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叔从后备箱将俩人的行李箱拿出,身前身后穿走无数只身影。
学校临时通知东门修路,要求学生统一从南大门进入,林阖抬头望着远处巍峨耸立的学府大门,四十多级的青石台阶,不免寒颤,保安大爷尽职尽责的守护学生的安全。
心疼子女的父母,在一旁提着厚重的行囊,艰难的抬脚,一句句带有关心的诫告,不厌其烦的定期上演,以及掌心里永不会嫌多的母亲特做,家乡特产。
黑压压的人群一片,林阖精疲力尽的停留在休息平台,喘着大口的粗气,不合时宜的铃声响起,林阖接通林闲渟的求助电话,从口袋里拿出便携纸巾,将额头细细密密汗珠擦干。
“阖阖,你在哪?”林闲渟嘴唇颤抖着,诉说着她那傻里傻气的委屈,就差落泪证明。
为减轻林阖负担,陈歆舟主动提出要分担行李,林阖心知肚明,自己没这个能力,一人行,将相对来说较为轻易却重如泰山的书包交给陈歆舟提拿。
刹那间,陈歆舟意识到林阖没跟上,回眸在人海茫茫中找寻被自己落下的林阖,疾行而下。
“南门休息平台上,我快不行了,速来。”一语毕,差点就要将电话挂断的林阖,被听筒里的可怜巴巴的闲渟喊住手。
“我被拘留在山脚下啦!大爷说我不带校牌不让进校,我的行李箱还散架成拼图啦!”
看着自己散架的行李箱,握着拉杆气到无助,再到哭笑不得,情绪像是坐了一个过山车,对自己的悲惨经历感到怜悯。
“大爷,我真是華清的学生,我是高一三班的我叫林阖,我校牌落寝室里,室友都没来,你行行好,放我上去吧。”
耐不住林闲渟苦口婆心,撒娇卖萌,软硬兼施的手段下,大爷心一软就放林闲渟进校,还要补充一句,下不为例。
林阖挑眉失笑的嘿一声:“你是林阖,我是谁?”
“出门在外,报我大姐林阖的名字,可获免死金牌一枚,屡试不爽。”
林阖发出冷冷瘆人的笑,送林闲渟四个自,自个待着,自生自灭,好自为之。
“等你哦。”林闲渟不恼、不怒、不焦躁隔空赠送林阖三个不字,坐在石阶的小角落上,等待救援。
挂断电话后的林阖,吃力抬着行李箱上前快走,沉重的行李顿觉提起时,变得格外轻松,林阖觉得自己出现幻觉,抬眸一眼双眼变得呆愣,直勾勾的盯着神情自然的陈歆舟看。
“你怎么来了?很重!我一个人能行。”
“你一个人不行。发现你没跟上,回来找你。”林阖感到新奇,第一次陈歆舟如此直白的否定自己,是因为力气小。
“看不出来小舟你力气怎么大,我有点自愧不如。”
一米七三的林阖比陈歆舟高六公分,日常补充的营养也比陈歆舟要多,但自己却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而陈歆舟看样貌弱不禁风,柔柔弱弱却是一个肩抗五岳,不在话下的大力奇女子。
“你休息一下吧,擦擦汗。”
林阖不愿让刚退烧还有点虚弱的陈歆舟一人承担重量,一只手拖着行李箱,暗自在心里训斥,自己为什么要带那么多东西。
“别动,我给你擦汗。”林阖强横的夺过一巴掌按下行李箱,估计这行李箱三十斤往上,再加上抬起时费力,怎么可能会不累。
