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索 第3章 第 3 章

走出电梯，马涛的秘书正在门口等她。

“就差你了。”他不似往常亲昵地向她透露点无关紧要的信息来示好，而是转身避开她的视线。

甘霖深深地闭了下眼睛，职场的冷酷她知道，却是第一次有这么深刻的感受。

刘正基出事对公司的影响长远，若引起长丰上下的忌惮，他们在长丰的布局就是一句空话。人人都觉得这是她出的手，虽然她连夜给马涛打电话把整个过程做了解释，但她已经不抱任何希望，要向长丰方面表明公司态度，抛出她既简单又直接。

她的脑子乱成一团，不知道一向顺利的她怎么突然间像被人推向一条不可知的道路，前路岌岌可危。

项目部总监程责和马涛的助理高悟也在。

几人脸色都不太好看，尤其是马涛，虽然神色如常，却眼睛半阖，敛去平素冷肃的情绪，显得人有些陌生；甘霖进来，他眉毛挑了挑，却没有抬眼。

“真不是你动的手脚？”高悟一脸质疑，极不客气。

“我怎么会这么做！”甘霖声音干涩，不想再解释，可忍不住还是说，“我做项目又不是一天两天，和上下打好关系是项目经理的主要功课，刘正基对项目质疑目的尚不明确，我干吗这么急，而且做得这么……上不了台面，”她打开手机，调出《关于邀请国际专家举办储能深加工技术发展趋势研讨会的报告》递给马涛，“这是想提交的报告，这样做虽然费时费力，但能顺势卖给邢源一个面子和他搞好关系，对我们也算一个契机，我怎么会自毁长城。”

马涛垂眸不语。

“只怕长丰上下都不会这么想！”高悟看了眼马涛。

甘霖低下头，不再争辩。

“不如把甘霖从项目上撤下来，”程责犹豫片刻提出，“避下风头，另派人去长丰斡旋，刘正基已经没什么价值，但邢源我们还是需要尽可能地争取得到他的支持。”

几人都沉默下来。

“不用，这个项目是甘霖一手做下来的，临近尾声撤下来对她不公平，”马涛神色更淡，“但是你在这次的危机处理上不够及时果断，刘正基的事多少与你有点关系，这次的项目奖金扣除一半以示惩罚。”

走出马涛办公室时，甘霖突然想到高岚关于竞争对手的猜测，转身想提醒几句，正看到马涛收回的视线里残留的一丝冷意，心口突然变得冰凉。

跟着程责回到三楼，他宽慰道，“马总并没有过多责备，他还是爱护下属的。”他拿出一盒巧克力，“尝尝这个，我媳妇去新西兰旅游带回来的，十二月我也该休年假了，她推荐我去这里，你觉得怎么样。”

看出程责不想谈刘正基的事，甘霖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

“上周马总去北大人大演讲，看中四五个好苗子，已经送去香港总部轮训，预计年后就能上岗。”程责无限感慨地说，“我到公司七年，这是他第二次亲自挑选后备力量，第一次是你们那批，还记得吗，五个人最后筛选下两人，现在只剩下你。”

甘霖垂下眼睑，没有回应。

程责说到兴头，回身搬出一个影集翻了翻抽出一张照片，“这是当时你们五人在香港集训时的合影，朝气蓬勃呀，依我的眼光个个都不错，没想到马总却只选了两人，他看人一向稳准狠……”

甘霖胸口闷得难受，含糊地点点头；马涛看似对她网开一面，实则还是把她顶在前端，有她在，该公司低头时拿她祭刀一点顾忌都没有，反倒会博取不少好评。

她太了解马涛的手段。

“程总，甘经理，”刘琳抱着一堆资料敲门进来，“我们一会儿过稿，想请两位过去给我们提提意见。”

程责和煦地笑道，“我就不去了，让甘霖带几个人去听听。”

“那我先代表大家感谢甘经理的光临。”刘琳随意散漫地冲着甘霖颔首。

“客气了。”甘霖极力控制着自己的笑脸。

“他们说甘经理特别有意思，我也这么以为。”刘琳笑得眼睛弯弯，分外愉悦的样子。

甘霖心口紧了一下，透过撩开的百叶窗，感觉到一种不同寻常的压迫感；她不由抬起头，毫不忌惮地上下打量刘琳，“可我觉得刘小姐更有意思！”

刘琳一愣。

甘霖站起来，“程总，那我先告辞。”

“好，你先去忙。”程责说。

走到门口，甘霖缓缓回过头，“我突然想起为什么我觉得刘琳很有意思，程总，你记得肖可心吗，刘琳是不是很像她。”

“你别说，还真有几分像。”程责端详片刻，呵呵两声，“尤其是鼻子。”

劳拉给组里的同事送上咖啡，“刘琳姐给大家买的！”她大声说，惹得周边其他部门同事都抬起头。

组员们虽然没说什么，但与周边的疏离更加明显。

他们项目组组员全都是实习生，由刘琳带着完成《水立方》项目前期策划，大家都明白其实这是变相的培训选拔。

分完咖啡，劳拉毕恭毕敬，“刘姐，下午的会议室我已经安排好了，你说的……”

“别在这影响大家的思路，去那边说。”刘琳率先往小会议室走去。

小会议室在开放工区一角，三面玻璃中间一道腰线，既隐秘又敞亮，里面只放了一张圆桌，四把椅子。

刘琳微微抬起下颚就能从腰线上端看出去，工区大部分人都在关注她的动静，她冷笑一声。

“怎么样，打听清楚了吗？”刘琳急切地问。

“肖可心是公司行政部的主管，去年辞职，据说她是行政部经理钱姐面前的红人，奖金她拿最高档报销也没底线，肖可心也豁得出去，什么事都冲在前面，得罪了一大帮人，去年总公司来了一次审计，她……听说是当了替死鬼。”

刘琳脸色慢慢阴下来，“还有吗？”

“别人都说她傻，明明知道钱姐把她当枪使还义无反顾……”劳拉觑了眼刘琳，小心翼翼地，“她是西北人，钱姐一会说把自己的弟弟介绍给她，一会儿说把自己的一套房子借给她住，总之各种小恩小惠……”

“长得怎么样？”刘琳打断她。

“我没看她的照片，不过听其他人的意思，中人之姿吧。”

刘琳不以为意地笑笑，“接着说。”

劳拉有些拿不准，犹犹豫豫地，“我其实打听到点别的。”

“什么？”刘琳眼睛闪了闪。

“崔笑！”两人同时看向坐在刘彬左手工位上，长相不俗气质卓越，在这批新人中可谓出类拔萃的女生。

“她怎么了？”刘琳心里一紧，没有她坐镇，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有些松懈，只有崔笑，依然将头埋在电脑前，极其投入。

“听说她男朋友是总助高悟的内弟，当然是表的。”

刘琳初听吓了一跳，再一细想又觉得没什么特别的。

“问题是高悟的这个表弟可是官二代。”劳拉看刘琳不以为然的样子，直接说，“发改委主任，”憋着嗓子，“和咱们公司的关系很密切着呢。”

刘琳脸色有些发白，“是很密切。”

“您看。”劳拉拉拉刘琳的衣袖。

刘琳直起腰，正看见一个中年女人笑容可掬地提着一袋米其林茶点递给崔笑。

“你不在的时候，总有人送这送那。”