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懵懵的天,翻身搅动了云海,写下一首别扭的离别曲,再过十二个小时,我们就会相遇。
习惯早起的陈歆舟初睁开眼,察觉出身上的异样,身旁那位迟迟不醒,睡相也十分不安分的考拉,睡得正香。
“我睡觉可安分了!”林阖信誓旦旦向自己保证的模样,犹新出现在陈歆舟的脑海里,自语一句,这句话不能信。
将缠在自己身上的肢体,轻拿轻放,视线久留在梦乡中锋利散去,温柔可人的林阖身上,陈歆舟轻手轻脚的掀开被子,穿上一双米白色拖鞋,离开前,也不忘回眸看一眼被子。
阳光淌在林阖精致的五官上,每一寸都格外引人垂惜,无需风吹草动,自有人投来目光。
林阖嗯嗯唧唧的从睡梦中醒来,这是她睡过最安稳的一觉,双眸处于闭关修炼,大脑发送抬手的指令。
空荡荡的床面上,留有的余温,早已消匿于空气里,林阖猛地惊醒,像是做到噩梦受到惊吓般苏醒。
哪怕是轻微的动作、声音,传进陈歆舟的双耳里无比清晰,更何况林阖猛地惊醒。
陈歆舟惊措的抬眸,对上林阖瞳孔放大,双眸里的疑惑,再见到陈歆舟后不攻自破,而后宽慰自己,好险,她没把我丢下。
“做噩梦了吗?”
“是也不是,我还以为你走了。”林阖掀开被子,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穿上拖鞋朝着陈歆舟走来。
林阖称赞似的频繁点头,为陈歆舟精心挑选的素色长裙,迎来了高光时刻,只因为她是陈歆舟。
林阖瞥了一眼桌面上关于物理竞赛的例题,急忙收回,林阖确信有些东西,就比如说物理,不存入双眼是福报。
“大神,你要不要'天刚亮'就怎么敬业,我真想给你送面锦旗,印上我爱学习。”
随着午日升温,寒冷地带正在一点点的瓦解,冰封住的躯体是林阖的真我,有趣活泼。
陈歆舟略微皱眉,放下手中的黑笔,悉心解释:“看你一直没醒,就打算写下题目解乏,等着你醒来。”
“吃过早餐了吗?”林阖在电话里明确告诉过阿姨,今早来做俩人份的早餐,林阖知晓陈歆舟的含蓄内敛,不擅言辞。
陈歆舟诚实的摇摇头,本想出去买点早餐回来,刚迈出门,就发现自己对这里根本不熟悉,走了好一会都还在别墅区里,冰箱里依旧是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林阖看向陈歆舟时面上的柔和,逐渐僵硬,一脸俨然不悦。
“等我一会,我先去洗漱换衣服,待会我带你去吃早餐。”林阖强忍怒火,面带微笑的对着陈歆舟说。
陈歆舟温温柔的轻嗯了一声,将桌面收整的有条不紊,离开房间换身衣服的林阖故意避着陈歆舟,借机处理今早的事故。
“让家政公司把这个阿姨换掉,迟到早退拿钱不干事,这就是你的办事效果。”
林阖气愤的挂断,不让对方辩解,要不是钱姨请长假回老家给儿子娶媳妇,让林三伯有机可乘,林阖也不至于回家吃饭,还要先验个毒。
“走吧,饿久了吧?”林阖态度强硬,将陈歆舟沉重的书包,留在屋里子里,不让带走,孙叔照常等候。
“小舟,你会骑车吗?”
陈歆舟摇摇头:“不会”,林阖追问:“自行车呢?”得到的答案,惊人的相似。
林阖让陈歆舟停在门口,等自己两分钟,跑到孙叔面前:“孙叔,今天给你放假,回去陪家人吧。”
陈歆舟神不知,鬼不觉中踏上林阖这条贼船,林阖一派悠然的向前走,陈歆舟乖乖的跟着,来到一处地下车库,林阖按了按手中的车钥匙,将电瓶车解锁,面带笑意的伸手邀请。
“现在是上班高峰期容易堵车,我开电驴,你有胆子坐吗?”