林阖微微倾斜着身体,抬起手,将叠成四四方方的纸巾轻轻地擦拭着陈歆舟的脸颊,她闪躲着眼,故意将视线聚焦他处,余光却总是在不知不觉中,偏向林阖多几分,羞怯让她红透双耳。
“好啦,轮到你休息了,行李箱交给我。”林阖咬牙坚持,使出用不完的牛劲,一步迈成三步走,很快就与陈歆舟拉开距离。
“小舟,快跟上!”林阖朝着身后喊一声。
苍劲有力的伟人题字牌匾下,是百年兴盛的民初学府,是巨石双狮坐镇的庄严肃穆,是大红灯笼高高挂起的贺校迎新。
古韵书香味十足的红木门,提示林阖已平安抵达书院南正门,卸去手里的负重。红马甲值日教师,正在大门二门旁守着,林阖拉着行李,站在校门口前,青石板平面上,等着不急不慢的陈歆舟前来。
“事实证明,我还是很行的。”
陈歆舟面带浅笑,轻嗯了一声,接过林阖胳膊肘上的书包背在身上。
“嗯?你对有点敷衍。”林阖拉着行李箱,弯腰向身着红马甲的顾老师问好,俩人一举一动尽收顾老师的眼底。
“顾老师好。”陈歆舟面带微笑,点头弯腰向顾老师问好,抬起左腿迈进门槛。
俩人走在状元桥上,陈歆舟缓缓开口:“小阖真棒。”
林阖欣喜的点点头,含苞待放的花田,开满各色各样的鲜花。
树圃内那纷飞的樱花落,宽长的古道上镌刻着时间的斑驳,数数对的少年郎也曾并肩同看过一场花落,淋一身花香,樱花盛开的时刻,空气里弥漫着淡雅的芳芬。
“樱花遍地的时节,我偷偷藏起一束玫瑰。”
回到寝室后的林阖满脸的忧心忡忡,向陈歆舟提起自己要离开一段时间,心想呆瓜闲渟肯定待在原地一动不动,傻傻的等着。
林闲渟坐在休息平台上发呆,百无聊赖的看看手指,马上迟到也不在乎,估摸着还有不到三十级。
林阖目瞪口呆的盯着,那散架到只剩下箱身的行李箱,一瞬间一个想法,转身就想走,脚却被定住,无可奈何的仰头苦笑。
“闲渟”,陈歆舟的叫喊声很小,林闲渟往着声音的发源往后看。
“舟舟!终于等到你们来救我了!你们真是我的救命恩人,小女子决定…”以身相许还没说出口,就被林阖抢走了发言权。
“以身相许就免了,明早你带早餐。”
“没问题,明早我三点钟就起床,我就知道,口是心非的人,心最软。”
“呵,你那是三点钟起床吗?你那是熬到三点钟没睡吧。”
林闲渟不好意思的咬唇笑,低垂着头扫一眼林阖与陈歆舟的表情,林阖看向行李箱的残肢断臂,转身捂脸,再次被林闲渟的气笑。
世界上就只有这么一个傻愣愣的林闲渟,情比金坚的友情摆在面前,总不能不管她,丢下她一个人面对,林阖做不到。
“呆瓜,傻愣着干啥,抬啊,迟到你帮我写八百字检讨书啊?分扣你头上。”林阖抬起箱身的两角,从林阖决定出校门的那一刻起,上课铃就响了。
三人狼狈不堪的抬着行李,这样太浪费体力,闲渟贴心的拦住舟舟让她在一边看路,三人一路上嘻嘻哈哈,走走停停。
“一二三,起。”林阖在前,林闲渟在后,面面相觑,俩人的模样似是轿夫在起轿,林闲渟有点后悔早知道不带那么多东西。
“我滴个祖宗,你真当你二十六寸的行李箱是四次元口袋啊!老实交代!”
