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索 第4章 第 4 章

3、

“以前我和同学经常来这里，”下了地铁，劳拉带着刘琳穿过几条胡同来到一家高门大户的青石台阶前，大门紧闭，屋檐下吊着两个清白的灯笼，门庭冷清。“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她又小声说，“这是后门，没人注意。”

刘琳有些心不在焉。

穿过一条狭长的走廊却是另一番天地，轻柔曼妙充满魅惑的音乐充斥着每一个角落，来来往往的人都扬着开心纯粹的笑脸，仿佛来到另一个时空，让她一直攥成一团的心慢慢松下来。

左边是个小舞池，灯光华丽，很有情调，不多的几对男女姿态舒展自娱自乐。

这是一间藏在深处的酒吧。

“怎么样？”劳拉轻车熟路地把刘琳带到一张桌子前坐下，“来点烈的怎么样？我看你心情一直不太好。”

“行。”

“两杯长岛冰茶。”劳拉打了个响指，对侍者说。

“挺在行呀。”刘琳若有所指地回头看向舞池里的人被音乐牵着怪异又解气的动作。

“你在北京不去吗？”劳拉把酒递给她，和她碰了一下，“太忙吧。”

“也不是。”刘琳情绪不高。

“在这里就得放开胸怀，”劳拉扫了眼四周，“一会儿我上去蹦一会儿，出出汗，什么糟心事全忘了，要不你也一起？”

“我就算了，”刘琳摆摆手，“在这坐坐就好，你去吧。”

话音未落，已不见劳拉的影子。

刘琳含笑看着迷失在鼓点里的众人，心里好受了不少，干脆端着酒杯走到角落，看着躁动的舞池。

“我们见过！”站在她身边端着杯朗姆酒的男人也看向舞池，打量她一眼说，“你在汇安大厦工作？这世界真是小。”

男人微微笑了笑，并不需要她的回应，自然不做作，明知道他故意搭讪目的不纯也让人讨厌不起来；深蓝的修身古驰衬衫扎在黑色小腿裤里，领子里戴着一条白金项链，很矜贵；头脸在摇曳的旋转灯里晃动，时隐时现。

刘琳自然地捋捋额前的碎发，毫不在意，“是很小，你也在汇安！”

“没有，但我经常去，一周最少去两次，有时候一天不落。”他摇动酒杯，冰块在琥珀色的液体中焕发出另一种神采，“我对汇安的美女有过深入研究，让我猜猜你在哪家公司。”

刘琳抿了一口长岛冰茶，先是甜再是酸最后是苦，五味杂陈，但一经过嗓子这所有的感觉只剩下灼烧的痛快。“好，让我见识一下你的能耐。”

“不用问，你肯定是益邦的。”男人也不故弄玄虚。

这下轮到刘琳吃惊了，甚至有些警觉。

男人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汇安的公司大多是科技公司，理工女居多，但你不是，所以很好判断。”

刘琳可不信他的鬼话。

“这里不适合你，里面比较安静，不介意的话就一起。”男人把杯里剩下的酒都倒进嘴里。

刘琳无所谓，心里反倒有种放纵的快感。

与进门的通道相对也有条狭长通道，走出去又是另一番景象，阔大静默的透明空间，透过屋顶能看到几颗星星，狂野的音乐退到远处，留下恰到好处的尾音，小圆桌星罗棋布，两两相对的人头挨头营造出另类的诱惑。

“我原样要了两杯，可以吗？”男人把刘琳让到位置上，把酒递给刘琳。他指指右侧灯火通明的地方，“那是云家私房菜，夜宵不错……”他探头看了两眼，“那女人也是益邦的吧？”

刘琳也已经注意到，对面落地窗里崔笑和一位气质不俗的男士正在落座，他们对面是一对很有派头的中年男女。“你认识她？”绷紧的身体压制着酒精的作用，令她双手微微颤抖，她笑着问，却知道自己根本没笑出来。

“不是我认识她，而是我必须认识她。”男人意味深长地说，“那对中年男女你知道是谁吗，男的是红湖区区党委书记，这一届肯定进市委班子，他妻子是东林开发区董事长。”

“那是他们的儿子？”刘琳明知故问。

“是侄子，他父亲是发改委主任，这个女孩很厉害呀，刚来滨城就搭上这样的关系，前途无量。”男人感慨。

刘琳艰难地收回视线，但余光怎么也无法忽视崔笑优雅端庄的一颦一笑。

“你对益邦挺了解的。”她心里一动，不由地问。

“也只是对关键人员会注意些，无关紧要的人也没那样的精力。”男人露出狡黠的笑。

“对于你们，什么是关键人物。”刘琳知道自己不该再继续，可还是忍不住。

“这个不好说，但这个女孩我以后肯定会多加关注，虽然是裙带关系，可益邦的马涛也不敢忽略她，古话说莫欺少年穷，要我说现在得换个说话，别小看任何一个女人。”男人遗憾地收回视线，“留个联系方式怎么样，你相信缘分吗？”

刘琳慌乱地站起来，心里还保持着最后一份矜持和清醒，“我还有事，多谢你请客。”

“我……不用这样吧，”男人静静地看着她匆忙离开，端起朗姆酒冲着她的背影举了一下。

刘琳一边疾步走出酒吧一边掏出手机，对方等了很久才接听，背景一片嘈杂。

她按捺住胸口的怒火，“王经理，我们是签订过猎头协议的，你们承诺对这个职位的真实性负责，可事实却并非如此。”

“怎么回事！”对方终于走到一片僻静处，“刘总，益邦这个公司我绝对敢打包票。”

“对益邦打包票，”刘琳冷笑，“这么说你不敢对这个职位打包票啦。”

“出什么事啦？”

刘琳不想回答。

“你也知道所有猎聘人员也都有三个月试用期……”

“那也得把我放在该放的位置上去试用才对，我应聘的是副总经理，现在却带着一帮实习生做项目策划，这样没名没实地用着我是什么意思？三个月转眼就过，我还没上岗，怎么算是试用。”刘琳毫不客气地打断他。

“我去问问吧，”对方语气真诚，“但我要提醒你，我们一插手对你将来可不太好，最起码证明你没有处理复杂状况的能力。”

刘琳沉默不语。

“虽然你的硬件都符合他们的要求，但真正让一个人成功地在新的位置上落地还是要看她的软实力，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刘琳紧紧地攥紧拳头，“算了。”

“那我侧面打听试试。”他安慰道。

刘琳冲进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