陈歆舟盯着林阖的傻气,江面泛起涟漪,她乘着一叶轻舟,施以援手。
陈歆舟没有选择回答这个问题,坐在电瓶上准备发车的林阖,正耐心等待回复,陈歆舟不言,用实际行动回答林阖的顾虑,接过林阖手里的头盔,在她耳边说轻声一句。
“坐好了,小阖发车吧。”林阖的心咯噔作响,呼吸停止了几秒,这是第一次,陈歆舟如此亲密的称呼自己。
“那你可要坐好了,摔倒了本司机一定会尽职尽责,对你负全责。”
林阖将陈歆舟的抽离开的双手拉回,让陈歆舟搂着自己的腰间,避免陈歆舟因自己的飙车技术,变成蒲公英飞走了。
问得好,陈歆舟傻愣愣的表情打消了林阖对陈歆舟会装傻的疑虑: “什么全责?”
“我曰,天机不可泄露。”
一辆深黑电瓶车,驰骋在桐柏路上,热闹的都市,弥漫着烟火气,没来由的燥热,明明现在还是春天,林阖骑车稳当,凉爽的清风吹来,带走青丝乱舞。
“小舟,你要是不抱紧我,我可真要对你负全责,养你一辈子了。”林阖面带微笑的忍不住调侃陈歆舟,你还真是容易害羞。
陈歆舟紧张的强咽口水,视线垂移,搂紧林阖纤细的腰身,热乎的煎饼果子,色香味俱全,为赶时间,陈歆舟趁等灯红绿灯的空隙吃完了早饭,而林阖长不出第三只手。
汽车内年轻小伙的眼里,流露出的羡慕的眼神,轻蔑的看了一眼手中的早餐,顿感不香。
“天下第一的煎饼果子,一如既往的好吃。”林阖对好吃的形容词总是很匮乏。
日积月累的一起用餐,林阖发现陈歆舟喜欢的口味和自己的口味很相似,尽管陈歆舟从不挑,也不说,但林阖也会首先考虑到陈歆舟的喜好、忌口。
“你慢点吃,没人和你抢。”
“我也想慢点吃,可现在肚子饿的咕咕叫,我只能恶狼扑食 。”
一路上还算幸运,没遇到交警执勤,林阖从小在临州长大,除过少部分地方不熟悉,对临州城区的路段算得上是了如指掌,聪明的避开,有交警检查的路段。
视线里的熟悉,将陈歆舟拉回昨天下午,多亏老大爷的帮助,要不然自己真的很渺小无助。
“歆舟小姐,目的地已到达,请下车。”林阖一改往日冷漠,陈歆舟暗自言语,林阖变了,变得很温暖。
“慢慢了解一个人,也许会得到答案。初次见面的冷漠,是她防御的保护色,而现在温柔活跃的林阖,才是真正的她。”陈歆舟很庆幸,发生蜕变的林阖。
陈歆舟站在距离林阖,停车不远处的小区警卫室前的盲道上,她的视力很好,远远的望见,林阖从裤袋里拿出手机,给龙景嘉苑管理部门打电话。
林阖挂断电话,面带柔笑得朝着陈歆舟走来,风尘里的陈歆舟,不融与世,出淤泥而不染,是神话故事里的仙女。
“有人夸你,长得很好看吗?”