“有点小零食,还有几件换洗的衣服,还有一个有点大的医疗箱,不到二十本的黄金屋。”林闲渟不敢直视林阖质询的眼睛,委屈巴巴的瘪嘴。
“医疗箱?二十本?”难怪行李箱会坏,林阖皮笑肉不笑,闲某人总是能精准击溃林阖设定的心理防线,她从不按套路出牌。
“是有一点点多,不是还有你嘛。”
林阖面中带着阴险笑,不失礼貌却也冷淡的一句“请你滚”。
三人合力的交接下,累出了一身汗,还剩几步台阶,林阖斜睨一眼,唯见林闲渟愣住不走。
“一直急着赶路,会错失沿途的美景,坐下来歇一会儿。”
林闲渟抱住行李箱,慢动作的放置在一边,俩人都不想让陈歆舟抬太久,毕竟陈歆舟刚退烧,加之身上有伤就更不行。
如若不是闲渟提起一嘴,谁也没发现,落日挥斥余晖,天空因地球自转调成引人注目的橙黄色暖调,奇形怪状的云彩飘荡在天空上,云彩在这一时刻有了名字。
“你们看!这朵云,被余晖渡了一层金,那就叫你小金元宝。”
一刻有一刻的美好,三人紧密的坐在石面上,无拘无束,此刻的她们,天真烂漫指着天边的云彩,胡乱猜形,手心里是插上吸管的AD钙奶。
林阖仰望着马形的云彩思索着,这般富有生命力,潇洒如形的奔马。
“像徐悲鸿的马。”
“这分明就是带彩的小马宝莉。”
“一匹驰骋在草原上,放荡不羁却比自由还要自由的马儿。”
“我有一个想法!诸君可愿一闻?”
俩人点点头,异口同声的愿闻其详。
“五一假期,准备好你们的身份证,我要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去哪?”林阖好奇的开口问道。
“当然是去我美丽的老家啦。”
“清晨我站在,青青的牧场,看到神鹰,披着那霞光……”闲渟起身来两嗓子,握起的拳头充当话筒。
林阖、陈歆舟默契的用手掌拍打出整齐的节拍,悠扬的歌声回荡在顶峰,意外发现闲渟唱歌不一般。
身着红马甲值日教师被歌声吸引而来,不止一位,中年男老师煞风景的呵斥道:“你们是哪个班的!”
熟悉的中年男老师,又不合时宜的出现,“跑啊!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陈歆舟反应慢半拍,这位看样貌不太好惹,像是那晚出后山被捉言辞犀利的圆滚滚,大肚子的中年谢顶男老师。
在身后叽里呱啦,林阖拉起陈歆舟的手就是跑,要是被捉到,挨骂少不了。
“赵老师,是我让她们坐在这里采景,收集写作灵感。”
“那几个饮料瓶?散架的行李箱?也是顾老师你给的?”
“是,饮料是奖励,散架的行李箱主要用于磨练学生的意志。”
三个人闯祸,跑的来无影,去无踪,身为班主任的顾老师又在场,脸不红心不跳的说谎,就为了袒护自己班的学生。
“他还没完没了,缠上我们了。”林阖不满心中有怨气。
“完犊子!行李箱!我的宝贝书!”林闲渟一想到好不容易登顶,不费两分钟下山就格外难过。
短暂的回眸一眼,发现身着红马甲顾老师的身影,她是被落日吸引而来,意外当上她们青春里的观众。
“顾老师在校门口值日,书不会丢,行李也不会。”
陈歆舟语气平常的将消息说出,对于林闲渟无疑是晴天霹雳,互不对付的师生关系,还给顾老师抓到把柄,闲渟差点昏厥。
“凭我对小阿顾的了解,她肯定还在校门口等着,要抓我们个现行。”
“舟舟,对不住了,小阖!带路!”
陈歆舟一脸茫然,不明林闲渟话里的深层含义,林阖没忍住偷笑,也对不住了一声。
林闲渟小心翼翼的动作,林阖四顾的眼神,三人悄悄走到东门的无人的小角落,准备翻墙,林闲渟半蹲在杂草丛生的地面。
“上上上,舟舟踩我肩上。”
陈歆舟盯着林闲渟拧皱着眉,她还是第一次翻墙,终于明白她俩为什么要说对不住,尤其是林阖那幸灾乐祸的笑。
第一次翻墙总归是不太熟练,在二林的帮助下,成功无损落脚,翻墙对林阖、闲渟没有任何难度,在长助跑的蓄力下,轻功墙面爬,或深或浅的泥土印留在青石墙面上。
她们清澈明亮的眸子,停留在彼此的灿烂的脸颊上,纯真无邪的欢笑,响彻在青春的封面,原来那时的我们是这样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