已经没事啦！你们想的太严重！我已经很多年没复发，今天纯属因为我自己吓自己！没吓到顾老师您吧？”

顾老师盯着恍如没事人的林闲渟，沉默不语，林闲渟暗自默认，顾老师今早的第二节课是高三的复习课，高一全员都在排练厅排练课本剧，由总导演林阖负责现场纪律。

“顾老师您天天摆一张冰块脸，一点都不好看，我请您吃辣条，请顾老师大人不记小朋友过，不要怪小阖，怪我就好。”

林闲渟脸上带笑将小阖制作的涂鸦画筒从后背转移，俩人站在高三走廊上格外醒目，小小画筒不装画纸，装竞赛试卷，刚摘下的花，林闲渟可不舍得倒在地上，将校服收卷起，将鲜花倒在校服上。

“我不吃辣条，你不用拿了，我不会责怪你们，今天的事情有必要通知你母亲。”

林闲渟乖巧的“好”一声没有反对，但她不想让母亲担心，让顾老师为难，做一个详细的检查也好，让关心自己的人放心。

“欸！找到啦！两包哦！”林闲渟将带着鲜花的辣条，塞进顾老师的怀里。

许文和看着眼馋轻敲敲窗玻璃：“老顾！不吃拿进来分！香辣棒我爱吃呀！”

高三班的学长学姐热烈欢迎新朋友加入： “就是！老顾！一直让小朋友站在门口，像话吗？”洪亮的像话吗，一直回荡在高三。

“谁再起哄？今晚加作业！”

“果然我们班不是亲生滴，是领养滴。”林闲渟更加肯定顾老师有两幅面孔，爱说爱笑在高三，严肃冷酷在高一。

顾老师深思熟虑过后，由于现在处于上课时间要是再被校领导抓到，少不了工作失职检讨一篇，大会批评。

“进去，坐讲台那。”

闲某人自然是不会老实本分的坐在讲台桌旁，受全班瞩目，径直走到云学姐身边的空位子坐下。

林阖手持喇叭放声站在舞台上：“人员工作分配好后，各组先试戏，过一遍稿子。”

“组长，我们组的周朴园嘞？”柳迎东张西望，也没找到林闲渟。

林阖左右为难，只能先暂停周朴园主角的戏份，握着剧本缓缓开口：“拉肚子，大家稍安勿躁，先熟悉一下剧本。”

“小舟这里负责交给你，我去找闲渟回来，她是主角，不能缺场。”

“好，我尽量拖着点时间。”

林阖一句拜托了，放下手中的剧本，穿梭在红椅旁快跑前进，陈歆舟抱着怀里的剧本，一路目送，直到林阖消失在排练厅里。

“小可爱，这是啥花？”万胜意揪住花柄手指间不断摩挲。

高三学姐可稀罕林闲渟这个班级里的“班宝”围坐在南似锦身边，将自制校服兜里开的最好的鲜花分给每一个学姐。

“淡粉色不能吃的小花。”林闲渟瞅一眼，她也不认识，摇摇头回答花的颜色。

“是樱花。”云学姐抬眸带笑的替好妹妹哼哼回答，加快复习速度来找小朋友玩。

“哼哼，为什么胜意学姐想要这个白山茶花，你舍不得啊？”南似锦温柔的语调，让人为之着迷。

“这是山茶花树上开的最好的一朵，要留给顾老师，下次再给学姐们摘。”

围坐在一起的学姐，人人面带喜笑，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看向讲台上佯装一本正经的顾老师。

“小朋友，求椭圆的离心率取值范围会做不？”许文和随意指一道题，考考顾老师的得意门生。

南似锦用胳膊肘戳戳许文和：“哼哼才高一，这课程高二才学。”

沉溺在学姐里的林闲渟，殊不知林阖为找她跑断腿，悄然无声的来到高三学区。

“这题我会！”林闲渟呆萌的举起右手，眼神里说，我来我来。

林阖给顾老师打电话，说找不到闲渟，课本剧还差她一人，顾老师接通电话温柔细语，让林阖来高三一班，闲渟在这学习。

许文和朝着讲台上备课的顾老师，竖大拇指高三学姐经常能在办公室见到林闲渟，不是在挨骂，就是在改作业，要么就是肚子饿来开小灶，呼呼大睡，被高三学姐亲切的称为，顾老师非亲生胜似亲生的女儿。

“老顾！不亏是你女儿啊！完美继承你聪明的头脑，小闲渟要经常来找学姐们玩哦。”许文和朝着林闲渟眨眼。

林闲渟轻快的答应，没明所以的一句，你女儿，让脑子本就转不过弯的林闲渟一时大脑宕机，顾老师眼神逃避当自己没听见。

林阖好不容易找到教室后排的林闲渟，发现她被围堵的水泄不通，陌生环境下的林阖有些社交恐惧。

林闲渟觉得周身有熟悉的感觉，凭直觉抬眼，惊讶的盯着门口的林阖，起身向学姐们介绍起面前神情冷冷，内心尴尬的林阖。

“这是我姐姐林阖，十个班一能占四个，奖状多到打扑克，三班超神画家，超强摄影师，我江南Style的画筒就是她为我精心设计。”

林阖一时间不太适应陌生环境，有些文静内敛：“学姐们好。”一群围观的学姐林阖只认识云学姐与南学姐。

“你是半斤，她是八两，我们知道，顾老师经常在我们面前提你俩，说你俩是半斤八两，调皮捣蛋。”

许学姐不经意的吐露，让顾老师有种颜面扫地，无地自容的无助，催促她俩赶快去排练课本剧，林阖拉着小纸片离开，垂头脚拇指都在扣地。

“唉唉，小阖，flower！flower！”林闲渟牛劲爆发，慌忙的递到顾老师的手心里，祝福声回荡在教室里。

“顾老师，祝你每天的心情跟花一样美，一会儿见！”一溜烟的功夫，人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顾老师怔忡的盯着手心里那朵清雅秀美的山茶花，淡淡的花香久留在手心里不散，顾老师不经意的微微颔首，心情变得格外夷愉，顾老师收到过很多学生送的花。

“唯有这一朵，最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