陈歆舟摇摇头,据她所知,目前为止还没有谁向林阖,这样明目张胆的夸奖自己。
“那我就是第一个,我们进去吧。”林阖毫不掩饰喜悦,在某些事上,她总有莫名的在意感。
警卫室里悠哉的保安,接收到上级的通知,一大队住区管理人员笑脸相迎迎接俩人,林阖讨厌这一派的形式主义,三令五申的在电话里说明,她不想让陈歆舟觉得,自己跟其他人有不同点,她怕陈歆舟敏感,会多想。
主管一时紧张嘴瓢正式的称呼林阖为林总,被林阖瞪了一眼示意他不要再说,可主管改口重说: “林小姐,这是您要的文件,都在这了。”
“六栋4-012,是五年前售卖出的房子,现在的业主叫金信,是一家小型企业的部门经理,目前一大家子人住在一起。”
“这不是我要的重点 。”林阖冷冷的开口,身旁的陈歆舟插不上话。
“我们按照您的要求,从昨晚找到现在也不曾停下,确实是没有业主叫袁满。”
林阖冷冷的凝视,额头冒汗的主管:“赏罚分明,我要这间房每一任业主的信息,时间线要近二十年,上下浮动三年,租客的合同都给我找出来。”
谈话时的林阖高高在上,无法触及,身上沾染的是商人应对问题的咄咄逼人,冷漠无情,林阖变得异常陌生,她从小在爷爷身边长大,一直是被爷爷当做继承人,秘密培养。
“我不希望听见办不好,找不到,遗失这一类的消息,明白吗?”林阖温声警告,审视面前的弯腰驼背的主管。
主管从未体验过被一个孩子压上一头,趾高气昂的提出要求,印象里总公司领导的全是这副面孔:“是…林小姐,我们一定竭尽全力。”
林阖冷冷的嗯了一声,挥了挥手让他们都离开,转身调整好形象。
“这些我们回去再看,试着先问问公园里散步的老人,问他们有没有印象。”
陈歆舟还没反应回神,刚才盛气凌人的她,不像是记忆中温柔爱笑的林阖。
“小舟,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陈歆舟摇摇头解释道:“没有不舒服,只是还没反应过来。”
俩人将一整天的时间匀给希望,奔走在小区的里里外外,燃起的希望一次次的缺氧,陈歆舟天真的以为,只要能够找到袁满就能知道关于母亲的一切,可现在连人也找不到,这跟大海捞针有什么区别?
陈歆舟颓唐的坐在长椅上,她的眼神里没有光了,只有无限的黑暗。
“你别担心,只要她还活着,就能找到,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林阖看见陈歆舟这副丧失斗志,垂头丧气的样子,于心不忍:“你一天都没吃饭了,我买了份炒粉,你尝尝。”
“小阖,你说我们能找到她吗?都过去几十年了,没准她早就不在了。”
“一定可以,我们不一定要找到她,你还记得你母亲叫什么,家庭住址,亲人的名字吗?”
林阖一语点醒深陷泥塘里的陈歆舟,不一定要找到袁满,找到母亲还在世的亲人也可以知晓。
“记得,我母亲叫叶泛水,妈妈说她年轻的时候跟着外婆学唱越剧,在梨园里是一位旦角。”
“还有一个待她很好的姐姐,她是晚间与朋友分别,走夜路时被人贩子迷晕以两百块的价格卖出去,这都是我母亲神志清醒的时候告诉我的。”
“你再说一遍,你母亲叫什么?”林阖的双眉震惊到打颤,不敢相信命运安排。
“我母亲叫叶泛水,临州人,有一个姐姐。”陈歆舟双眸晕乎的盯着神情焦急的林阖。
“你母亲的姐姐是不是叫叶泛舟!你的名字也带一个舟字,那可能是碰巧!”
陈歆舟深入的回想,记得母亲疯言疯语的提过,陈歆舟点点头,林阖激动的将双手搭在陈歆舟的双肩上。
“叶姨的名字就叫叶泛舟,她有一个妹妹叫叶泛水,二十一年前参加朋友的生日聚会之后再也没有找回来,叶姨以为她在朋友家住宿,没再管。”
“连着好几天的电话无人接听,叶姨担心出事,打电话问遍参加聚会上的所有人有没有见到你母亲。”
“因为隔天是外婆的八十岁寿辰并没有留宿,再加与其他人不同路,就在饭店门口告别,在前往公交车站等车的途中,被一辆无牌照的面包车敲晕带走,再也没找回来。”
全都对上了,林阖忍不住感叹命运,总爱造化弄人,多亏了闲渟的嘴不把门,有一点事就要跟自己讲。
陈歆舟一时无法接受这个结果,再加上没进食的身体,本就晕乎的脑子,昼夜温差下衣着单薄,她撑不住了,晕倒在林阖的怀里,发烫的身子与煤炉同温。
“小舟!你怎么了?”林阖以为陈歆舟是一时无法接受昏倒了,直到陈歆舟额头冒汗,浑身被汗液浸湿,林阖这才觉得不对劲,摸摸了自己的额头与陈歆舟的做对比。
“孙叔,麻烦你开车到人民医院,今天的假,我以后补给你。”
林阖拖着虚弱疲惫的陈歆舟,一路招呼手,叫来一辆出租车,来到离这最近的医院,陈歆舟的体质不算差,很少会发烧,尤其是高烧。
给躺在床上,一脸憔悴的陈歆舟喂完退烧药后,林阖失落的垂头,满眼的愧疚,她坐在椅子上,床头柜上的酒精用至见底,冷了又热的毛巾,来回反复。
缺乏应对高烧不退的经验,林阖鼓起勇气给母亲打了一通电话,按照母亲的指导,陈歆舟的高烧不退才明显有好转。
“谢谢妈,我记下了。”
屋内的等亮了一夜,林阖不眠不休的照顾,候了一夜,直到陈歆舟退烧,林阖双眸也没有想要阖上的意思。
林阖是富贵人家的孩子,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她不会做饭,不开玩笑的是,她到现在也不会开火。
想出去买粥等陈歆舟醒来后,她肯定饿了,毕竟一天没吃,她担心陈歆舟醒来后没见到自己会乱走,会胡思乱想,又不放心让手下人代卖,不干净,只能打电话叨扰母亲,学着如何煮粥。
“小阖,怎么突然想学煮粥了?”
“最近想吃,但是钱姨回老家不再身边,出去买的不干净,我就打算自己学学。”
“小阖,你还是回来住的好,你在南山没人照顾,我不放心。”
“妈妈,我已经有能力照顾自己了,更何况我也不经常回来,住这也清净。您就不要再劝我回去,我哪天想开,自然而然的就会回来。”
林母深知林阖决定过的事情是很难再出现转机,除非她自己想开,既然都这样挑明,林母也不好再说。
林阖开小火焖煮,心绪不在厨房,在主卧的床榻上。关了火,不怕烫的尝了一口,没有怪味,糊味,米也煮熟,汤也浓稠,就是林阖没尝出来不好喝。
林阖双手端着木盘,用胳膊肘推开房门,就见陈歆舟右手触摸在和田玉项链上,目光呆滞的盯着身上看,长裙换成了一套睡衣,身上没有难闻的气味,抬手凑近闻,是林阖身上特有的茉莉花香,夹杂着药酒味。
“衣服?是你换的?”
“对啊。”林阖坦然带笑的语气,让陈歆舟觉得没什么,只是不该看到的,都看到了。
谈到脱衣林阖不免想起昨晚的惊吓,满身的淤青,看着都疼,陈歆舟却总是忍着一声不吭。
林阖下意识的轻碰后背的一处淤青,而后迅速收回手,生怕弄疼昏睡中的陈歆舟,林阖情绪异常激动,大骂陈大海是该死的畜牲,将此生最歹毒的话,尽述其口。
林阖放下木盘,抬起自己的右手,手背体感陈歆舟额头的温度,左手置于自己的额头上。
“不发烧了,饿了吧,我买了粥。”
“小阖,对不起,浪费你那么多时间来照顾我,真的很抱歉。”
“瞎说八道!我的时间就适合用来浪费在你的身上,你都没嫌我笨,浪费你的时间,我有什么理由嫌你麻烦呢?”
“你觉得会麻烦我,总说谢谢我,现在又要和我道歉,说浪费我的时间。”
“我要统一回复,我不会觉得麻烦,从来都不会,也没有过。你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
陈歆舟感动的点点头,抬眼间面带微笑的看着林阖:“你让我感受到了很多的人间温情,那是我不曾拥有过。”
林阖一脸痴笑,没做回复,将热乎乎的粥,吹凉后送入到陈歆舟的唇前。
输入密码,芝麻开门。
刚入口,陈歆舟第一口就察觉出了不对劲,强忍表情上的变化,对上林阖那双亮晶晶,等待评说的眼睛。
“这不是她上外面买的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